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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清风扬(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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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太守府,他理也不理迎上前来询问的太守等人,面色凝重地直奔蔺舆风的寝房。
  
  正欲推开眼前的门扉,房中之人早他一步地拉开门扉,神色自若地站在他跟前与他对看。
  
  「公主受了惊吓,明日恐怕无法如期启程,你……」蔺舆风半敛下眼帘,用著那如暖玉般温煦的音嗓轻说。
  
  话未止,微喘息的严清郎已听不入耳地将蔺舆风推入房中,自己也跟著踏入内地冷声质问∶「你早便知道了吧?」
  
  蔺舆风被推退了几步,方止住後力地反问。「知道什麽?」
  
  「你说你本不寄望辽燕国会查出船袭和刺客一事,是因为你早就明了是谁做出这种事,他们想对付的人……其实是我!」严清郎越说越是气愤,为何会如此愤怒?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自己彷佛被背叛了。
  
  蔺舆风闭了闭眼,走上前越过严清郎便欲离开。
  
  严清郎深吸一口气,硬是压下满腔怒火地拉住蔺舆风,冷冷地说道。「贼人使计引公主出城遭受屈辱一事本与我无关,可若使我遭受误会,於你又有何好处?」
  
  「呵!敢情严大人是在怪我隐瞒你不成?」蔺舆风忽而冷笑出声,转身反拉住严清郎的手又说∶「那麽……还烦严大人告诉我,我为何要告知你一切?」
  
  严清郎冷盯著蔺舆风贴上前的俊美脸庞,「因为我恨束手待毙的感觉,谁要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让那个人早我一步下黄泉。」他一字一句冷酷至极地说道。
  
  闻言,蔺舆风不禁抓紧严清郎的手,面色森冷地说∶「那麽你也想杀了我吗?我可也是想杀了你的那其中一人呀!」
  
  严清郎忽地别开首,内心纷乱得他无法静下思绪,怪自己为何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说出这种话来,他断不能让蔺舆风知晓他的目的,绝不能……
  
  「好……很好!」蔺舆风蓦然放开严清郎,自怀中拿出几封书信扔在他身上,「这几封是何忠与丞相秘密商讨要如何算计你的书信,你拿去自己看吧!」
  
  严清郎一听,赶紧拆开已被阅读过的书信,信中内容果真如蔺舆风所说无差,凡自船袭、刺客和此次公主受辱一事均在书信中被谈及。
  
  他握紧手中的信,恨恨地甩开信冷问∶「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这些书信是你何时拦下的!」
  
  「你知道这些又有何用?赶紧派人去擒住何忠才是你该做的吧?」蔺舆风轻蔑地说道。
  
  「原来……借他人之手对付我,便能解你心头之恨吗?」严清郎松开紧握成拳的手,一换怒容冷漠地说道。
  
  闻言,蔺舆风恼怒地揪起严清郎的衣襟,将他压制在墙上。「你懂什麽!你根本什麽也不懂!」
  
  「我不必懂也不想懂!」他只需知道,眼前这个人,也是他必须对付的其中一人便可!他不会坐以待毙,不会愚蠢到等人来杀他!
  
  严清郎一把推开蔺舆风,转身便欲离去,可前脚尚未踏出门扉一步,身後的蔺舆风竟上前将他紧紧搂住。
  
  「是……你就是这麽个冷漠无情的人!你怎麽可能懂得我内心的挣扎?你是我的敌人、我的仇人、我恨的人!你要我……」如何能放下一切?最後的几句字语,消失在吻住眼前这名冷酷至极的男人的唇边。
  
  此刻的严清郎哪听得入耳,使劲一推开蔺舆风,便重重地朝他那张俊美脸庞打去,转身粗喘著气地匆匆离开。
  
  蔺舆风被打得倒退数步,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就这麽看著严清郎离开,一直一直看著……
  
  过了好半晌,他才爬起身,一步步沉重地走至床榻旁的红檀木椅,拉下覆盖在椅中物上头的布绸。
  
  「你究竟……」蔺舆风拿起椅中那把通体翠绿的二胡,将它高高地抬起,似乎是想摔了它,却又下不了手地将它放回椅中,滑跪在椅前地自语。「要我怎麽样?到底要我拿你怎麽办才甘心?」
  
  ◆            ◆            ◆
  
  接连数日,两人不曾再见面,纵然见了,也是相见如不见,何忠亦自那日後便消失无踪,众人异样的眼光,种种事情压迫得严清郎心绪烦躁不已,怎麽也无法静下。
  
  红嫣又总在他心烦意乱之时前来叫嚣,尽拿些公主伤心的昏厥过去,公主病倒了等事推迟行程。
  
  好不容易,队伍总算又踏上路途时,红嫣不仅处处刁难他,更四处散拨不利於他的谣言,令他是烦不胜烦。
  
  折腾了一月之多,一行人总算来到崇安国国境外的一处小镇,与该镇的县官会合後,严清郎也得已远离红嫣与众人责备的眼光,将自己深锁在县衙府中的厢房内。
  
  他坐入桌旁的椅内,替自己盛了杯茶水,疲惫万分地抬手揉著眉宇,蓦然而来的宁静,让他不自主地忆起那日异常的自己,还有……同样怪异的蔺舆风。
  
  近日太多太多的事情,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无法静下心绪好好思考,如今耳边清静了,反而令他想起许多被抛诸脑後的事儿。
  
  『呵!敢情严大人是在怪我隐瞒你不成?那麽……还烦严大人告诉我,我为何要告知你一切?』
  
  蔺舆风那番刺耳的话语,又一次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彷佛是在提醒他那日自己是多麽狼狈不堪,竟然对自己的敌人问那般愚蠢的话。
  
  是呀!他在怪蔺舆风什麽?气他隐瞒自已什麽?他们是敌人啊!他却因他的隐瞒感到气愤,甚至觉得被背叛?!
  
  其实蔺舆风他没错,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符合他说过要对付他的话,而他自个儿呢?他不正是应允了蔺舆风,说他随时可以对付他的人吗?
  
  呵……哈哈哈!真可笑……当真可笑!他那日究竟是发了什麽疯?竟将满心的不满发泄在蔺舆风身上?!
  
  是……蔺舆风曾救过他,不仅一次地……救了他,可这不能代表什麽,他们仍是敌人!可恶!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论是蔺舆风那有意无意的温柔,还是他那双似曾相似的眼眸,他都不懂!更不懂那日……他最後所说的话。
  
  思及此,严清郎猛地拿起一旁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心越想,越是烦躁,他索性放下杯子,站起身不再去思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办,而此事……还需蔺舆风的协助,没了他,他此行的目的便无法达成了。
  
  他静下紊乱的心绪,推开门扉走出寝房,转而走入长廊之中。
  
  县官府邸并不大,他与蔺舆风又是同行使节,所居之寝房自不会太远,走了一会儿,严清郎才停在一座处於池塘前的雅致房前。
  
  他抬手正欲敲门,门扉却在他触碰上时咿声而开,疑惑之馀,严清郎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走入蔺舆风的房中。
  
  嗯?蔺舆风不在房中吗?严清郎走入房内环视了会儿,却不见蔺舆风的踪影,看来他似乎尚未回到寝房,不如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一打定主意,严清郎转身便欲离去,可左方的椅上之物,硬是让他止住了脚步,整个人宛若被钉住般怔怔地看著那半敞露在布绸外的东西。
  
  他缓缓地走上前,似犹豫又害怕地伸出手,踌躇了半晌才拉开那块包著那东西的布。
  
  一见著那把通体翠绿的竹制二胡,严清郎头一次感到这般震惊,不是这把二胡又一次地勾起他对尧风的回忆,而是因为这把二胡,同他在燕都街上所见的那把二胡是同一把,可为何这把二胡会出现在蔺舆风房中?为什麽?
  
  『是……你就是这麽个冷漠无情的人!你怎麽可能懂得我内心的挣扎?你是我的敌人、我的仇人、我恨的人!你要我……』
  
  那字字充满无奈且复杂的话语,倏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当时从後将他紧紧抱住的蔺舆风,对他说出了这番话来,他不懂,就连到了此刻他还是不懂,更不懂为何……这把扰人心绪的二胡会出现在这儿?
  
  「你在这儿做什麽?」
  
  熟悉的嗓音,忽而自身後传来,让严清郎倏地僵直身躯,想也不想转身便欲越过那人离开。
  
  蔺舆风拉住近个把月未交谈只句的严清郎,淡然地说道。「什麽也不说就想走吗?」
  
  「本想与你商量些事儿,可今儿个有点累了,我们改日再商讨吧。」严清郎说话时,甚至没有看向蔺舆风,总是冷漠的脸庞,此时却露出一丝蔺舆风未曾见过的惶恐。
  
  蔺舆风抓紧想甩开他手的严清郎,转眸看向他身後那把不知何时被拉开布绸的二胡,俊美的脸孔忽显铁青。
  
  「怎麽?那把二胡让你想起什麽了吗?」满是嘲讽的语气,参杂了一分连他也察觉不到的妒意。
  
  「放手。」感到蔺舆风的贴近,严清郎心底竟不自主的慌了,尽管他不停地要自己如往常般冷漠以待,可慌乱的心绪,却硬是让他无法如愿。
  
  「我买下那把二胡,可不是让你思念那个死人用的!」蔺舆风倏地抓住严清郎的双臂,低声地怒吼著。
  
  严清郎一听,整个人不禁愣怔住地看著蔺舆风。
  
  蔺舆风一咬牙,将严清郎紧搂在怀中地低喃说∶「我看见了……在燕都的街旁,你看著那把二胡时的模样……可恶!我买下它,就是要让你痛苦,我要你彻彻底底的忘了尧风!不……我在说什麽?我不知道……我怎能这麽说?可恶……」
  
  他从未让严清郎远离他这麽久,久得他乱了心神,久得他几乎可说是在想他,久得他直想抓住他、抱住他,不让他再将视线自他身上挪开半分,久得……让他几乎忘怀了自己是多麽思念他多过於恨他,可恶!他到底对自己下了什麽药?
  
  严清郎翕张著唇想说些什麽,可话总梗在喉间,怎麽也吐不出口,心好乱,就如同那日他气愤蔺舆风的背信,气他隐瞒了自己,害怕触及他那双越渐相似他梦境之人的眼眸。
  
  他开始喘息,硬逼著自己说∶「你忘了吗?冷月是被我所利用,公孙全……是我害死的,你身旁所珍爱的人,全是因为而消失,你不恨吗?你忘了……我是你的敌人吗?」从不曾如今日这般,他宁可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愿蔺舆风说出这些令他心慌的话来。
  
  闻言,蔺舆风整个人僵直住了,本紧搂著严清郎的双手忽地松了开,低垂著首缓缓地退开几步。
  
  一失去箝制,严清郎头也不回地便转身离开,脚下的步伐越踩越急,彷佛追在後头的是何等恐怖的东西般。
  
  被留在房内的蔺舆风笑了,「那麽你呢?你也恨我吗?也当……我是你的敌人吗?严清郎……你回答我啊!」
  
  凄凉的笑声冷透心扉,恰如窗棂外,徐徐飘落的细雪……



  
  
  雪花,一朵朵地落在冷清的街集,积了一地的雪白,也覆上了独自走在街上的严清郎。
  
  落在肩头的雪花,因他的体温而渐渐溶化,冰凉彻骨的雪水,缓缓地渗入他的衣内,冷得他不禁颤抖,却怎麽也冷却不了他热涨紊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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