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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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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在等着休息时间到来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约妮打来的。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正在家呢,她告诉我说,警察在几分钟前离开了我们邻居家的屋子,我们的邻居似乎在凌晨二三点钟时被杀死了。这事让她很不安,她说她觉得不安全,她准备出去购物,然后再赴中午吃饭的约会。考虑到弗兰克正在去我家的路上,几分钟后就会到我家,我不但表示同意,而且鼓励她尽快离开。
  挂上电话后,我再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休息时间了。办公室里的同事有的走出去抽烟,有的去喝咖啡,还有少数几个则坐在座位上看早晨的报纸。至于我嘛,我坐在椅子上,将头靠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几乎在瞬间,我觉得我的意识开始飘移。
  像鬼魂一样,我的意识飘出我的身体,然后飘出大楼,我在印第安纳波利斯这个大都市里以思想的速度向前飞奔,我的视力像鸟一样地敏锐,我看见了我家的房子,看见了我的妻子正在将车开出车道。我穿过屋顶往下落,进入蜘蛛的玻璃笼子,黛利拉正在圆木下睡觉,当我与它的意识融合在一起时,我感觉它醒了,它平静地接受了我,就像与一个老朋友在一起一样。
  我的蜘蛛身体立刻开始长大,我弄开了笼盖,爬上铺着地毯的地板,我的身体继续膨胀,可怕地长呀长,直到长得像一只大丹狗一样大为止,我听见后门那里传来了声响,于是我爬到昏暗的走廊里等着。
  蜘蛛的耐心是平静而原始的,我的人类的智慧与狂暴的复仇愿望结合在一起,蓄势待发,等待着释放出来。从昏暗的走廊里,我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和后门被打开的声音。弗兰克进来了,一边自言自语着什么,也许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会给他壮胆,让他觉得放松些。
  从蜘蛛狂暴的感官感觉里,弗兰克的声音就像指甲盖刮过黑板那样刺耳;从蜘蛛的八个眼睛看出去,他的样子是所有生物中最滑稽最讨厌的,他扭曲的形体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憎。他得死,我等待着,他越走越近,一点儿也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将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像所有的狼蛛一样,能够吃鸟类的巨型蜘蛛身体上也覆盖着一层细而尖利的茸毛,如果它们受到刺激或者不高兴的话,就会将腹部的茸毛向着招惹它的敌人弹去。一旦让它们钻到皮肤上,这种像利针一样的茸毛就会令人痛苦得像身体淋上了液体燃烧剂一样。
  我对着弗兰克弹出了一两根茸毛,他仍然在四处张望,考虑从哪里下手最好。突然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狗崽子一样尖叫起来,抓住那只粘上了茸毛的手臂,他咒骂着,拔出了一根茸毛,然后使劲地抓挠着,似乎有魔鬼藏在他的皮肤下。
  我向他抛去更多的茸毛,以此来取乐。有一根掉在了他的前额上,几乎立刻就红肿了一大块。我的人类意识捉弄着他,而黛利拉的意识则渴望着释放它的狂暴,向敢于侵犯它领域的敌人冲了上去。
  此时弗兰克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些令他全身发痒的茸毛上去了,我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他脱下衬衣清理那些粘在身上的茸毛,我跃上他的背,将他扑倒在地板上。在他倒下的时候,他的头碰到了墙壁,失去了知觉。
  我将长牙插入他的肩膀,用我的须肢把他拖出房间,此时正是上午,我想外面不会有很多人。但是,毕竟是在大白天,我不能耽误时间,我拖着弗兰克的身体穿过我家后院,然后从邻居家已经被搞坏的后门进了邻居家里,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挂在那里的“罪案现场,闲人莫入”的黄色牌子,我拽着他进了地下室,拖到黑暗的角落里,将他放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我开始用蛛网将他的手和脚捆起来。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的意识与蜘蛛分离开来了,就像一个橡皮圈一样,一下子迅速跳回了我自己的身体里,我揉揉太阳穴,只觉头像要爆裂似的疼痛。我感觉一只手从我的肩上拿开,我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同事正在看着我,眼里是一种关切的神情,是他推醒了我,因为休息时间已经过了。
  他走开了,我开始惊慌起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到蜘蛛呆的笼子里,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将蜘蛛变回原来的大小,我的意识就离开了蜘蛛。那只蜘蛛自个儿留在那儿怎么办?它会在这个城市里造成一场史无前例的杀戮浩劫,它有这个能力!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阵战栗,可是我现在无能为力,我只能保持冷静。
  午饭时间快到了,我决定继续按我的原定计划实行,与公司老板亨利谈谈弗兰克的事情。我这样做有好几个理由,首先,由于昨天的轮胎被扎事件,我去找他谈这件事是很自然的。其二,早晚他会发现我知道弗兰克要闯入我家的企图,如果我现在去请亨利阻止弗兰克,那么看起来我是在用合法的手段阻止弗兰克对我家的破坏企图。
  午饭时间到了,我向亨利的办公室走去。他的秘书告诉我说,他出去到飞行家餐馆吃午饭去了。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餐馆名字?我耸耸肩,反正我也还没有吃饭,我决定也到那里去吃饭。
  当我到了那个餐馆时,我发现这是一个档次挺高的的地方。如果我与亨利的谈话能达到预期目的的话,那么虽然花费不菲,也算是值得了。
  当我询问侍者亨利在哪里时,他指给我看远处角落里的一个座位,这里光线暗淡,每张桌子上烛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但这点光线已经足以让我看清楚我的妻子正与他相对而坐。我飞快地绕到一根白色大理石柱子后面,从侧面看着他们。他们俩都没有发现我,我努力保持平静,也许他们真的有正经事要谈呢。
  当我再次从柱子后面探头看着他们的时候,只见约妮身穿一件很短的红色紧身丝绸无袖衫,这种衣服约妮通常都是在家里穿穿的。
  我又缩回到大理石柱子后面,努力想平息一下激动的心跳,一滴汗水从我的太阳穴上滚了下来,我觉得自己的血压在升高。也许她只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份工作而已,她一直声称自己有腰背痛的毛病,也许她觉得这样穿戴会给他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
  我在柱子后面观察着,看见约妮从她的膝上拿了什么东西递给亨利。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是递给他一方白色餐巾,亨利在手上展开一看,微微一笑,原来是带花边的内衣。他小心翼翼地将内衣放进他的上衣口袋里,吻了吻她的手,而她也回吻了他的手,我想,她总该不会是在向他推销内衣吧?
  我真是看够了,于是我就离开了,我回到工作的地方,我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躲进洗手间里,在门后面默默地流泪,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我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当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后,又回到我的办公桌前,一直在想着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我沉思默想的时候,蜘蛛的原始野性开始默默地侵入我的意识。
  我想象着一个巨大的无边无沿的墓地,极目四望,四面八方都是墓碑。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在这片恐怖的土地上伸展开来,被困在蛛网中间的是约妮和亨利,他们就像两只苍蝇一样挣扎着,我的巨大的蜘蛛躯体正在向着他们爬过去……
  我在想什么呢?我晃了晃脑袋,想挥去这些想法,我的健全的心智已经偷偷地从我的身体里溜走了,我的世界充满了疯狂。
  整个下午我都坐在办公桌前,我太害怕了,不愿意离开。我不是为我自己恐惧,而是为我的同事担心,我不知道我会对我的那些无辜的同事做出些什么事情来。下班的时间到了,我觉得我已经不能把握现实,我简直不能相信我对弗兰克·奥兹做了些什么。
  我开着车径直回家,妻子还没回来。后门的窗玻璃碎了,厨房的木地板上有几滴血。我收拾清理了一下,将粘在门口和走廊处的几根如针般尖细的黑色茸毛弄掉。
  在厨房里,我打开一个抽屉,找出一包火柴,然后走到车库里拿了一罐汽油,我将这些东西都拿到前面房间里,放在黛利拉的玻璃笼子旁边。这只蜘蛛必须除掉。
  这就是在圣诞节之夜我所回想起来的一切,我想,一切都该结束了,就从这里开始。
  我得最后一次进入到黛利拉的意识中,将它带回到这里,将身体缩小后回到笼里,我只希望我的意志还有足够的力量与它最后一次分离。如果我能做得到,我会将这只节肢动物付之一炬,结束我们之间这种可怕的联系,只要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就行了。如果我做不到,我将永远迷失自己,人与蜘蛛的意识将合为一个整体。
  坐在笼子前面,我的意识再次从身体里飘飘荡荡出来,在房间四壁之间游荡,然后穿过邻居家的屋顶,进入地下室,黛利拉仍然在弗兰克的身体上,还是保持着那种庞然大物的体形,我差点忘了,大多数蜘蛛都可以几个小时一动也不动的。
  我的意识在它的身边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它原始的意识环绕着我,就像一种最亲切的拥抱,当我们的意识融为一体后几分钟,我感觉到我的蜘蛛身体与以前似有不同。我觉得我与它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为和谐,而且自从我上次进入它体内以来,它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立刻,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着弗兰克,从黛利拉的感官看出去,他是一个极其可憎的怪物。在我的意识离开黛利拉的这段时间里,它一直在忙碌地绕着弗兰克的身体纺织一张巨大的蛛网,它的一对尖牙插在弗兰克的胸口处,它的蜘蛛毒液注入了他的体内,被麻痹了的弗兰克再也无法动弹。
  弗兰克脸朝上平躺在地下室肮脏的地上,在他的腹部,一个被蛛网网着的半球形的东西随着他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着,我明白了,我的人类的意识感到恐怖,而我与蜘蛛合而为一的意识却感到满足。
  黛利拉怀孕了,那个半圆形的东西是一个茧状的蜘蛛子囊,里面有十几个刚下的蜘蛛卵,黛利拉为它即将出生的小蜘蛛找到了一个丰富的食物源,它的孩子经过6~8星期即将孵出来。我能感觉到当我和蜘蛛结合在一起时内心里一种本能的冲动,那就是要将我们的这个种族繁衍下去,那个茧状的子囊使这种冲动得到满足,如果能看到小蜘蛛出生那就将会有更多的满足。
  我残留的那一点还属于我的意识努力集中在我家前面房间的蜘蛛笼里,我努力不去想别的,黛利拉似乎也懒得与我打一场意志力的战争,当时我全部的思想就集中在这一件事情上,就是要回到蜘蛛笼子里去。
  我慢慢爬上地下室的阶梯,然后从后门爬出去,黄昏的天色开始暗下来,我加快了速度,进到我自己的家里,我爬到前门,在向笼子爬去时,开始将身体缩小,缩回到蜘蛛原来餐盘大小的身体,爬到那段中空的圆木下。我努力想将我的意识与蜘蛛的意识分开,但是做不到,我几乎已经绝望,正准备放弃时,电话铃响了起来。那是来自人类世界的熟悉铃声,这似乎是一根能够将我拉出的救命绳索,我终于挣脱出来了。
  我的意识再次与我的人类身体融合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淹得半死的小猫,我轻视将我的意识禁锢其中的人类不堪一击脆弱躯壳的牢笼。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成为我注意力集中的焦点,我四肢着地膝行在地板上,像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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