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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楼兰地图-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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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不大,除了三间房舍,还有几株枝叶萧索的桑树。蒙面人先行下马,关门插闩,才返回头搀扶鞍后近乎昏厥的女人。经过剧烈的颠簸,帕夏的肺腑间犹如翻江倒海般难过,俯身呕吐了几口,神志越加昏沉。再度抬头,迷离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景象,一切恍然若梦,唯一明白的事实是,自己已经远离了死亡的边缘。
  “多谢英雄相救,帕夏日后定当厚报。”帕夏曲膝下拜。
  “不必客气,”蒙面人伸手拦阻,眼角露出一丝笑意,“我只不过在履行自己的诺言。”
  眼神似曾相识,语调也相当熟悉,只是于迷离恍惚之际未及分辨。在对方的引领下,懵懵懂懂的帕夏走进房舍。屋内铺设精美,器具雅洁,和昨夜的牢狱风光不可同日而语。并且满室生春,感觉遍体温煦,皆因地上摆放着的一只硕大的炽红炭盆。
  蒙面人提起炭盆旁的一把铜壶,又从矮几上拿过一个细白瓷碗,满满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递给帕夏说:“喝两口暖暖身子吧。”
  帕夏没有推辞,端起瓷碗浅啜慢饮,只觉甘甜美味,口角生香,腹内顿时舒服了许多。正想表达谢意,却不禁愕然失色,手中的瓷碗险些跌落。
  “少将军……怎么是你?”帕夏瞠目结舌,看到救命恩人已经摘去了面罩,赫然正是将军府的裴绍武。
  “你不该感到奇怪,”裴绍武微笑,“除我之外,还有谁可以在官兵的层层防护下如入无人之境?”
  “这么说,”帕夏似有所悟,“方才的混乱场面也是你一手制造的假象。”
  “当然,总得给俄国人一个交代吧。”
  “仅仅是俄国人么,”帕夏说,“恐怕你的举动还有蒙蔽令尊大人的意思吧。”
  “果然聪明,”裴绍武笑道,“否则这场戏也不必做得如此逼真。”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帕夏轻轻叹道,暗自体味着他所承受的压力,感动之余有些手足无措。
  “我已经说过是在履行诺言。”裴绍武重申。
  “可是,”帕夏莫名其妙,“你我之间好像没有什么约定啊!”
  “是吗,”裴绍武笑了笑,说:“难道我没有说过请你嫁给我的话么,如果连你的性命都无法保全,又怎么来实现这个愿望。”
  “哎,”帕夏不屑地摇头,“一时的戏言也能算数么。”
  “最初你慷慨激昂地表示替朋友报仇,我也只当作一时的气话,因此无意间泄露了伊万的行踪,不料你胆大如斗,居然敢拿洋人开刀。唉,一个柔弱的女人可以做到言行一致,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又岂能轻诺寡信。”裴绍武从容应对,灼灼的目光里既有钦佩也有爱恋。
  帕夏脸泛潮红,局促不安,嗫嚅着问:“你……你真的喜欢我?”
  “心香一瓣,日月可鉴。”裴绍武恳切地说,上前靠近了一步。“如果这样的努力你都不肯接受,今后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争取。”
  帕夏仓皇迷乱,禁不住退后,却发现身体已经紧挨床边。视线所及,绡帐华丽,被褥崭新,给人一种舒适安逸的感觉。她惘然若失,犹豫不决,内心正在经历着一番艰难的抉择,最终筋疲力尽似的坐了下来,神色反而显得平静坦然。“我的一条性命已是拜你所赐,还有什么资格拒绝呢。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随心所欲吧?”
  说着,她斜倚床头,轻轻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无所顾忌的姿态。或许脑海里有一些蒙眬的臆想,腮边的羞色愈加浓重,微微翕动的双唇鲜红欲滴,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醉。裴绍武不由得呆住了,只觉得喉头一阵发干,“随心所欲”四字更是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使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激情。然而,凝望良久,却只是报以淡淡的苦笑。“帕夏,你大概是误会了。假如我只想和女人上床,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吗。”  “哦,”帕夏睁开眼,诧异道,“难道是我会错意了,我还以为男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不错,”裴绍武说,“能够和你同床共枕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若有心与你相伴一生,就不会在乎这片刻的时光了。”
  “少将军,你在开玩笑吧。”帕夏凄然一笑,“我只不过是一个浪迹天涯的舞女,陪你一夕欢娱已是福分,又岂敢奢望攀龙附凤呢。”
  “为什么不可以,”裴绍武正色道,“其实,卑贱与高贵原属天性,和生存环境并没有太多的关联。譬如说你吧,虽然干着逢场作戏的营生,而束身自爱的品行毫无改变,贞烈无畏的气概尤其令人敬重。另外,想必你也知道,家父出身草莽,进驻雅布之前同样流落四方,绝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豪门望族,所以你根本无须妄自菲薄。”
  “你的话或许有道理,”帕夏说,“却也只是一相情愿。如今时过境迁,令尊替你择偶的标准早已更新,考虑到前程与声誉,也不会容许你和一个走江湖的女子私定终身。”
  “嗨,”裴绍武轻松地笑道,“在众多的儿女里,父亲一直对我疼爱有加,假以时日,我一定会说服他老人家欣然应允。”
  “可是,你有把握说服俄国人么。对于伊万的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或许是唯一的麻烦,但也无足为患。”裴绍武说,“你暂且在此躲避几日,衣食供应由我来妥善安排,俄国人总不会一辈子留在雅布吧。”
  “我终年漂泊游荡,只怕过不惯匿影藏形的日子,一旦行迹暴露,你又该怎么办呢?”帕夏似乎在刻意吹毛求疵。
  裴绍武怔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说:“那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和俄国人撕破脸就是了。请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不惜一切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
  面对如此的热忱和执着,帕夏纵然难以理解,却已找不出诡辩搪塞的理由,颤声道:“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认为值得吗。”
  “这个问题我也曾扪心自问,答案总是肯定的。”裴绍武说,“正像上次见面时你说过的那样,和你在一起,我会发现自己将会失去很多。”
  帕夏有所感触,悄无声息地伸手入怀,掏出了从裴绍武身上窃取的那只玉佩,喃喃地说:“你指的是这个东西吗?”
  “如果是身外之物,我又何至于坐卧不宁,这件小玩意儿就当是送给你的聘礼吧。”裴绍武说,“实际上我所失去的是全部的骄傲和理智,以及为人处世的原则,即使极力回避也无济于事。不过,我深信拥有你的未来是幸福美妙的,倘若上天还算公平,应该给我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
  帕夏不禁意夺神摇了,眼里迅即蒙上了一层泪雾,周身的热血随之沸腾激荡,沉默了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只不过偷走了你的玉佩,你却偷走了我的心,这怎么算得上公平呢。”
  “鸭舌帽!你看仔细了吗?”伦庭玉愕然。
  “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余伯宠回答,“这种帽子在雅布城极其罕见,在考古队里似乎也只有一个人戴过。”
  “这么说果然是根发了。”伦庭玉扼腕叹息,虽然不出意料,脸上还是充满了失落。
  “余老板为什么不及时动手,反倒一声不响退了出来,岂不是贻误良机么。”唐怀远质问。
  余伯宠未置可否,微微苦笑了一下。
  “伯宠的做法没有错。”伦庭玉沉声道,“孙子曰:‘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当时的情形真伪莫辨,贸然行动也未必成功。好在敌人已经露出马脚,一网打尽只是时间问题,在此之前伯宠大概也做了相应的部署。”
  “是的,”余伯宠说,“我已在三楼上下安插耳目,密切查访赵根发的踪迹。随后通知英方人员加强警戒,妥善保护地图及各种资料装备。另外又吩咐木拉提,时刻留意‘胡医生’的动向,有什么情况及早向我报告。”
  “很好。”伦庭玉点点头,说,“我再补充一条意见,反正考古队的人手充裕,司职重任的除外,其余皆可供你差遣。调查范围也不必局限旅店以内,城中的大街小巷也须仔细搜寻,只要发现赵根发及其同党,随时随地全力拘捕。”
  “伦先生,”余伯宠请示道,“是不是需要关照一点,捉拿赵根发的时候必须留下活口。”
  “能够生擒当然最好……”伦庭玉稍作迟疑,随即断然答复,“若遇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明白。”余伯宠肃然领命。  中英联合探险队终于出发了,头顶着凛冽的寒风,怀揣着奇妙的梦想,踏上了一条漫长而艰辛的道路。
  英方队员悉数南下,中方队员除了唐怀远侍奉肩伤未愈的伦庭玉坐镇老营外,另有三名不服水土的学者留守雅布养病。包括驼夫挖工,联合探险队共计四十七人,同行的牲畜有三十八峰骆驼、二十匹马及若干以备食用的活羊活鸡等。较之前人,探险队的规模算不上庞大,但若论人员配置、装备精良,则不可同日而语。队内的主导成员多数具备丰富的知识和深厚的经验,包括天文、历史、地质、测量、昆虫学家、摄影师及动物剥制师等,所携带的各种考察仪器也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加上充足的补给,经过严格挑选的劳工,整支探险队可谓阵容强盛,无与伦比。
  再过一天就是西历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英方考古队员提议放假半日。为尊重合作同伴的宗教习俗,中方成员欣然应允,事实上经过数天的颠簸劳顿,人员驼马俱已疲惫,正好需要适当的休整。于是,队伍行进了不足两英里,下午就早早安营扎寨,收束工具,各行其便。有人邀上三五好友,下棋打牌,玩闹取乐。有人避嚣习静,煮上一杯浓茶,手执一卷,安享清闲。也有人铺展被褥,蒙头大睡,似乎要将连日来的困乏统统驱散。
  入夜,天寒地冻,风却不是很大,半空中浮云飘动,一轮明月若隐若现。余伯宠在帐外点燃一堆篝火,打算替苏珊准备一顿可口的晚餐。有过和怀特神甫共同生活的经历,使他对西方人的各种习性并不陌生,知道火鸡和红酒是圣诞节必不可少的食物。
  酒是伦庭玉所赠的吐鲁番陈酿,鸡是从雅布当地购买的家禽。一切预备停当,苏珊却踊跃表示要亲自动手炮制,并声称自幼跟随父亲打猎,曾经学会多种烧烤野味的方法。
  余伯宠半信半疑,又不忍拂逆她的兴致,只得任其一试身手。苏珊的手段果真了得,先用一把尖刀割破鸡的喉管,放完血拿到火边褪毛。动作麻利,条理分明,仅用少量清水便将鸡毛剔除干净。然后开膛剖肚,丢弃内脏,放置椒盐香料,把鸡穿在一根胡杨树枝上转动烤炙。一面注意观察火候,一面轻轻哼着一支悦耳的歌曲。“平安夜,月皎洁,仁慈的主降临人世间。带给我们安宁与祥和……”
  神容举止好像一个快乐的主妇,余伯宠不禁莞尔,情绪为之感染。忽然发现,和苏珊相处的日子里,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变得轻松而开阔。细细体味,那份恬适和沉醉的感受仿佛虚无缥缈,却又实实在在,以至于无法用言语描述,就像佛经上所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随着扑鼻的香气弥漫开来,苏珊笑道:“好了,把酒斟满,可以开饭了。”
  “如此美味只有你我分享,是否显得太自私了?”余伯宠说,“这些天布莱恩博士劳苦功高,是不是请他过来一起品尝?”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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