步步生莲-第3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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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焰焰疑道:“会有什么后患?”
吴娃儿解释道:“折姑娘心高气傲,是不会就此甘心承认失败的,我怕她一计不成又出一计,这里毕竟是大宋的天下,万一失手栽在朝廷手里,牵扯出今日之事,官人是朝廷的官员,明知她是致使开封缺粮,迫使朝廷耗费大量财力物力以应其变的罪魁祸首,却私自纵她离开,朝廷本就有意为难官人,那时还能不趁机追究官人的罪责么。”
“你想的太远了。”杨浩摇头道:“子渝聪明机警,做事很知轻重,从这次开封断粮案上就可见端倪,她只是顺势而为,利用了三司使衙门的漏洞弊端,而没有强行炮制什么事件,朝廷应对缺粮危机时,她也没有趁机再在购蓄粮草和运输方面搞鬼,看来她也是很小心的,也知道一旦有把柄落在朝廷手中意味着什么,这样谨慎,再加上她一贯机警,怎会有什么踪迹落在朝廷耳目之中呢。我现在倒真的有一桩为难之事,却与她无关。”
唐焰焰听他夸奖折子渝,心中满不是滋味,便悻悻然道:“你有什么为难事。”
杨浩看着她微笑道:“我的为难事,还不就是你么?”
唐焰焰一呆,愕然道:“我?我又做甚么了?”
杨浩道:“你倒是没做甚么,而是你家兄长,我这几天没去接你,一来是太忙,二来也是没考虑好要如何安顿你。令兄说已经把你许与晋王为妃,你在我身边一出现,这事儿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长久。”
唐焰焰的脸色难看起来:“着哇,的确是为难。人家如今是晋王呢,好吓人的大官,要不然你把我绑去送给他得了,我哥哥自然开心,你也可以加官进爵,大家皆大欢喜,多好哇,省得我只会给你惹麻烦,让你为难。”
杨浩失笑道:“你在胡思乱想甚么?以为我惧怕晋王权势,想要把你拱手相让么?”
他牵起焰焰的手,柔声道:“焰焰,我说为难,是说如何既能让你我在一起,又不致让你的家人太过为难,还有晋王那里,除非我们亡命天洼,否则得罪了他,终究要遗患重重,可不是说要丢开你这个小麻烦。
焰焰,如果你想当晋王侧妃,我不会拦你,不管你是不是喜欢这个从未谋面的人,你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那就有你的考虑,我没有立场拦你,要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同一个强腕人物斗,而我要争取的那个女孩儿甚至也说要嫁给他,我没那个勇气,那不是情圣,而是白痴。
可是只要你的心还在我这儿,你愿意跟着我,不管我是富贵还是贫穷,那么,就算你是个天大的麻烦,我也绝不放手,漫说他是晋王,是我的顶头上司,就算他是当今皇帝,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我也要为你冲冠一怒,跟他争争这个老婆,否则,枉生了这男儿身躯!”
唐焰焰听了脸颊涨红,只是痴痴地凝视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连吴娃儿的双眸都变得朦胧起来。
那个时代不是现代,现代女人要自己择婚论嫁才是天经地义,旁人干涉不是正理,可那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合理合法的,父兄长辈想让一个女人嫁给谁,而她自己喜欢的却是另一个人,那么不守妇道、不遵礼法而受人唾弃的是这个女人,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更加没有立场和权利与她家中长辈选择的那个夫婿抗争。
如果这个人是皇帝,那更加的不得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这个女子一日未嫁,皇帝说要纳她为妃,那就是再理直气壮不过的事了。
所以杨浩这番话才让她们如此感动。在这场较量中,天时、地利、人和,都对杨浩完全不利,唐焰焰被许配于晋王为妃是家中父兄长辈的决定,那就是合理合法的事情,哪怕晋王与杨浩地位相当,甚至比权势官职还要低,受世人唾骂的也要是杨浩,因为是他不遵礼法,勾引有夫之妇。他与唐焰焰之间的感情,是不受承认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天经地义。
如今,杨浩亲口承诺,只要焰焰芳心还属于他,那么他就绝不相让。这场较量,不止在权势地位上他和对手差着不只一级,就是道德舆论方面,他也完全不占优势,随时可能身败名裂,前程尽丧。这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和勇气,天下间又有几个男儿肯毫不犹豫地为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牺牲?她们怎能不为之感动。
娃儿听了杨浩的话,悄悄拭拭眼角,欣然转向唐焰焰道:“姐姐,你不是说想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好法儿么,何不说与官人听听?”
唐焰焰珠泪盈盈,正要扑进杨浩怀里好好感动一把,听娃儿这么一说,却羞答答地垂下了头去,捻起了自己的衣角,那副小儿女羞态,着实可怜可爱,可是杨浩接口的一句话,却让她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
“谁?焰焰!焰焰能想出好主意?拉倒吧你,她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粉,不动还罢了,一动全是浆糊,她能动脑筋想法子?”
“姓杨的!”唐焰焰瞪起杏眼,双手一掐腰,扮出茶壶造型大吼道:“你讨打是不是?”
“啊!”门口一声尖叫,打断了他们的话,三人齐齐向门口看去,原来是壁宿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一到门口恰见地上一具死尸,不由一声惊叫。
“娘,怎么样了?”
刘夫人一回府,邓秀儿便急匆匆迎上去道。
刘夫人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地向内室走去,邓秀儿急忙跟在后面。到了内室中,刘夫人坐下,秀儿忙去倒了杯茶来,端到她面前,低声唤道:“娘?”
刘夫人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喃喃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人心会变成这样?”
她的泪水忽然止不住地流下来,哽咽道:“我还记得,那一年家乡遭了水灾,把咱们家都淹了,我和你爹带着你逃难去了你三姨家,他们家也是颗粒无收,可是一个菜包子,她都要掰了大半给你吃。如今这是怎么了?锦衣玉食,高屋大宅,哪一桩不是靠了你爹才拥有的,现如今你爹遭了难,只要把亏空还上,魏王爷就能网开一面,那些钱本就是不义之财,她们为什么不肯交出来,为什么不肯救你爹一命?”
刘夫人闭起双眼,泪水滚滚而下:“现如今,再不是他们巴结讨好咱们的时候了,他们的心都变黑了,有人敢向我恶语相向了,有人敢关紧大门连一步也不让你母亲踏进去了,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一家家的去求他们,就差在大门口儿下跪了,好话说尽,却没有一个人肯把到嘴的肉吐出来救你爹爹性命,女儿啊,娘对不起你爹,是我害了他啊!”
刘夫人痛哭流涕,秀儿站在一旁默默陪她流泪,她更加没有想到,世态炎凉,曾经那些走动亲密无间,母亲或自己哪怕打一个喷嚏,都会有一大帮带了各种补品、药材赶来探问,种种嘘寒问暖的话儿说到让人发腻的亲戚,居然翻脸无情,居然可以坐视她爹爹去死也不肯伸出援手。
曾经,他们或许是可以只有一个饼子也要掰成两半与他们一起分享的好亲戚,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他们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华屋大宅,奴仆如云,再失去这种生活,对他们来说,简直比死还要难受,金银,已经让他们的心变得像砚一样黑了。
自从得了魏王的承喏,母亲就赶紧开始变卖所有家产,能卖的全都卖了,可还是凑不齐小舅贪墨挪用的大笔库银,唯有腼颜去向那些得了好处的亲戚们开口,可谁知道……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那一笔笔贪墨的钱财,全都没有帐目可循,更没有什么字据,整个府库、整个衙门的所有要害职司,这两年来都已经被刘家这些人占据了,他们就像一群蛀虫,疯狂地啃噬着这座大厦,所有的人合起伙来哄骗父亲,就连娘亲这个枕边人都帮着他们瞒着爹爹,如今自食恶果,甚至想要补救都不得其法。
等到御史台派人查办,追索脏款?那样的话,父亲的罪名也就坐实了,任谁也不能只手遮天,再替他隐瞒下去。那些亲戚为什么就这么贪心?靠着爹爹的势力和他们贪墨的钱财,他们早就利滚利滚雪团一般,家产不知壮大了多少倍,仅仅是拿出当初贪墨的那些钱财救爹爹一命,救这个赐予他们一场富贵的亲人一命,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
“女儿啊,娘愧对你爹,娘拉下这张脸,能说的话都说了,能求的人都求了……不,那不是人,连狗都不如,那是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啊!如今可怎生是好?你爹要是真的定了罪,娘也没脸再见他了,娘……娘宁可去死,可是我苦命的孩儿,你可怎么办啊。”
刘夫人一文钱也没要回来,走投无路之下,抱着女儿放声痛哭,邓秀儿流泪道:“母亲千万不要做此想法,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刘夫人惨笑道:“办法?哪里还有办法?旁人现在都视咱们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那些忘恩负义、丧情天良的刘家人,更是没有一个肯解囊相助!”
她捶胸顿足地道:“那本就是府库的银子,书晨当初说的可是暂时借与他们做生意啊,书晨怎么就这么混!哪怕让他们签个字据、留个便条,娘也不致于空口无凭啊!”
“娘,御使钦差马上就到了,再不筹齐库银添补漏洞,就连魏王也不好再出面相助了,我……我再去见他,求他帮忙,向那些无情无义的人家施压!”
邓秀儿把泪一擦,毅然站起道。
刘夫人双眼一亮,赶紧问道:“魏王千岁,他……他肯帮忙么?”
邓秀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如今,这已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女儿唯有去试一试了。”
刘夫人“卟嗵”一声就跪在了女儿面前,慌得邓秀儿赶紧跪下,使力搀她:“娘,你这是干什么,折杀女儿了。”
“女儿啊,娘这心里,火炙油煎一般,娘对不起你爹,是娘害了他呀,如今这是唯一的机会儿,娘求你,娘求你了,好女儿,你一定要救你爹,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娘生你养你,只求你这一件事,不然九泉之下,娘也没脸去见你爹,没脸去见他呀。”
刘夫人推开女儿连连叩头,把头叩得咚咚直响,恍若得了失心疯了一般,骇得邓秀儿哭叫着还礼搀扶,好不容易让刘夫人平静下来,邓秀儿回房洗去泪水,净面更衣,便打一乘小轿急急又奔赴码头。
到了码头,邓秀儿便是一惊,只见那艘官船已远远离了岸边,因为码头附近水域宽广,恍若一个小湖,那船就停在湖中央,根本不再靠岸了。邓秀儿慌忙下了轿,使了一吊钱,又软语温求一番,那岸上守卒才带搭不理地道:“姑娘,官仓衙门招了刺客,他们招拱,本来是想把官船一把火儿烧掉的,几位大人担心魏王千岁安全,所以这船驶离了堤岸,你看到了么,水上巡弋的这些小船上俱是弓手,水下还带了暗网,把那官船围的水泄不通,胆敢随意靠近的,那可是格杀勿论,我与姑娘说了这么多话,已经犯了规矩了,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了,还是赶紧离开吧。”
邓秀儿哀求道:“这位兵大哥,奴家与魏王千岁是相识的,还求兵大哥禀报一声,如果知道我来,千岁一定会见我的。”
那人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不要为难在下了,千岁何等尊贵,在下哪有资格擅自传报,要是有个什么差迟,我这吃饭家伙就得搬家。”
“兵大哥,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