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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戚顾古代] 山外青山(全) by 7788-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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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何在?
人们只觉得,他那黑曜石般流丽的眼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寂寞。
刻骨铭心的寂寞。
他和他的剑,从没有这样寂寞过,寂寞得近乎绝望,寂寞得近乎执着。
风骤起,拂过血色琉璃,西北而来,恍惚有来自敌国的马嘶金鸣。
先动的,还是顾惜朝。
他已等不及,不能再等。
青意疾涨,如春光融化冬雪,一夜萌发的新芽。


注解的分隔线=
红莲地狱:八寒地狱之中,有钵头摩地狱、摩诃钵头摩地狱,即译为红莲地狱、大红莲地狱。此乃因地狱之众生,由于寒冷,故身体冻成红色,皮破而呈血赤之色。
无明之火:并非“无名之火”。对于六种感官所引发的后果没有如实知。对于每一个发生缘起而引起的自我、痛苦、渴望、爱欲的原因,不知、不见、或只知其一,不能全部洞然明白,这些痴暗、无明、大冥,就叫做无明。

光风:雨后初晴时的风;霁:雨雪停止。形容雨过天晴时万物明净的景象。也比喻开阔的胸襟和心地。
注解的分隔线=



●42 光风霁月

顾惜朝出刀如电,转瞬连珠攻出十二式,式式都诡到毫巅,避无可避。
而戚少商的剑,也就防了十二次,每接一式退一步,十二步过后,已接近琉璃瓦边沿。
十二次相交,听来只一声和鸣,竟宫、商、角、徵、羽俱全,宛若龙吟。
没有人能认出顾惜朝的刀法,也没有人能认出戚少商的剑法。
他们的每一次交手果然都没有内力激荡,却都险死还生。
或许,
刀剑本就无定法,是庸人,才自扰之?
再后退就会落地,已近绝境,却是戚少商等待已久的机会。
他借最后一次防守,
反击。
翩飞,乍落。
轻,如十月第一片雪。
“一泻千里”、“一枕黄粱”、“一见如故”——
还是一字剑法。
攻出三招,追击被顾惜朝旋身闪开,立即翻腕斩向后颈,惟有低头才能闪避,却等于将心脏送上当胸刺来的剑尖。
好个顾惜朝,身如杨柳当风,折腰即起,恰贴着剑锋仰面躺下,手中小刀无声飞出。
疾。
戚少商不得再进,回剑,“一苇横江”挑出,“叮”地一响,小刀银芒应声消失在楼下花木之中。
“好——”
喝彩声方起,一道凄厉的尖啸响起,顿时压下所有嘈杂。
像无数只秋蝉在拼死鸣叫,又像撕裂锦帛的断碎声——这锦帛一定很韧,上好的苏锦,撕的速度,一定极快,才有这样流畅如丝而又伤痛彻骨的悲鸣。
神鬼夜哭,神哭小斧。
原来他的小刀只是前奏,这一斧才是贯注全力的杀招。
他是孤注一掷,
戚少商呢?
此时前招力道将尽,却正是青黄不接的当头。
——顾惜朝终于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手。
他是不是能接得下这斧?
“传说神鬼之声是天机,不可泄露,听过的凡人,终生不会忘记,终生不会幸福。”
那么,
你会不会幸福?
你?
会不会?
幸福?
戚少商心中猛然浮现出无数问题,如叹息回声,循环往复。
半空硬生生扭腰,使出半招“一拍两散”,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赤红——那么红,那么耀眼,烂漫遍野,宛若无明之火。
那方向是……
东郊猎苑!
难道这又是谎言?
心头一震,如遭雷击。
既意有所碍,神为之分,后半招,已来不及使完。
也就不必使完了。
横剑,
闭目,
寒光止。
凄厉之泣骤停,
剑斧对撞,竟声如编罄,悠长不绝。
银芒飞溅,如一泓秋光碎裂,
隐没。
静,仿佛宇宙洪荒创世之初的死寂。
喧哗的吵嚷的漫骂的疑惑的怀疑的……
一切声音都停止了。
人们突然发现,红楼的琉璃,前所未有地鲜艳,一如红莲地狱。
风益发大了起来,卷着塔上烟尘呼啸而过。
如泣。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
泰山之崩,莫过于此。
顾惜朝如四年前一样缓缓上前,衣袖在风中猎猎做响,长发狂乱地飞舞,稳定如月下孤树。
就像四年前一样,戚少商没能接住。
接不住的,
从来也接不住。
只不过这次再没有人会嘲笑着说:“戚少商,你还不魂飞魄散?”
——那人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人能空手接住神哭小斧,空无内力更是枉谈,本就不该存有侥幸。
所以横剑抵挡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还是他蓦然发现,天青得可疑,阳光灿烂得虚伪,
血红得刺目?
连云寨那一斧,几乎失去了所有,现在,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挽留?
场中人齐震。
很多人站了起来。
即使这样疯一般地冲到楼下,也没有办法提气纵身而上。
他们似乎更像一群看客,又似乎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看客,插不进故事中间。
永远。
任怨骤然飘落,从惨白的鹤变成了一只扑向食物的秃鹫。
——饥饿的秃鹫。
秃鹫食腐,数十里外就能发现尸体的气息,任怨好刑,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死亡。
蔡京派他来,除了安抚顾惜朝,更大的目的就是借戚少商人头一用。死人不会说话,届时随便安个罪名给顾惜朝,功劳就能轻易撷来,黑白两道都有威信,取代朱月明便指日可待。
“精彩精彩,好精彩的武功——”低头仔细检视完,任怨终于放心,抚掌大笑道,“我还以为九现神龙永远不会死。”
听他这么说,楼下诸人不仅忘了愤怒,连心都空了。
其实不光他们,“如有雷同”四人同样茫然。虽然他们来此本意就是杀戚少商,可看到戚少商身死,仍然太出乎意料。
才知道,原来就是他们,也不喜见戚少商死在奸计之下。
但是,任怨的判断,岂可能有错?
现在是回堂复命,还是一不做二不休,趁机把风雨楼残党绞杀干净?
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兀自僵立的顾惜朝?

任怨突然感到自己又被方才已消散的恐惧抓住。顾惜朝真是个可怕的人,若非亲眼看到戚少商心跳停止,瞳仁散乱,谁能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被除掉?
如果没有药物控制,谁能够不被他算计,谁能够杀了他?
好在他也……
快,死,了!
脸色微沉,即豁然开朗,从腰际抽出一柄匕首。
匕首光寒,可他这柄,在阳光下居然有种油腻的钝意,使人一见就不由想起惨死其下的人,怀疑是不是他们的血液、油脂、连同怨恨都没有散去,才凝结出这么一种暧昧的残忍。
他要割下戚少商的头。
楼下众人已压抑不下悲愤。
任怨仍旧不放心?
还是想带回去邀功请赏,甚至枭首示众?
眼看刃口已贴上颈项,恨不得跃上去拼命,却见杨无邪眉头皱得更深,孙鱼站得更稳了。
他居然只皱眉?
他居然只站着?
动的是顾惜朝。
他微弯腰,将脚边的小竹筒抄在手中,再一闪身提腿,已挡在刀前,似要一脚踩下去,又似要踢上任怨面门。
“戏已演完,你果然没有解药。”
清朗的语调,了然的冷笑。
任怨像被火烧到了手指,全身一缩,弹跳起来。
“你!你……!!”
不知他想到什么,竟吓得连语句都组织不全。
顾惜朝微笑,抬脚直踹地上人的胸膛,好在任怨还不算失去理智,立即顺势飘起,如一张白纸,缓降,随即旋身若陀螺,指间弹出一物,发出“啪”的一声微响,在顾惜朝胸前爆裂。
顿时幽香四溢。
又是“销魂”,那可令人性黯然之毒。
怎料顾惜朝毫不为所动,追击而上,一掌飒然,向他腰际切下。
怎会无效?
真的无效!
任怨心中大震,见他一掌切来,立即转疑为喜。
他号“鹤立霜田竹叶三”,就是因为“雷鹤腿”与“竹叶手”。那是元十三限的成名武功,多少好汉折于其下。顾惜朝向腰部下手,正是攻敌之强,况且任怨又知他内力低微,焉得不喜?
翻身“杳然黄鹤”、“风声鹤唳”两式连出,誓要将敌人格杀腿下。
顾惜朝只能退。
他应该只能后退,因为没有内力抵抗,即使不正面挨招,被这贯注真力的两腿擦到,不死也会骨断筋折。
但,他竟没有退,反欺前,并指如戟,急速点了过去。
这一指看起来平平无奇,又似隐含无数后招。任怨闪避不得,索性不躲,连招式也不变,仍攻敌耳鼓。
那指“卜”地一声,正中足三里。
任怨怪叫,那“风声鹤唳”,却再也踢不出去。
他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从楼上直跌下去。
落地,像一只装满的米袋。
顾惜朝不是没有内力么?即使任怨再轻敌,也不可能一出手就被封了穴道啊!
难道他一直在骗人?
上前,低头看了眼楼下僵硬不动的任怨,顾惜朝冷笑道:“哼,他倒聪明,连失败都料到,真是成了人精。”
他对谁说?他口中的“他”又是谁?
“你……”任怨呆然半晌,陡叫道,“你不是顾惜朝!”
“我当然不是顾惜朝——”
“顾惜朝”大笑,笑着笑着,整个人就似膨胀一般,变高了一点,肩也宽了一点,笑意中的傲岸仿佛大漠长烟那么豪迈,“谈兄技术又精进了,居然把活人装成死人,连‘任氏双刑’都骗过。这种妖怪,还是关在天牢里比较太平。”
“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顾惜朝”扬眉,回头才发现,刚才还是尸体的戚少商早不知何时就没了踪影,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任怨,你会很后悔来这里,虽然你的到来,全在顾惜朝预料之中。”
任怨脸上跳过一跟青筋,嘶声道:“顾惜朝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失败的根源,就是以为眼前人是顾惜朝,所以对这个问题最不能释怀。他觉得就是死了,也要弄明白,
可是谁会回答他呢?
又有谁能回答他,
真正的顾惜朝,到底在哪里?



●43 今日好大火!

今晨天气很好,朝霞薄,阳光不烈,风凉。
东郊猎苑本名“景昆”,因恰位于景昆山两支脉怀抱中,长宽超过五百里,一带密林如浪,眼望去全是葱郁的绿。如今季秋时节,片片灿金掺杂其中,就像林间空地的班驳阳光。
景昆山正是京中天泉山母脉,也被称为大宋龙脉,向东北方延伸,为皇城远景的地平线增添了不少景致,也成为汴京一道坚实的屏障。
队伍在一座孤立的小山丘上,小憩待发。
小丘名龙丘,表面平滑,像一块高高突出地面的巨石,色作深灰,草木稀疏,传说太祖时期有龙于此升天,雷电击下形成,于是每次狩猎,都会惯例在丘顶休憩,最高处自然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登上。
过了这“龙丘”,才算正式进入猎苑核心。

赵佶望了眼前后浩浩荡荡,虫蚁般的的人群,没来由对身下精挑细选的良驹厌恶起来。
他素来不喜骑马,不仅因为他觉得大群人在猎物之后,追逐鲜血和死亡,有失风雅,而且这种美丽而健壮的生物也让他感到几分畏惧。那流溢在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经脉中,旺盛而充满弹性的生命力,就像桀骜不驯的江湖人,即使低下了头,骨子里仍是荒野气息。
——不懂得皇权威信的野兽。
他喜欢水墨的风骨,工笔的翎羽,对活生生的东西,总有着蠢蠢欲动的厌恶。
不过,毕竟是林灵素的计算,加之很久没有同皇子们聚一聚,借此透透气未尝不好。
楷儿戎装也如此雄姿英发,甚是可喜。
蔡家托病也就罢了,毕竟罢了相,挫挫锐气,可太子怎么看上去还是神情萎靡,忧心忡忡?
他却不知,赵桓最是不齿父亲劳民伤财的行为,这一日早朝都未举行,就不得不随同浩浩荡荡的队伍去狩猎,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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