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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珠有泪 作者:goodnight小青-第2章

小说: 珠有泪 作者:goodnight小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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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人家淡水得来不易,故家家都有个瓦缸搁在屋门外,等着接雨水。比之寻常村落所用的水缸特别深广。褚风抱着手臂走到院子里。那大缸,人家倒没砸了它。

    光彩就在缸底,挡也挡不住地溢出来。

    那是一枝玉样莹白、雪样耀眼的珊瑚宝树,足有半人多高,通体熠熠生辉,剔透绝无半点渣滓。它的宝光照亮了无日无月的黑暗中,从缸口望下来的那张年轻的脸。

    珊瑚树缓缓自缸底升起。

    当褚风看到枝桠间探出那女子的容颜,终于肯相信三天前在海底冰凉而窒息的昏迷之中所见到的,并不是梦。这样一张没见过天日的面孔,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她的脸在宝光笼罩中像是珊瑚枝上斜斜开出来一朵白色花。

    ……但……她是人么?这一刻他忘了害怕。

    女人看上去比他更胆怯。她默默地瞅着他,似乎不知说什么才好。然后抬起一只赤裸的手臂,想把缠绕在枝间的长发解开。她的头发又多又密,透湿得很难解脱。褚风不由伸出手,帮她一把。

    他的手指在黑发与白珊瑚之间遇到了她的手指。凉的。……但……她是人么?这一刻他忘了害怕。

    女人看上去比他更胆怯。她默默地瞅着他,似乎不知说什么才好。然后抬起一只赤裸的手臂,想把缠绕在枝间的长发解开。她的头发又多又密,透湿得很难解脱。褚风不由伸出手,帮她一把。

    他的手指在黑发与白珊瑚之间遇到了她的手指。凉的。

    
 

珠有泪 正文 第2章
章节字数:5178 更新时间:08…12…30 21:52
     夜明嫁与他为妻。

    二人合计,这渔村村小人贫,乍见陌生女子恐生议论,珊瑚宝树非比寻常,平白飞来横财,只怕邻里嫉妒。又恐风声泄露,邻县恶人知道褚家儿郎未死,不免回来生事。悄掩房门享了几日新婚之乐,终是惶惑难安。于是趁夜深人静,做贼般潜踪而行。她带他背井离乡。

    昼伏夜出走了两日。到得他县,她方斫下珊瑚一枝与他出去典了,得来盘缠乘车换马。选了座繁华城市落脚下来,这才把稀世宝树出卖。世间珊瑚尽多榴花照眼明艳,这般纯白略无瑕疵的海藏却是罕见,且偌大一株,只引得富商大贾高官重爵趋之若鹜。褚风不欲过于招摇,更怕与人争竞价钱,草草议定卖与一位北方胡贾便罢了。

    饶是如此,那银两已足够夫妻购屋安顿温饱无虞。下剩的夜明与丈夫商议,恐将来坐食山空,便做本钱两人开张个甚么营生,也可度日无忧。

    遂雇匠兴建,于闹市一角开设了一家茶楼。褚风幼识圣贤书,本是个风雅之人,亲自督人油漆安置,板壁桌椅皆是本色原木略过一遍清漆,更不饰粉涂朱。碗盏茶碟却用一色越州细瓷,配以雨前龙井,一旗一枪盏中浮沉,果然雅致非凡。人都说褚老板年纪轻轻,难得胸中有此丘壑,不是那等市井俗物。文人名士,隐逸巨公,雅集多喜聚在褚家茶楼,唱和过后免不了也挥毫题上一首两首,渐渐地这茶楼尘嚣中一方神仙小洞天,名声是出去了。

    不到一载,买卖如日中天,家业整顿得好生兴旺。城里提起褚老板来,也是有头有脸有根有蒂正经生意人,他又多所交游墨客雅士,谁不钦敬?好一个英俊有为的少年人,又讨得个美貌妻室,街巷百姓,四乡八邻,无不羡慕这般的好运道。

    生意做得好,逐渐的请了不少人手,选的都是老实清秀、知根知底的青年伙计。褚风亲身教导,如何应对茶客,嘴上殷勤,手上干净,诸般名茶沏泡法门。再重金聘了城里一位老师傅,善能制作各样细巧点心茶果,据闻这师傅原是宫里膳食司放出来的,手艺皆是上用真传。茶楼中百事有条,掌柜日益清闲下来,闲时只是与一班文人走动走动。

    他的妻,掌柜娘子夜明,兴业之初得他传授,亦学一手好茶艺。先时人手不够,娘子亲身执壶递盏,后来伙计多了不用如此劳碌,每日一清早起也布帕包头,一身青花衣裳,打扮得清清爽爽整整齐齐,坐于柜后照管生计。

    人说褚家娘子生得美,那肌肤晶莹犹如明月映雪,是世间难寻的一等一的俏佳人,偏又待人和气,终日笑颜常在而不失淑静。虽然偶有市中无赖子前来滋扰以图得益,一睹掌柜娘子的真容竟是讷讷无言,三言两语安抚,偃旗而退。她那美貌里头自有一种清幽洁净,教人不能轻侮。

    见过的人谁不交口称誉,这是活世的神仙眷侣呀。到后来慕名而至的茶客倒有一小半是为看掌柜娘子而来,一传十,十传百。

    黄昏时分,褚风自本地一位告老侍郎员外府中应酬回家。一日将尽,快要打烊了。茶客三两相携,纷纷出门。

    他立于门口,看那幽深的店堂尽处,本色松木柜台之后坐着的是他温柔的妻。夜明正俯首整理帐本,一头青丝发裹着月色帛巾挽成朴素的髻,烛光中唯见纸张习习掀动。柔荑胜雪。她听到相公归家,忙起身,微笑着迎出来。

    褚风扶着门框,默默看着她。都说世事如月难以长圆,谁料到他竟占了个月圆花好。这恩情绵延,再无一刻不美满。

    二十岁,他背井离乡,但有了家,有了业,有了这样静好的妻。

    他有了一切。

    ******

    又三载。茶楼生意稳赚不赔,夜明也已产下一子。

    临盆那日他还有些担心,生怕妻子忍疼不住,有何闪失。在门外焦急逡巡,一额细汗。直至稳婆出来,偷觑了觑,只见老妇笑逐颜开并无任何异状,方才放下心来。

    “大官人,恭喜恭喜,娘子生了个少爷呀!大胖儿子,足有八斤重!”

    他暗叫一声惭愧,摸出预备好的喜封塞在老妇手中。抱了儿子来看,襁褓中那孩儿舒着小脸酣然睡了,悄伸手进去摸摸手脚,幸喜四肢俱如常人,绝无不妥。

    “娘子,这番苦了你了。我已命灶上炖了人参鸡汤,好好将养身子。”他俯身,拿帕子为她拭去脸上汗泪。

    夜明在枕上微笑。她伸手要婴儿,揽在身边瞧着他的小脸又瞧瞧他,她的脸更苍白,连嘴唇都像一块脂玉琢成。然而透出欢喜无限。她拉着丈夫的手贴在面颊,握住他手指,一根,两根,轻轻拨开了额上粘着的汗湿的发。

    “——大官人还该熬些鲜鱼汤给娘子下奶。我有个侄儿在东市贩卖水鲜,他那儿有的是上好活跳鲫鱼,熬出汤来牛乳一般。”

    老妇笑眯眯在旁插口。夜明似是倦了,握着他的手闭目睡去。

    褚风闻言却是一惊。轻轻把手自她掌中抽出,她额上细发已干,他手心里却又出了薄薄一层潮汗。

    不日鱼鲜果然送到。他自下厨房,盯着收拾好了,熬出汤果如牛乳一般,浓厚洁白。不要仆人跑腿,他亲手盛了在盏中,捧入内院去。家下人等又是窃窃盛赞一番东家与娘子的恩爱,这样燕婉夫妻,古来少见。

    他捧汤进内院,见人不觉,折返至后门,将那鱼汤全倾了阴沟里去。

    他的妻不喝鱼汤。她从不食任何水中活物。这是全家伙计佣仆,没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如果给她闻到那气味,她会吐。

    但她有一个怪癖。同样没人知道的,褚家茶楼的掌柜娘子原来每隔三两日便要饮一碗海水。那苦咸、辣涩的液体,割着舌头留下一层盐粒,她却不可或缺。若几日喝不到,便恹恹的仿佛病魇。

    褚风秘密地托了人,自海边运了水来贮在一只大瓮中。年复一年。

    他疼惜他的娘子,无庸置疑。不过他终于雇了一位奶妈来奶孩子。天知道她的奶水是否也是咸的。

    “娘子,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那日晚间,他负手在她身畔转了半晌,终于开言。

    她漱洗已毕,一身水衣,正伏在床边逗那两岁大的孩子牙牙学语,听了便仰起脸来:“相公有何言语只管直说。”

    原来他是想上京,考取功名去。她静静听着他陈词,微微笑了。相公做了爹爹,还是这么孩子似的。也难怪,他还小呢。才二十四岁。他们夫妻结缡四载,始终相敬如宾,纵使他酬应广阔,这会儿在她跟前说起话来仍然带几分腼腆,不脱稚气,看真点,脸上都红了。

    依稀他还是那个紧闭双目依在她怀中的青衫少年。无助的,柔弱,而干净的,像一穗翠青芦花。她的手抚摩着儿子细细柔发的头顶,一时心底里不由泛起一股甜美而虚弱的热流来,几乎要融化了她自己。

    “我道是什么事。相公也忒客气了些,我是你的妻,自然随你进退。读书上进也是好事,这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至如此吞吞吐吐。”她且笑且说,见他越发脸红,只得敛了笑靥,庄容道,“相公,夜明虽为异类,自嫁了你便一心跟你过日子。你既有此念,早该对我言明,这几日你辗转难眠,为妻看在眼里,只是不敢动问,空教我忧心一场。夜明进了你褚家的门,就是褚家媳妇,你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这是正事,我身为你的妻室自该遵从,没有个阻挠的理。你却诸多避忌,总不肯直言,莫非是为妻不贤使你作难……相公这样,教夜明好生愧疚。”

    他闻言不禁整衣,长揖到地:“娘子言重了。你样样贤良,褚某得有今日,皆出你之赐,岂敢忘本。娘子这般说话,分明是使我无地自容。褚某知错,今后大小事务必与娘子推心置腹,再不敢藏掖。”

    只见他神情严肃,倒像是戏台上伶人做的大戏一般,引得那两岁孩童伸了手只朝他髻上抓去。

    她听了却扑哧一声笑出来:“瞧你,两夫妻好好的说话儿,怎么忽然做出这等形相!当心唬了孩子——相公,夜明嫁你并无他望,你要做大官也好,做小民也好,我总是随着你。自从四年前,我心里便只是你,只盼你心中也真的以我为妻,切莫见外才好。”

    他点头称是。在床沿坐下来,携了她的手。夜明又道:“相公只管安心温书备考吧。家中与茶楼的生计,我自会打点,不消你分心。”

    “如此偏劳贤妻了。”

    她侧过脸来向他一笑。起身走去,笼了灯火待要吹灭。

    “夜深了。相公安寝吧。”

    他解衣上床。那孩子兀自在旁爬着,小手揪住他的指头摇晃着,牙牙地唤:“爹爹,爹爹。”

    又扬起脸儿望着夜明咯咯地笑:“娘亲,娘亲。”

    相公,夜明虽为异类。

    黑暗里他展转反侧。这句话她一定要说出来么?她不说,他也不会忘记,就像他不会忘记她待他的恩情……是的,褚某得有今日,皆出娘子之赐。

    他忘不了她的救命之恩、提携之德,她咬断绳索在那深海之底全了他的性命,她带来珊瑚宝树助他立业成家,四年来她无微不至辛勤打理生计,她还为他生下了儿子接续褚氏香烟……甚至有几多偶来流连终让他有机会结识的名士本是被她的美貌名声兜揽而来……够了够了!她待他恩重如山,恩深似海,这些难道他不知道?难道他会忘记?

    他但愿自己可以忘记。褚某得有今日,皆出娘子之赐。

    她对他的恩,他一生一世也还不起。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呀。二十四岁了,今日能有一些家业,全靠一个女人的怜爱。

    他是无根的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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