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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良相如此多娇(网络版) 作者:碧晴(晋江vip2014-06-17正文完结,师徒)-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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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开战以来第一次战败,全军上下人人面色凝重,军营里四处弥漫着肃杀之气。

    师父与几位副将皆为斛律涛所伤,文涛亲自为他们医治。

    忙完一阵,我在主帐外来回溜达,不知师父伤势如何,心下颇为担忧。奈何军纪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主帐,我只好这般远远观望。

    不多久的功夫,文涛挑帘而出,朝我招了招手。我忙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师父伤得严重吗?”

    “放心吧,都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你要是不想让少桓起疑,就别像个小陀螺似的在外面转悠。”他将一张纸塞到我手上,挤眉弄眼道:“喏,这是药方,快去煎好了送进来。”语毕,抿唇嫣然一笑,一脸“你懂的”的神情。

    我登时喜出望外,连声向他道谢,握着药方飞速向医帐跑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我将煎好的汤药送进主帐。此刻天色已晚,主帐内灯火通明,师父坐在案前与众人议事,面上依然是淡淡的,像从前那般无喜无怒。可那双眼眸中,却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仿佛有一团熊熊火焰在燃烧,又好像是锐利逼人的寒芒。他的胸口缠着一大块棉布,殷红的血丝丝缕缕渗透出来,蕴成碗口大的一片。

    心中既惊且痛,不由愤怒地瞟了瞟文涛——这也叫皮外伤不碍事吗!

    我小心地将汤药放到师父面前,难得靠近一次,本想借此良机再看看他的伤势。孰料,他忽然抬眸向我望来,气息微滞,眼底掠过几许细碎的涟漪。我忙垂眸退下,继续给其他人奉药。

    监军李坤是裴少卿一手培养的心腹,从前我与裴少卿议事时,他也经常在场。除了他之外,其余几位副将皆有不同程度的伤。主帐内尚有一位身着棕色胡服的中年男子,面生得很,好像不是我朝官员。

    只听那胡服男子道:“在下与斛律涛相识多年,他不过是一介莽夫,最会虚张声势,表面上气势汹汹,实则谋略不足。他最大的弱点便是刚愎自用,疑心重且忌能人。眼下,斛律涛一人执掌兵权,与副将不睦,他想继续打下去,副将却想求和,避免无谓的伤亡。如此政令不一,乱必将由内而生,可见斛律涛并不是坚不可摧的。”

    师父服下汤药,淡淡道:“那依独孤大人之见,我军应当如何克敌?”

    “今日一战,王爷故意败给斛律涛,依他的个性,必会骄傲轻敌。正所谓大意失荆州,现在燕军前锋全部聚集,若王爷能一举击溃他们的前锋,则可挫其锐气。”

    一名副将道:”王爷,末将以为,可用声东击西之计,先引一路轻骑黄河畔,佯装要渡河攻击燕军后方,如此一来,解律涛必会分兵应对。之后,我军主力再迅速进攻峡口,攻其不备,一定可以击败燕军。”师父思量一瞬,道:”好,就依二位所言,请诸位明早再来商量具体的战术。

 ☆﹑几回魂梦与君同(5)

    入夜。

    微凉的晚风裹挟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带来一股入骨的寒意。

    我裹着毯子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捣着药,脑子里反复思忖着方才在主帐中所听到的对话。

    “小陀螺,在想什么呀?”文涛婀娜多姿地扭到我身旁坐下;暧昧地笑道:“不用说,肯定是在想少桓……”

    “才不是,你怎么整天就知道情情爱爱的?”我略带鄙视地睨他一眼,道:“大敌当前,理应为国分忧;我好歹也是一国之相……呃,虽然辞官了。咳;我是在想他们说的话;那个独孤大人就是这次开城投降的西平刺史独孤山吗?”

    见我神情严肃;文涛也敛去嬉笑之色,道:“是他,怎么了?”

    “西平城乃是燕国都城兴庆府的屏障,西平失守,要取兴庆只是早晚的事。况且四平四周山川遍布,易守难攻。若独孤山坚守,纵然师父再厉害,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攻下西平,必然会损兵折将。难道你不觉得,他如此轻易地开城投降有些不太合理吗?”

    “我也有过同样的担忧,不过后来想想,少桓之前连克五城,或许是独孤山自知不敌,不愿螳臂当车呢?或许是他贪生怕死呢?又或许,是他不愿见西平府生灵涂炭呢?”

    我想了想,他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战争以兵势为先,善于行军打仗之人,总是会在战争的态势上求胜。此战我方占尽先机,势如破竹。独孤山忌惮我军骁勇,开城投降也不是没可能。

    “你的顾虑我会找机会提醒少桓的,不用担心。你看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总是愁眉不展可是很容易衰老的呀……”文涛无奈地扶额,叹息道:“话说回来,你这样乔装易容又是何苦呢?直截了当去找少桓说清楚不是更好吗?也省得他每天都问:可有嫣儿的消息?哼,你们不烦我都烦……”

    我撇了撇嘴,嘟哝道:“怎么说也是在打仗,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我不想让他分心。再说,监军李坤是少卿的人,若他知道我在这里,肯定要禀告少卿把我抓回去。”

    “好了好了,随便你们。我要去睡美容觉了,这里的气候好干燥,更要好好保养才行,否则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可就毁了呢……”说着,搞了一团黑乎乎的糊状物涂在脸上,爬上榻倒头就睡。

    我满头黑线地望他一眼,继续闷头捣药,心中思绪万千。

    因为有战事,第二日清早,文涛打发我到军营外围的山野间采集药材,他自己则要去西平城采购炼药的鼎炉。

    时近晌午,日头渐渐毒辣。大约是到了点兵出发的时辰,远方的军营里吹响嘹亮的号角,战鼓声声,直破云霄。

    我伸手擦去额间的汗水,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惴惴难安,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从起床开始,眼皮便一直跳个不停,胸口像是被沉甸甸的大石压住,透不过气来。

    正当我神思怔忡之际,忽闻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紧接着,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飞出来,飞向西北方的天空。不久之后,一抹棕色的身影急速闪过,很快便消失在山野之间。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身棕色的胡服却教人过目难忘——西平刺史独孤山!他偷偷摸摸地跑出来飞鸽传信,莫非是想向敌军泄露我军军情?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我顿觉心惊胆战,忙不迭扔下手中的药草,拔腿往回跑。然而,待我跑到军营时,师父与几位副将早已率大军出发。我急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到向文涛求助,不料在军营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始终没看见他的身影。

    情急之下,我只得鼓起勇气求见监军李坤。可不管我怎么解释、怎么哀求,戍守的士兵一口咬定我是闲杂人等,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我抬高嗓门大呼小叫,故意将动静弄得很大,希望李坤能听到吵闹声出来问询。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他终于挑帘而出,不悦道:“何事吵闹?”

    我忙上前道:“李大人,方才民女在后山看见孤独山放出飞鸽传信,怀疑他将我军情报泄露给敌方,特来向您禀报,求您下令召回大军!”

    李坤将我上下打量一通,皱了皱眉,道:“你可看清楚了?”

    “大人,民女虽然未曾看见正脸,但认得独孤山所穿的胡服,应当错不了。”

    闻言,他冷嗤一声,道:“笑话,那不过是最普通的胡服样式,西平城里满大街都是。你既没看清楚正脸,怎就断定那人一定是独孤山?再说,你以为行军打仗是儿戏么,向出兵就出兵,想召回就召回?”

    “可是……”我仍想再解释,却被李坤挥手打断,道:“好了,念在你是文先生带来的人,本官不为难你。你若再吵闹,军法处置!”语毕,头也不回地挑帘入帐。

    我咬了咬唇,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暗自祈祷,希望如李坤所说,一切都是我自己杞人忧天,放出飞鸽传信的人并不是独孤山。

    暮色四合,天色渐沉。入夜之后,天空闪起雷电,滂沱大雨倾泻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恍惚间,似有马蹄笃笃声、惊慌叫喊声入耳。我忙丢下手中的药杵跑出去,掀帘而出,眼前的场景却教我猛地吃了一惊!

    身负重伤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归来,他们的脸上、身上、腿上全都是猩红的血迹。有人断了胳膊,有人背部中刀,还有的人一只耳朵被生生削去。放眼望去,满是血如泉涌、血肉模糊的画面,仿佛这里不再是人间,而是炼狱、是修罗场。

    目之所及,一片疮痍。不用说也知道,这一战我军惨败。

    主帐外,一名伤势较轻的士兵正向李坤汇报战况:“……燕军好似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早便派兵在峡口埋伏,还在山顶布下巨石阵,我们一到峡口,无数巨石滚滚而下。王爷事先安排的阵法全被冲乱了,我军将士死伤惨重。他为了掩护我们撤回,自己领一千轻骑与斛律涛三万大军正面交锋,被逼进峡口的山谷,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方才我军一路撤退,还遭到燕军的追击掩杀……”

    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在脑中轰然炸开,我顿觉手脚冰凉,入坠冰窟。泪意汹涌而来,我使劲咬着嘴唇,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越是危急关头,越不能慌乱,着急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稳住心绪,走过去对李坤道:“监军大人,一定是独孤山与斛律涛串通,先假意投降,待取得我军信任后再伺机给燕军通风报信。事不宜迟,请您立刻下令捉拿奸细,并派军支援王爷。”

    李坤神色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摇头道:“是不是独孤山通风报信还有待查证,贸贸然抓人恐怕会打草惊蛇。现在雨急风大,天气恶劣,且又天色已晚,我军不熟悉四周地形,若是再中敌方的圈套怎么办?”

    见他不愿出兵,我不由急道:“大人,斛律涛将王爷逼入山谷,很明显是想瓮中捉鳖,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者说,所谓穷寇莫追,但斛律涛却下令沿途追击掩杀我方溃败军队,足见其求胜心切,我们恰好可以抓住这一弱点,给燕军迎头痛击。”

    不料,他听后面色陡变,恼怒道:“放肆,本官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吗!军营重地,哪里轮得到你一介女流指手划脚!来人,把她带下去!”

    恰在此时,文涛执伞款步走来,目光在我们之间打了个圈,道:“出什么事了?”

    臭龙阳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忿忿地瞪他一眼,道:“师……咳,王爷被燕军逼入山谷,眼下生死未卜,监军大人担心这是圈套,不愿出兵支援。文先生,你说怎么办?”

    李坤义正言辞道:“说不定对方想要以此引我军倾巢出动,好一举歼灭。就这么贸然出兵,若是全军覆灭,谁担待得起?”

    文涛笑了笑,不紧不慢道:“王爷乃是万金之躯,他为国冲锋陷阵,身陷险境,就算这是圈套,大人也得钻进去救他。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皇上怪罪下来,您就担待得起了吗?”

    李坤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多耽搁一刻,师父便多一份危险。情节之下再也顾不了那么多,我挣开士兵的钳制,一把揭下人皮面具,道:“立刻出兵,出了事由我一力担待!”

    李坤当即大惊失色,忙低头作揖道:“下官见过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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