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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缇萦-第58章

小说: 缇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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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所求,须早日开口。” 

  朱文一面说,刘端“嗯,嗯”地不断应着,等听完,他站起身来说:“我已知梗概。事不宜迟,此刻就去走一趟。到晚来听信吧!” 

  “多谢,多谢!”朱文长揖到地,“我只等你一句话,明日便迎了上去,把‘东西’取了来。” 

  就这样说定了,刘端自去办事。朱文自此刻到晚上,无一事可做。忽然想到,何不趁早去求教邵哲?事情应可乐观,不至于要另觅第三条路,但未雨绸缎,先有个底子在腹中,有备无患,岂不甚好?这样想停当了,随即到厩中把那匹黑马牵了出来,配了鞍子,出店上马,沿着满栽杨柳的御沟,缓缓而行。一路春风骆荡,柳丝拂面,朱文觉得浑身皆是软绵绵、轻飘飘,如中酒微醺的那种感觉。 

  这不正是郊游的天气吗?朱文这样在心里自问,顿生无穷的感慨。放眼望去,紫陌红尘,香车宝马,盛世的富庶,都在京城的繁华中表露。圣主在上,人寿年丰,本来每一个安分守己的人,都应该过的是快快活活的日子,偏偏有那些私心自用的人,凭空生出多少事故,害得好人亦无好日子过,实在可恨! 

  当然,这是朱文想到了自己的境遇,才有此愤慨。如果此刻不是心里存着师父的大事,以轻松的心情,随遇而安,则面对着这一片阳春烟景,尽不妨款段策骑,从容浏览。人生贵乎适意,这就是最好的日子——可惜都害在齐国太傅手里! 

  怀着满腔的抑郁不快,朱文无心再观赏沿途的风景。出了城,人烟渐稀,便一叩马腹,疾驰而去。无多片刻,到了邵家瓜园的竹篱笆外。 

  “青子,青子!”朱文就在马上大叫。 

  青子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朱文,高兴地喊道:“朱叔叔!”等开了门,又好奇地问道:“你昨天骑的不是黑马?” 

  “对了!昨晚上,一位贵人送我的———比我原来那匹马好得多。” 

  “我看得出来。你的马不能系在外面——好马有人偷,你把它牵进来!” 

  “你不怕它踏坏你的瓜?”朱文笑着问说,一面下了马。 

  “你把它拴住,我就不怕了。” 

  “对!”朱文笑着摸摸她的脸,“你最有办法。” 

  正在系马的时候,邵哲出现了,不衫不履,着一条犊鼻裤,披一件旧緼袍,穿一双草拖鞋,手里捏一卷书,潇潇洒洒走了来。 

  朱文赶紧叫了声:“邵公!”还要行礼时,让邵哲止住了。 

  “你这匹马英骏得很!何时借我一驰骋?” 

  “邵公看得中意,便留下好了!” 

  “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且我也没有养马的闲工夫——不过,我会相马,也懂喂养。几时闲了,可以教给你。”邵哲回头又说:“青子,去取领卧席来,我与你朱叔叔在大树下坐。” 

  青子答应着去了。不一会领着一名婢女,取来卧席、靠枕、酒果,还有朱文所爱的甜瓜,在一株亭亭华盖的大树下铺摆妥当。两个人坐下来饮酒聊天。 

  “邵公!”朱文先问病,指着他的左足说:“今日如何?” 

  “很好,很好!昨夜、今晨都服了你的药。颇有效验。”邵哲问到朱文的事:“可曾见了贵人?有何佳音?” 

  “诚如公言:难!难!”朱文把昨夜在阳虚邸的情形,以及这天上午与刘端所决定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刘端,我亦知其人。是个好朋友!” 

  “是的!”朱文点点头说:“但实不相瞒,我并未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刘公身上。为日无多,凡有路子,都预作部署。邵公,你许我走投无路时,‘另有办法好想’,可得闻乎?” 

  邵哲很快地答道:“尚不到时候!” 

  朱文颇为失望,虽不到时候,先提出来研究研究,不更妥当吗? 

  “不是我故弄玄虚。早说了无用,而且也许会妨碍你此刻的努力。”邵哲喝了口酒,又说,“你此刻必须尽力,希望你成功。我的办法才有些用。” 

  他不承认故弄玄虚,在朱文听来,他后面那段话就玄得很!仔细参详了一会,略略有些明白,他的第三条路与自己所走的两条路,必是矛盾而冲突,所以一方失败,另一方可以成功,照此说来,他有一句话不能不问。 

  “邵公,你的意思是,我这方面越失败,你那个办法越能成功,可是这样?” 

  “也可以这么说。”邵哲摇摇手,“奉劝你此刻不必去分心,尽力干你自己的,希望你成功。我那个办法是万不得已的下策。” 

  这一说,朱文心里又有些嘀咕不安,但再问亦是徒然。只是记取刘端的教训,往实处去想,强抑愁怀。 

  “我对令师,久已仰慕。只是对他的平生,所知甚浅。今日多暇,你不妨说些听听。” 

  一提到师父的生平,朱文颇有骄傲的感觉,心情也觉得开朗了。 

  于是朱文从淳于意任齐国太仓令如何清廉谈起,讲到他对医学的兴趣,以及如何从师,如何辞官,然后说了他的许多妙手回春的神奇故事。淳于意的生平,本来多彩多姿,加上朱文着意渲染,因此把个一向偏好奇闻异事的邵哲,听得眉飞色舞,连浮数白。 

  “啊!原来‘仓公’的称呼是这么来的!”邵哲肃然起敬地说,“照此看来,仓公不为良医,亦可为良相。清明如此,如仓公其人,必不能令其受屈!否则,何以劝善?” 

  “这全仗正直热心,如邵公你这样的君子,鼎力维护!”朱文欣慰而感激地说。 

  “只要力所能及,无不效劳。”邵哲把酒壶摇了摇,大声喊道:“青子!青子!” 

  朱文想起“有事弟子服其劳”这句话,便即问道:“邵公,有何差遣?”说着便站起身来。 

  邵哲一把将他揪住,说是仓公的故事可以下酒。等添了酒来,还要细谈仓公的家世!因为这句话,朱文心里先有了准备。于是他瞒住了自己与缇萦的感情,只把淳于意家五个女儿的孝行,以及卫媪的义气,为邵哲描叙了一遍。 

  一谈了开来,一便如跑野马般,漫无涯际。看看日薄西山,邵哲的谈兴依然甚豪,但朱文晚上要听刘端的回音,必须在宵禁以前赶进城去,不得不起身告辞。 

  “何时再来,续今日未完的话题?” 

  “明日必来,只是时间无法预定。”朱文想了想说:“倘或一早东去,路过来访,就怕扰了邵公的清梦。” 

  “东去何日可归?” 

  “从卫媪那里取了‘东西’,立即驰归。只在五日与七日之间。 

  “既如此,等你归来再作良晤吧!” 

  这样说定以后,朱文立即上马回城。为了赶路心急,纵辔疾驰,迎着斜晖,那匹黑马四蹄翻腾,像支箭样往前直奔,刚刚要关城的那顷刻间,进了青门,沿着杨沟,缓缓行向柳市。 

  到了“万民客舍”,刘端还未回来。朱文便不归自己屋里,径到槽头喂了马,又替它洗刷干净,还检查了蹄铁。这不仅因为一天工夫,朱文与黑马已建立了感情,而且明天还要靠它出关去办大事。 

  等他从马厩回到卧处,只见房门开着,刘端正在等他。 

  招呼过后,未谈正事以前,朱文特意先仔细窥察了刘端的脸色,见他意态闲逸,知道所谋有望,先放了一半心。 

  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也不能完全放心!刘端告诉朱文,他从延尉衙门的朋友那里,只得到这样一个保证,尽全力为仓公开脱,但能办到如何程度?却实在不敢断言,因为司法的大权,到底操在延尉申屠嘉手里。 

  朱文自然不能满足,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端老于世途,阅人甚多,自然能看出朱文的心思。作为替他奔走效劳的一个局外人来说,看他这神气,不免兴起“吃力不讨好”的感慨,心里不会舒服。但站在与他患难相共的知交的立场,刘端又以不能为他做到最圆满的地步而引以为憾。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他一时也懒得开口了。 

  沉默提醒了朱文,自感大失其态。江湖上相处,讲究为人设想。师父的官司,连阳虚侯都承当不了,然则刘端能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至矣尽矣,无可再求。再说,谋事在人,只要尽了力,不问结果如何,尽力的人总是可感的!自己这样怏怏不快的态度,岂不叫朋友看了寒心? 

  因此,朱文认为必须郑重道歉:“刘公,乞恕我!”说着,他顿首到地,以礼谢罪。 

  “不敢,不敢。”刘公避席不受,“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我的交情,还用得着这一套吗?” 

  “我失态了,知过当改!”朱文又说,“家师之事,症结在延尉身上。尽人事而后听天命,一切唯公之言是听。” 

  “这你才算明白了!”刘端心中的芥蒂尽去,极欣慰地说:“你能如此,我们做朋友的才有着力之处。” 

  “是。”朱文又说,“明日一早,我就出关。石风若来了,请他等我。” 

  “我知道了!”刘端想了想说,“你告诉令师,入狱以后,有人照应,决不会吃苦。审讯之时,尽力替他开脱,减罪一定可以做到。能不能完全免罪,要看狱辞上去以后,廷尉如何裁决。总之,是碰运气了。” 

  话已说得非常清楚,师父的吉凶祸福,就全在廷尉申屠嘉审阅狱辞的一转念间!虽然申屠嘉固执、刚愎、严厉,但世间任何事皆有例外,也许他信任属吏的审问;也许他钦佩仓公的正直;也许他看狱辞的那一刻,心境特好,乐于与人为善,任何一个原因,都可以使得师父轻易过关。 

  如果真的过不了关,也还有邵哲那里的一条路子在!除非天厄善人,不然总有一处可以成功。转念到此,朱文顿时又充满了信心。 

  于是,在相当愉快的心情下,与刘端共饮,到这时,他才有心情作些闲谈。由在周森家遇见燕支那段传奇,谈到春华,朱文把昨夜所经过的不愉快,以歉疚的心情,说了给刘端听。 

  “可有补过之意?”刘端听完了,笑着问他。 

  “不必了。”朱文答道,“只乞代道我的不安。” 

  刘端笑笑不响,停了会又问道:“仓公的那位孝女,想来必是绝色?” 

  谈着歌伎侍儿,忽然又提缇萦,朱文觉得对她是一种亵渎,微感不快。但其势不能不答,只说:“你将来见她就知道了!” 

  “当然。”刘端笑着回答,“为了你,我也非看看她不可。到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了。一切由我招待。” 

  “谢谢!”朱文的不快消失了,欣然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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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一十二十三

十一
  单身匹马,东出潼关,过了桃林,将入函谷,日已经偏西了。 

  朱文先投旅舍歇脚,喂饱了马,自己才取出干粮来,略略吃了些。然后在皮壶中灌满了清水,取四十个五殊钱放在进门柜上,牵马出门。 

  旅舍主人得了信赶了出来,喊住他问道:“客人、客人,此时还到哪里去?” 

  “往东面去。” 

  “东面?”旅舍主人十分惊诧,一过函谷。” 

  “是的。” 

  “客人走过这条路吗?” 

  “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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