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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走向决定性的时刻(零时)-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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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不,不怎么是。也许,我们是愚蠢,不知人间疾苦——可是毫无恶意。
    表面上看起来,我自己恐怕就是你所谓的腐朽、肤浅、自以为是的人。可是你知道,真的,我骨子里相当富有人性。我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就感到非常难过。
    因为你不快乐,而我真希望我能帮上忙。”
    “这——如果是这样——那你真好。”
    一阵停顿。然后玛丽柔声说:
    “你一直爱着凯伊?”
    “爱得相当深。”
    “那她呢?”
    “我想也是——直到史春吉出现。”
    玛丽柔声说:
    “你还爱着她?”
    “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过了一会儿,玛丽平静地说:
    “你离开这里不是比较好吗?”
    “为什么我该这样做?”
    “因为你在这里只有让自己更不快乐。”
    他看着她,笑出声来。
    “你是个好人,”他说,“可是你对在你圈子外彷徨的动物不太了解,不久就会有不少事情发生。”
    “什么样的事情?”玛丽厉声说。
    他笑了起来。
    “等着瞧。”
    8
    奥德莉换好衣服,沿着沙滩走着,来到一处嶙峋的岩石地,汤玛士·罗伊迪正坐在那里抽着烟斗,对岸正是白色宁静的“鸥岬”。
    汤玛士在奥德莉来到时转过头看她,身子却没动。她一言不发地在他身旁坐下来。他们之间一片沉默,一种相知甚深,无声胜有声的沉默。
    “看起来多么近。”奥德莉终于打破沉默说。
    汤玛士·罗伊迪望着“鸥岬”。
    “嗯,我们可以游泳回去。”
    “从这边不行。卡美拉曾经有个女佣,她是个爱好游泳的人,在潮水恰当的时候,常常游过来再游回去,要在高潮或是低潮时——但是正在退潮时潮水会把你卷到河口去。有一天她就是这样——幸好她头脑冷静,安全地在东头湾上了岸——只是害得她精疲力荆”“这边并没有什么危险告示牌。”
    “不是这一边。暗流是在另一边,断崖下面水很深。去年就有人自杀未成——从断崖上跳下去——不过半途被一棵树挡住了,海岸巡逻员救了他。”
    “可怜的家伙,”汤玛士说,“我想他一定不会感谢他们。下定了决心要求得解脱却又被救起来一定很难受,让人觉得像个傻瓜一样。”
    “或许他现在很高兴。”奥德莉出神地说。
    “我倒怀疑。”
    汤玛士喷吸着烟斗,他稍微转头就可以看到奥德莉。他注意到她正盯着海水出神。长长的褐色睫毛贴在秀气的脸上,小巧贝壳式的耳朵——这使他想起了什么。
    “噢,对了,我找到了你的耳环——你昨晚掉的那个。”
    他的手指探进口袋里。奥德莉伸出手。
    “噢,好,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在阳台上?”
    “不是。在楼梯附近,你一定是在下楼吃晚饭时掉的。晚饭时我注意到你没戴着。”
    “我真高兴找回来了。”
    她接过手来。汤玛士心想这个耳环对她那小巧的耳朵来说是太大太俗丽了一点。她今天戴着的一对也太大了。
    他说:
    “你游泳的时候也戴着耳环,不怕掉了吗?”
    “噢,这些是非常便宜的东西。因为这个我不得不戴耳环。”
    她摸摸左耳。汤玛士记起来了。
    “噢,对了,那次老邦瑟咬伤了你?”
    奥德莉点点头。
    他们陷入沉默的童年记忆中。奥德莉·史但迪西(她那时的名字),一个细长腿的小女孩,脸凑向一只叫邦瑟、脚爪受伤的狗脸上想抚慰它。它狠狠咬了她一口。缝了几针。现在并没有多大的伤痕——只有小小的一块疤痕。
    “我的好女孩,”他说,“几乎看不出疤痕。你何必在意?”
    奥德莉停顿了一下,然后诚恳地说:“因为——因为我就是忍受不了瑕疵。”
    汤玛士点点头。这跟他所了解的奥德莉相符——她要求完美的本能。她本身就是件如此完美的作品。
    他突然说:
    “你比凯伊美多了。”
    她很快地转过头来。
    “噢,不,汤玛士。凯伊——凯伊真的很可爱。”
    “只是外表,骨子却不然。”
    “你是指,”奥德莉有点感到好玩地说,“我美丽的灵魂?”
    汤玛士敲敲烟斗里的灰烬。
    “不,”他说,“我想我指的是你的骨架。”
    奥德莉笑出声来。
    汤玛士重新装满一烟斗的烟丝。他们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汤玛士不只一次地偷瞄着奥德莉,他看得很巧妙,她并没发觉到。
    他终于平静地说:“有什么不对劲,奥德莉?
    “不对劲?你指的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点儿什么事?”
    “不,没有什么事,完全没有。”
    “有。”
    她摇了摇头。
    “你愿意告诉我吗?”
    “但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我想我也许是个笨人——可我还是要说话的。”他停了一下又说,“奥德莉——你不能把它忘了吗?为什么你不能都统统随它去呢?”
    她的小手颤抖地抠着岩石。
    “你不了解——你也不可能着手去了解。”
    “不,奥德莉,我亲爱的,我了解,我心里很清楚。”
    她转过脸来疑惑地看着他。
    “我完全了解你所经受的一切。而且——而且清楚地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奥德莉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快要没血色了。
    “我想,”她说,“过去我认为——谁也不知道的。”
    “但是,我知道,我——我不想谈这个。想着重告诉你的是,一切都已结束——全都过去了。”
    她低声说: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结束的。”
    “你听我说,奥德莉,沉湎于往事的回忆是没有好处的。即使你已经忍受了可怕的折磨,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也是无补于事的。要向前看——不要回头顾盼。你还很年轻,你必须使生活活跃起来;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应该想的是明天而不是昨天。”
    她用镇静的大眼睛凝视着他,而她的眼神丝毫没有透露她的真实思想。
    “如果我做不到这点呢?”她说。
    “但你必须这样做。”
    奥德莉柔和地说:
    “我想你还不了解。也许在对待有些事情上,我——我的态度还不大正常。”
    他粗暴地打断了她。“废话,你……”他又不说了。
    “我——我怎么啦?”
    “我在想过去的你,那时你还是一个小姑娘——你和奈维尔结婚以前。你为什么要和奈维尔结婚呢?”
    奥德莉嫣然一笑。
    “因为我爱上了他。”
    “是的,是的,这个我知道。可你为什么爱上了他?他有什么值得你那么深地去爱呢?”
    他眯着眼,好像要看穿那个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小女孩的眼睛。
    “我想,”她说,“这是因为他对一切都很自信。这正好和我相反,我爱坠入幻想——而且不太现实。奈维尔却是非常讲究现实的。他是那么幸运,那么相信自己,那么——他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所缺乏的。”她还微笑着补充一句,“而且长得也很漂亮。”
    汤玛士·罗伊迪挖苦地说:
    “当然,理想的英国人——运动场上的健将,长得标致,又很谦虚,是第一流的绅士——要什么有什么。”
    奥德莉坐得直挺挺的,凝视着他。
    “你恨他。”她慢慢说,“你非常恨他,是吗?”
    他转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用双手形成杯状划了一根火柴,重新点燃已经熄灭了的烟斗。
    “如果我恨他你会感到奇怪吗?”他含混地说,“他会打球,又会游泳、跳舞,能说会道。他有的一切我全没有。我是一个舌头硬邦邦的笨汉,一只手还残废了。他脑袋瓜那么灵活,干什么总是一帆风顺,而我却是一个呆板的废物。他还和我惟一钟情的姑娘结婚了。”
    奥德莉难以察觉地哼了一声。他蛮横地说:“这些你一直是都知道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从你十五岁起就爱上你了。你知道,我现在仍然——”她打断了他。
    “不,现在不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奥德莉站了起来,带着沉思的神色平静地说:“因为——现在——我和过去不一样了。”
    “在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他也站了起来,脸朝着她。
    奥德莉说:“即使你不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我自己也总是说不准,我只知道……”她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几乎喘不过气来。突然她停住了,猛地转身向岩石那边的饭店快步走去。
    转过岩石,奥德莉碰上了奈维尔。他四肢伸展躺在那里,睁眼盯着岩石上的一个小水坑。他抬眼看了一下,咧嘴笑笑。
    “噢,是奥德莉。”
    “嗯,奈维尔。”
    “我在看一只螃蟹,一个多么活泼的小家伙。看,它在这儿。”
    她跪了下来,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看见了吗?”
    “嗯。”
    “抽烟吗?”
    奥德莉从他手里拿了一枝香烟,奈维尔给她点了火。有好一会她没看他一眼,他有点紧张地说:“我说,奥德莉!”
    “嗯。”
    “一切都很好,是吗?我是说我们俩之间。”
    “是的,是的,那当然。”
    “我是说——我们俩现在是朋友了。”
    “噢,是的——当然是的。”
    “我——我希望我们俩能够成为朋友。”
    奈维尔热切地看着她,奥德莉局促不安地笑了一下。
    他健谈地说:
    “今天玩得真痛快,天气很好,一切也都是很理想,是吗?”
    “噢,是的。”
    “九月份这样的天气可以说够热的。”
    “是真够热的。”
    一阵沉默。
    “奥德莉……”
    她站了起来。
    “你妻子在叫你,她在向你招手呢!”
    “谁——噢,凯伊。”
    “我是说你妻子。”
    他爬了起来,站在那里望着她。
    他用极低的声音说:
    “奥德莉,你是我的妻子……”
    她掉头走了。奈维尔穿过沙滩,沿着海滨向凯伊跑去。
    9
    他们一回到鸥岬,哈士托就走进大厅对玛丽说:“您能马上就到太太那儿去吗,小姐?她感到很不舒服,叫你一回来就去见她。”
    玛丽急忙来到楼上,看到崔西莲夫人脸色苍白,周身颤抖。
    “啊,亲爱的玛丽,你可回来了,这下好了。我伤心透了,可怜的屈维斯先生死了。”
    “死了?”
    “是的,这不是太可怕了吗?这么突然,显然他昨天晚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他一定是刚进屋就倒下咽气了。”
    “唉,老天,我真难过。”
    “当然,人家知道这老先生身体虚弱,心脏也不好。我希望他在我们家作客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使得他过度紧张吧?晚饭没有什么难消化的东西吧?”
    “我想是没有的——没有,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他在这里看来还挺好。而且情绪甚佳。”
    “我真难过极了,玛丽,我希望你到‘宫廷’去,问问罗杰士夫人,看我们能帮助做些什么,关于出殡送葬的事,为了马梭的缘故,我们愿意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一切,让旅馆张罗这些事情也很麻烦。”
    玛丽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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