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下水晶帘-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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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传进你儿子耳里。”
“为什么?这种事是喜事啊!媳妇入门即见喜,有什么不合时宜的?”
“唉!好老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座休火山,平时难得发顿脾气,一旦臭脾气被引爆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屠做民被纪元这么一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缓缓地点头附和。“也对。人家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啊!免得又被小鬼缠身,又闹自杀的。”
“你真的相信我那个不知哪门三六九的江湖女道士亲戚的话,也认为昶毅被小鬼缠身,得赶快把财产过到别人名下,才能挽救他一命的谬事?”
“老板,白痴也知道是有人想趁火打劫,相信的人可真是笨蛋了。”
屠世民“哦”了一声,忙挪转眼珠,有点心虚。困为当年他始终不了解儿子为何会一反常态,变得意志消沉。船破又遇打头风,他心慌意乱之际不免失了主意,差点人云亦云。好险老目未花,及时察觉此事有异,没有便宜他家老六。因为那个女道士是老六的姻亲,两人早就串好供词了。
屠世民撇开往事,有点责难地问:“既然不相信,那你没事提小鬼干嘛?”
“我说的小鬼指的不是邪门歪道的鬼,而是指玩得乐不思蜀的少爷。他学位拿到手,闲书也念够本了,洞房花烛夜也偷偷摸摸地捱过,再来就要讨老婆了。这人生三大乐事皆经历过后,他可没有借口再投闲置散、到处闲晃啊!”
“要他回公司上班这事,你已跟我提过不下数回。但是娶媳妇这回事他已迁就我了,我怎么好再逼他回公司呢?”
“干嘛得用逼的呢?古人说:昊天罔极,父母之恩重如山。”
“再让他逍遥一阵子吧!”屠世民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再见他‘起乩’。”
纪元神态凝重地趋前一步,坐在老主人身侧,劝道:“老板,你肯承认自己十年前的错误是好的,但适度的弥补就可以了,再多也是没必要。目前少爷行事可说是智圆行方,比以前更懂得调适心理,连三、四个人拿出棍子要揍他时,他都能面不改色地以言语化解危机……”
屠世民眉一蹙,打断他的话。“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怎么你连提都没提?”
“半年前在高速公路上发生的,只是一起小擦撞。他不要我跟你提。”
“那你就真的不提了?”屠世民身子往前倾,狠狠瞪了纪元一眼。
纪元刻意避开老板的厉眼,继续道:“总之,现在的少爷和三年前的少爷不一样了。
即使独当一面,他也绝对能够应付自如。但是,你若不有这个绝佳的时机将他引回公司的话,再两、三年你人老势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屠世民还是闷不作声。
纪元终于沉不住气,“不瞒你吧,事实上,打从少爷回来住的这一个月,只要你一午睡,他就跑进你的书房,开始翻看旧档案。你若不敞明说要他回去,他是不会主动跟你提的。”
“我希望他是心甘情愿地回公司。”
“他会的。”纪元牙一咬,说:“只要你把健康检查的报告书搁在书桌上,他读过后就会跟你提,你连口水都省了。”
“怎么省法?我只不过血压偏低了些,连心脏病和糖尿病的初期征兆都没有,你要我拿那份报告书出来有什么用!”
“不会吧,人老了,总是有些器官的机能会萎缩。”此刻的纪元是口不择言了。
“偏偏我是劳碌命一条,萎缩得比较慢!”
纪元闻言端详了屠世民好半天,半晌才评道:“错了!老板,你的确有个地方萎缩了。”
“哪里?”
“就是你向来喜欢强人所难的坏心眼萎缩了。这有好也有坏,好的当然是可以让你身边的人喘口气,坏的就是放任少爷继续做个无业游民。”
屠世民单眉一挑。“所以你是建议我不择手段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老当服输,你今年高龄八十三,只要摆出八十几岁老人的姿态,就足以挽回你儿子的孝心了。”
屠世民搭在颊上的一只指头就这么弹点了起来,一边垂眉觑眼地思量,一边瞅着纪元,半晌才讪讪地下了一个结论:“他不会很高兴的。”
“就算一个愿打,还得另一个愿挨才算数,他多的是选择余地。”
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停停走走,塞了将近半个钟头后,屠昶毅好不容易出了车阵,大小巷里绕了五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等他将吉普车勉强挤进两辆豪华大车之间,十分钟又溜走了。
屠昶毅拎起饭盒便跨下车。由于一时匆忙,他来不及换穿较正式的衣服,再加上蓄了一脸胡子,模样可比山大王,所以当守在大门旁的警卫要他出示身分证件及说明来意时,他也不怪对方以貌量人,依然和气地等待对方的审查。
此时已过七点五十分,大多数的学生皆在教室内早自修,操场上只有几十名球员在练习传球和跑步,哨声与加油声不时传来,为宁静的校园增添一股活力。
屠昶毅没花费太多的力气就找到了小含的教室。他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里面的气氛热闹得不像在自习,倒像一群没人统驭的弥猴儿,在花果山休憩、纳凉、玩耍。
讲台上有一名学生正面对着黑板抄录标准答案,而台下是哄闹成一团,薄薄的试卷纸在空中飞来飞去,同学们不是埋头苦干地振笔疾书,就是趴在桌上大梦周公,一个个忙得没空招呼他。
等上一分钟,好不容易有一位坐在正中央的男同学蓦地站了起来,手往腰际的呼叫器一按,旋身往后方箭步飞来,与屠昶毅擦身而过。
屠昶毅见他行色匆忙,便打消询问这个小男生的念头。
没想到小男生迅速地瞟了高头大马的陌生人一眼后,便嘎然止步,倏地回身,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冲口说:“哇!大叔,你这个造型好酷啊!整理起来费不费时?”
屠昶毅闻言愣了一下,眄了这个矮虽矮,但面部轮廓却深刻俊美的少男一眼,对于终于有人赞美他那把留了三年的胡子感到异常兴奋,大有遇见知音的感触。
他脸上泛起得意,从容回答:“一点也不,反而省了好多麻烦。”
少男一脸欣羡,只是不巧,他腰际的机子又响了起来。
屠昶毅忍不住提醒他:“小老弟,你的机子又响了。”
对方不耐烦地低下头,在呼叫器上一按。“没关系,是我老爸。他一向很龟毛。喔!对了,你是要找人吗?”
“没错。但我站在这里五分钟了,都没看到她的人影。这是‘爱’班吧!”屠昶毅往男孩腰际扫了一眼。
对方抿着嘴,手一摸索再次在呼叫器上一按。“没错啊!你要找谁?”
“我找一个叫岳小含的女生。”
“哦!”男孩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紧接着好奇地问:“你是……她叔叔?”
屠昶毅摇摇头。“我不是她叔叔。”
“那么是舅舅了?”男孩对他的身分极感兴趣,一点都不理会频频呼唤他的机子。
“也……不是。”屠昶毅有一点气馁。旁人如此问他,教他不得不扪心自问,自己看起来真的很苍老吗?
“那……你该不会是她爸爸吧!但是,她说她爸早上天了。”
屠昶毅猛呛了一下,伸手抚了一下脖子好稳定情绪,克制出手掐对方的冲动。不过想归想,他还是和颜悦色地否认道:“都不是!我是她的……”
不料,他才刚要解释自己的身分和来意时,一阵呼唤来自走廊,结实地打断屠昶毅的话,也将男孩的注意力拉走了。
“金不换!你给我老实招来!”
人随声至,只见一个穿着运动背心的高大男孩飞跨着大步,朝他们两人逼近,片刻,硬生生地介人屠昶毅和这个叫金不换的男生中间。
他的头微低,右手竖起一枝耗竭的钢笔笔芯,另一只长指威吓地戳了戳金不换的胸膛,不客气地问:“小子!这东西你认不从识?你最好别框我,小心我扁你一顿。”
屠昶毅的身长与来人一般高,自然不把这个口出恫喝之言的运动员看在眼里。但是这个叫金不换的小子,个头已是差了人家好大一截,却也文风不动地等着蛮牛的来到,足见其定力与能耐一点都不落人后。
金不换双臂环胸,优闲地靠在门板上,懒懒地说:“认识啊,上面印了那么大个英文字母,你还要问!白金牌不是吗?亏你是拿绿卡的。”
高个儿男生面转铁青,瞄了一下冷眼旁观的屠昶毅,急忙辩解:“我又不是白痴,哪会不知道!我要问的是,这枝空笔芯是不是你给我妹妹的?”
“我给你妹妹?”金不换敛起笑意,蹙起眉头思量半晌。“喂!赵大淼,我神经病啊!笔芯用完不扔,留垃圾给人当遗物现宝用啊!”说完还用手指点了一下脑袋,取笑对方“头壳”烧坏了。
“我妹妹说这是你给她的礼物。她还把笔芯钻了一个洞,挂在脖子上当护身符。除此之外,还有你用过的橡皮擦,喝过的铝罐拉环。”赵大淼愈说愈激动,还旋身看了屠昶毅一眼,要取得他的认同,“大叔,你说这小子该不该挨揍?”
屠昶毅憋住了笑,没有回答。
赵大淼也没真要他评理,径自道:“看!英雄所见略同,连大叔都默认我的话。”
金不换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赵大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好久才忆起上个礼拜五在图书馆解函数时,刚好笔芯没水,由于身边没多带笔芯,他就向坐在一旁的女生借了枝铅笔用。
哪知那个女生一串结巴地说完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后,忙不迭解释她有搜集笔芯的嗜好,还问他可不可以把空笔芯送她。
为了满足她这项少见又兼顾环保意义的搜集欲,忙着赶功课的金不换连头都没抬,二话不说就把笔芯往旁递了出去。他根本没料到那个有怪癖的女生竟是赵大淼的妹妹!
搞通了来龙去脉后,金不换抬头面对脸红脖子粗的赵大淼,不在意地问:“那枝笔芯是我的又怎么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金面太郎没安好心眼。”赵大淼得意地摆出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还跟身后的屠昶毅示威了一下。“我妈要我来警告你,少打我妹妹的歪主意,她才高一而已。”
金不换马上举起右手,保证道:“我以我爸的名誉跟你担保,也请你妈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令妹非常的安全,我绝对会跟她保持距离的。”
赵大淼嘟着嘴思索他的话,半晌转身对三缄其口的屠昶毅说:“喂!大叔,你听到这小子的话了,他可赖不掉。”说完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结实的宽肩还不经心地撞了下屠昶毅的胸膛。
而金不换则是敏捷地侧闪开身子,躲过了一肩之击,目送对方远去,调侃道:“这头牛命带三个水,所以向来势汹汹。”
屠昶毅手抚着胸口,眼带趣味地瞅了金不换一眼。“小老弟,这种事一天撞上一回,也算是增广见闻了。”
金不换将双手一摊,自嘲说:“不用一天,一生撞上一次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喔!对,你说你要找岳小含是吧!”
屠昶毅微点头,提起装了便当的小花布袋子以示来意。
“哇!太正点了!有亲戚专门送便当来给她吃,这样她就不会老打我的游击了。”
“打你的游击?”
“没错。本来这种话是不足对外人道的,但既然终于有做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