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7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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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义余怒未息,冷笑道:“闭门思过?朕一再忍让,这几年一直让他闭门思过,他可曾有过一丝悔改,反而对朕变本加厉,朕已忍无可忍了。”
贾琰道:“今太子与官家之争,实不宜为外人道也,若废太子,以何罪实公诸于天下呢?再者,官家登基大宝,本是兄终弟及,如今诸皇子之中,除太子之外,以德芳年纪居长,官家若废了太子,那时当立谁为储君呢?”
赵光义身子一震,怒气立时便收敛了几分:“德芳么……德芳……”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目光一闪,带起了一丝冷意……
东华门外,一个年轻俊俏的和尚站在百姓群中,仰望着太子宫上飘起的滚滚浓烟,又看看前面戒备森严的皇宫大门,冷冷一笑,转身向大相国寺走去……
第十四卷 西夏王 第015章 行刺
这是一处偏殿,盘剥的廊柱,潮冷的室温,透出几分荒凉,这是前朝宋皇后的寝殿。
赵德芳和已出家成为定如大师的姐姐永庆公主坐在桌前,和脸带病容的宋皇后正说着话儿。这两年,赵光义对他们的戒心已渐渐消除,不再严密监视了,所以他们想见宋皇后并不是很难。宋皇后这两年身子骨一直不大好,险恶的处境让她的身子越来越差,当年娇艳欲滴如同一朵富贵牡丹的宋皇后,如今已是容颜憔悴,形销骨立。
赵德芳现在身高比姐姐还超出几分,唇上一抹淡淡的茸毛,虽仍带着几分稚气,却是一副远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的气质,再过一年,满十六岁,他就有资格封王了。
永庆的身材依旧是那么娇小,几年的佛门岁月,青灯古卷的熏陶,使得她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她文静、秀气,神韵内敛,和光同尘,再不是当年那个娇蛮任性,整日像一只开心的喜鹊似的小姑娘了。
几年下来,赵光义已渐渐坐稳了帝位,他们想报仇的希望越来越是渺茫,每次相聚,想起夫(父)大仇,一家三口母子三人总是对坐幽叹,黯然神伤。
方才,太子宫那边出了点动静,母子三人立在宫檐下张望了一番,晓得是太子宫失火了,问及详细缘由,宫婢内侍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他们行动的自由仅限于这处偏殿,想了解详情也办不到,而且他们也不想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便又回到了宫中坐下重拾话题。
永庆道:“母后,皇叔现在也被发配长安了,如果他肯就此收手那也罢了,若是不然,恐怕接下来还要有对皇叔不利的举动。皇叔素来安分守己,也莫敢与他争,尚且不能见容于他,明年德芳就有资格封王建府了,以他的为人,会放过渐渐长大的德芳吗?女儿每次想起,真是寝食不安。”
宋皇后掩口咳嗽了几声,紧锁愁眉道:“朝中文武,我们孤儿寡母能倚靠谁呢,老臣子们要么被贬离了京城,要么便是效忠了他,我们一家人的性命现在都操在他的手中,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永庆鼙眉含泪道:“仇人如今窃据帝王,逍遥自在,我们……却连德芳的性命都无法保证,我不甘心啊。朝中无人可以倚靠,那西北杨浩……”
赵德芳脸色一沉,怒声道:“姐姐莫要提他!”
永庆叹了口气道:“德芳,我知道你对他不满,可是现在是赵光义发兵攻打河西,而不是杨浩图谋我大宋啊。易地而处,换作是你,你肯甘心就戳么?想那河西本是诸胡杂居之地,中原王朝历梁、晋、汉、周直至我大宋,那里就从来不是我中原领土,杨浩虽据其地,毕竟还算是我宋国的官儿,说起来远较以前河西的胡人首领与我大宋亲近,如果朝廷沉得住气,恩威并济拢络人心,河西早晚归化中原,何至于刀兵……”
赵德芳截口道:“不管如何,他据地称帝,就是造反,我们还能指望他做一个忠臣么?难道咱们还能带了外人来灭了咱赵家的江山?他据地称帝,就是大逆不道,这个人,指望不上了。”
永庆的眼睛红了,咬着牙道:“这江山姓不姓赵,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若是依着我,如果能保得了父仇,保得你平安,但有借重之处,无不可依!”
赵德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姐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这天下是爹爹亲手打下来的,爹爹已死,不能复生,难道咱们再把爹爹一手创下的基业也拱手让于外人吗?”
宋皇后一见姐弟二人冲突,焦急地看看殿门口,连声道:“小声些,小声些,这些话若传入他的耳中,便是灭顶之灾了。”
赵德芳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他赵光义可以弑君夺位,可是有一样东西,他是无论如何也夺不走的,那就是……宗庙社稷,我爹爹是开国皇帝,是大宋太祖,这份荣耀,他再如何卑劣,也永远抢不走!德芳无能,杀父仇人近在咫尺,都无力去报,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借外人之力毁了爹爹的江山呐!”
永庆缓缓闭上双目,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佛曰: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爹爹这血海深仇,几时才能明识因果,善恶得报呢……”
文德殿中,赵光义秉烛批阅着奏章,忽然一阵心浮气躁,忍不住摞下了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到一边推开了窗子。
又下雪了,大雪簌簌而下,眼前一片迷茫。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凭心而论,他对自己那个长子的品性为人还是很喜欢的,然而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胳膊肘儿往外拐且不说,如今竟一怒之下火烧太子宫,如癫似狂的,被人制住之后还不肯安静下来,现在服了太医的药才沉沉睡去,这个儿子真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吗?
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方才撞见赵德芳的事情,今日永庆和和德芳来探望皇嫂。夜色晚了,永庆宿于宫中,德芳却须离开,离宫时堪堪与他撞见。这个侄儿年纪还不大,但是性情沉稳,秉正刚毅,在自己面前,也是答对得体,颇知进退,与当年那个骑在他脖子上摘果儿的虎头虎脑的小侄儿大不相同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德芳的恭敬和温驯,看在他的眼中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就像是在德芳脸上戴着一张谦恭温驯的面具,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这样的赵德芳,比那喜怒形于色的赵德昭,更叫他心存忌惮。
明年,他就满十六岁了,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表面上他视先帝的子女一如己出,到时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一个王爷的爵位是少不了的,可自己的长子几近疯癫,其他的子女年纪还小,光美已封了王,一旦德芳也封王,那么要废储的话……
赵光义轻轻蹙起了眉头,大雪纷纷落下,模糊了他的身影,也掩盖了他眉宇间的一片肃杀之气。
这场大雪,给壁宿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本是一个偷儿,一个纵横河北的神偷,偷大官人老员外的财物,偷大姑娘小媳妇的芳心,江湖上送了他一个诨号,叫“浑身手”。后来,他随着继嗣堂中最出色的女刺客竹韵又学到了五行遁术,这是远比禁军日本直的扶桑忍者更高明的潜行之术。现在,他又掌握了一手霸道绝伦的大手印功夫。做为刺客,他可算是最高强的刺客了。
杨浩曾经答应过要帮他对付赵光义,可是他是夏国皇帝,赵光义是宋国皇帝,要等到什么年月才会出现王见王的局面?壁宿对杨浩的承诺已经有点绝望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他要凭自己的本事,为水月报仇。
大雪扯天漫地,心揣一轮明月。
壁宿悄然潜入了大宋的禁宫枢要。
这场大雪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一袭灰白的衣衫,往地上一扑,整个儿便与大雪浑然一色,哪怕是走到了近前,也无法让人注意到那儿有一个人。
壁宿使飞钩入宫,在雪中静静地匿伏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抓住两支禁军巡戈队伍交叉而过的刹那机会,遁入禁宫深处。过了第一道防线,他就轻松多了,皇宫里也不可能处处兵丁,越过了外围防线,再往里走就容易多了。
做为一个出色的小偷,壁宿曾认真地研究过豪门大院的建筑,他必须清楚地辩认出,主人房间的所在,库房的所在,了解家丁护院日常巡逻的路线,但是皇宫大内却不同于普通的豪门大户,一处处巍峨的宫殿,飞檐斗角,大体相似,想从中找出皇帝的所在,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壁宿灵猿一般攀在一座宫殿的飞檐下,向四下仔细观察了许久,才悄悄滑下巨大的廊柱,向前潜去。
文德殿,赵光义又回到了宫中,宫外廊下,两名禁军侍卫身穿蓑衣披雪而立,手按钢刀,站得笔直。
大雪纷纷扬扬,文德殿长廊尽头立着两个带刀侍卫,雪地上有一道虚幻若无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滑过来,若是仔细看去,雪地上毫无异样,只是因为大雪薄厚的不同,从光线视觉上有些许明暗的差别,这么一点差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回风飘拂,雪花飘落本就薄厚有异的。
于是,当那雪地上突然诡异地跃起一个雪人,闪电般扑向他们的时候,两个禁军侍卫不由大吃一惊,他们还来不及拔刀叫喊,一双手便探向了他们的咽喉。出手如闪电,轻轻地两声“咯”地轻响,喉骨立即被捏碎了,两个侍卫身子还未软倒,那雪人双手一分,便把他们甩进了左右阴暗的角落,紧接着,他立即向后一滑,再度没入雪地。
一个三十出头的军官走了过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息,四下看看,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握紧刀柄的手便松开了,慢悠悠地转身往回走去,似乎他根本不知道这里本来安排有两个侍卫。
身后,雪花飞扬而起,一个似无实质的雪人鬼魅一般从雪地中重新出现,一手大手探向这个军官的后颈,以他的手劲,可以轻易地扼断这个军官的脖子,而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壁宿已经捉住了一个内侍,问清了血屠江州的元凶,害死水月的大仇人赵光义,此刻就在这座宫殿中。
那军官本已转过身去,可壁宿长身而起,只带起一缕微风,却立即被他感知到了。他方才就已发现了两个士兵的消失,却沉住了气,故意露出了一个空门。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大闯入皇宫大内,察觉有异,他霍然转身,手中钢刀如匹练一般劈头斩下。
猛扑过去的壁宿已毫厘之差让过了这柄呼啸而来激荡起一天雪花的钢刀,如鬼魅般横移开去,抬腿飞扫。
“噗”的一声如中败革,那个军官被他一腿击得倒飞出去,跌出五步,身子摇晃了一下居然站住了。壁宿暗吃一惊,没想到皇宫里竟有这样的高手,这个穿着禁军制服的军官竟有一身上乘的横练功夫。
壁宿低喝一声,双掌如法轮飞转,挟带着雄浑无比的力道,向那军官猛攻过去,他的功夫在手上,那个军官受得起他一脚,却未必受得起他一掌,两个人拳来刀往大战几合,说来虽慢,不过是刹那之间,那军官被他一掌扫中胸缘,只觉如中大锤,胸口一震,喉头一甜,他硬生生憋住一口鲜血,借势化劲,狂退八尺,这才大喝一声:“有刺客!”
壁宿身形极快,在飞雪中化作一道淡淡虚影,一掌横拍在他手中钢刀上,一股大力几乎震裂了虎口,那钢刀脱手飞去,然后双手连环击出,“噗噗噗噗”一连八掌,壁宿连进,那军官连退,身子每每刚刚顿住,就被壁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