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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01 不谈年少的恋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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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说什么!」许盈恼怒,想要伸手摸摸他额头,手伸到半途,却犹豫停住。

    钟辰皓笑笑,将她手掌贴上自己的前额,「你试试,也不算太热,家里没有体温计,还不知道有多少度,已经比昨天降了一些。」

    「我、我试不出来……」许盈颤着声道,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很烫,他的手也很烫,她挨得他很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上蒸腾的热度,比他额头热得多……

    「我要是得了非典,你也得去隔离了……」

    「隔离就隔离,小敏在广州,我表姐在北京,都是最危险的疫区,罗洁羽从北京回来也没隔离观察,我见了她好几次,大家都染了非典,要死一起死!」她赌气道。

    「胡说……」他皱眉轻斥,「我是一个人,怎么也无所谓,你呢,你父母多担心你。」

    许盈的眼泪顷刻而下,哽声道:「你又不是……没有父母……」他一直都这么孤单!一直都这么孤单!

    他父亲一个家,母亲一个家,他自己一个家,他的家只有他一个人,自已煮饭、自己洗衣、自己看电视打电脑,生了病自己照顾自己,他三十岁,他自己生活了十年,和父母在同一座城市,孤孤单单自己过元旦、过春节、过每一个节日。

    「你看你,这么爱哭……」

    谁在轻轻叹气,谁又伸出手臂轻轻抱住她,他怎么就对她这样好,自己病得厉害,还有耐心安慰她?

    许盈抱着他肩头哭,他身上很热,透过薄薄的衬衫传递着热量,如果有SARS病毒,也一起传过来好了——一时有些恍惚,他是大雪天里陪她发广告传单的陌生人;还是老远带她到劳务市场讨回中介费的热心人;或者,在税务局里穿着笔挺的制服,温言说着「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我」的税官……在人潮汹涌的步行街上,边打手机边笑着走过来;陪她给家里人买礼物,送她穿过漆黑长长的胡同,一再叮嘱着注意安全;将怒踹国税大门的她拖开玩笑劝慰;在厨房里忙碌,做合她胃口的饭菜;从她碗里细细挑出她不爱吃的香菜……

    那么多……那么多……一件件,一幕幕,忽然异常清晰起来,在她脑里冲来撞去,一下混乱不堪,一下又条理分明。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是非典!」她喃喃地,也不知说给谁听,「发烧而已,谁感冒不发烧,用不着大惊小怪。」

    「嗯,又没确定是非典,你就这么紧张……」

    「我高兴紧张!」许盈没好气地捶过去一拳,才发觉他手臂还圈在自己腰上,按下心里说不清的感觉,不着痕迹地脱离他的怀抱,

    「发烧多久了,吃什么药没有?」

    钟辰皓想了想,「大概是前天晚上,一直吃退烧药,也没什么效果。」

    许盈默然一阵,轻声道:「今天再吃一天药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去医院,就意味着——隔离。

    他抬头看着她,露出柔和而微倦的笑,「好。」

    许盈的嗓子又发涨了。沉着理智的他,冷静稳重的他,遇到什么困难问题都可以去找他,可以依靠他,可是,他怎么忽然就倒了……

    「你去睡一觉,好好休息,早上吃药了吗?」

    钟辰皓点头,「吃过了,你也回家吧。」

    「回家?先生,我还回得去吗?」许盈瞥他,「搞不好会传染一大片亲戚朋友,还是在这里一起隔离的好。」

    钟辰皓一怔,不由懊恼,「刚才不应该让你进来的……」

    「你敢!你信不信我烧了你的房子?」她冷笑。

    钟辰皓有些吃惊,像是才认识她一样看了她半晌,哭笑不得,「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仅凶,还很有威慑力。」

    许盈绷不住脸地一笑,掌背抹了抹尚有泪痕的眼角,用力拖他,「你快去躺一躺,不用管我。」

    钟辰皓拗不过她,只得进卧室躺下,见她帮他又是拿枕头又是盖被子,总觉得不但好笑而且怪异,他自己生活惯了,且一向是他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忽然情形倒过来,一时很难适应。

    许盈硬按他睡下,在客厅转了两圈无所事事,还不到十一点,考虑午饭过早了些,东晃西晃,开始打扫屋子,擦擦抹抹收拾整理,勤劳辛苦地用抹布擦地面砖,擦到第N块面积时,赫然发觉钟辰皓站在卧室门口无声看她,不由立刻跳起,「你起来干什么?快去睡!」

    他笑,「我睡觉,你干活儿,我睡得着吗?」

    「你是病人,请记住你病人的身份。」许盈强调,见他不动,伸臂将他推回床边,严厉道,「睡觉。」

    钟辰皓笑意难遏,很合作地履行病人该有的责任——休息。经过这一阵折腾,精神倒轻松一些,竟真的睡着了,一觉下来,居然整整一下午。

    ☆☆☆

    晚上六点,许盈将钟辰皓叫起来吃饭,他对着桌上的粥和两个小菜表示惊讶意外,让许盈的虚荣心大大膨胀了一回。

    「我也不是只会煮方便面的。」她掩不住得意的神情。

    「这下我放心了,没有我,你一样饿不死。」钟辰皓笑着。

    许盈脸一冷,不高兴地斥他:「非常时期,不要说这种话。」像……临终鼓励,难听!」

    他却不晓得这句话哪里不妥,被斥得莫名其妙,只好转话题:「你不会真要在这里隔离吧?」

    「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我去罗洁羽家住一夜。」许盈不由佩服自己当时还挺镇定的,「我也和同学打了招呼,让她别露馅。」

    钟辰皓怔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没熬过粥,就是把水和米倒进去,插上电慢慢煮。」她不好意思道,「那些好听又营养的什么皮蛋瘦肉粥之类的,我可不会。」

    「我也不会。」钟辰皓笑道,伸筷子去夹菜,「尝尝你的手艺。」

    许盈偷偷咬指节,她是早尝过了,能入口而已,好坏说不上,不知他会不会嘲笑她?

    见他慢慢地品尝,又时不时抬眼看她,她先发制人:「你吃就可以,评价就不必了。

    钟辰皓笑着说:「很好,不过……」他放下筷子,皱眉道,「我可能没办法吃了……」快速起身往厕所冲。

    许盈吃了一惊,赶忙跟过去,手足无措地看他在马桶前将本来就无物的胃更是倾倒一空,除了帮他打水漱口,竟什么也不能做。

    这顿饭,他没办法装进胃里,她则没胃口,更没心思吃。

    ☆☆☆

    电视里人物做着无声的动作,影像一样晃来晃去,许盈茫然地盯着屏幕,蜷在沙发里发呆。

    客厅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壁灯,发出莹润温暖的光,光晕淡淡的,是种浸透入心的美丽。

    听得脚步声,她立即转头,「你干吗又起来,饿了?」

    钟辰皓摇头,在沙发上坐下,「你呢,饿不饿?」

    许盈也摇头,移到他身侧,不等伸手试他额上温度,就已经碰到他手臂,热度随即传来,这一整天下来,他体温不降反升,让她心情直坠谷底。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的声音都嘶哑了,「就是有点头晕。

    许盈勉强地笑,「你这么病恹恹的,以往的高大威严形象全毁了,我以后再也不怕你了。

    他靠在沙发上侧脸看她,「你怕我干什么?」

    「不知道,就是怕你。」肩头和他挨在一起,感受他衣衫下皮肤的滚烫,心头纷乱,照这样下去,明天真的得去高热门诊了,报纸还建议不要乘公车出租车,以免牵连更多的人,见鬼!这里离设立的几个高热门诊都很远,难道要步行近一个小时去?

    「所以……你那天不同意?」

    许盈脑里转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微赧一笑,「才不是,和那没关系。」她对他的怕,仔细想来,是怕和他太接近,慢慢会产生控制不住的情感,那是她下意识的抵制,为她心底固有的坚持,抗拒所有人。

    可如今,才知情感是不由人的,对他的依赖好感,不知不觉间一日日加深,因而他提出交往时,她才会矛盾犹豫,而不是断然拒绝。

    「你念书的时候,有没有偷偷喜欢上的同学?」看他摇头,她睨他,「我不信。」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在青春悸动期,不对异性产生朦胧的好感。

    钟辰皓笑,「你不信就不信,反正我是没印象。」

    许盈顺手在他臂上捶了一下,像平时捶小弟,蓦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和人笑闹着,肢体有意识又无意识地接触,一种微甜的亲昵。

    「我有。」她疲惫地叹息,「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不是骗你的。」

    钟辰皓静静地看着她,听她漫然而淡淡地说着。

    「我和他,初、高中一直同班,有两年是同桌,我数理化学得很差,整张应用题卷子,一道也做不出,他详细地一道道讲给我,两节自习课,他常常什么也没有复习,都用来给我讲题……」

    那一段忙碌而充实的年少时光,在繁冗的课业下,在老师家长的期待下,被压力迫得喘不过气来,同学间的竞争,生活中的乏味,靠这一点点微薄的温情彼此支撑,那时的心,脆弱而易感,一句关怀的话,一个鼓励的笑,都会让她深刻铭记。

    「后来分班了,他去了理科班,我自然留在文科班。两个班级,在两栋教学楼里,中间有块空地,很少有人去,在那块空地上,能看见他所在班级的窗子……」

    高三了,课间十分钟只是低年级学生的快乐时间,对于毕业生,只是在成堆的习题中喘口气的机会,或者跑一趟厕所,或者和周围的同学懒洋洋地聊一会儿,转眼的工夫,下堂课就开始了,继续下一轮书山题海的跋涉。

    「那十分钟,我就在雪地里绕来绕去,我多希望一抬头,就能在窗口看见他。不然,他偶尔经过窗户时,瞧见我在下面,能推开窗,对我打个招呼,笑上一笑……」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壁灯幽幽地亮着,那么淡雅柔和,不像当年的寒冬雪地,一片清冷寂寞的白。

    「后来毕业之后,有一次聚会,我和他提起这件事,他说他看见我了,只是,他不知道我想要见一见他。」许盈自嘲地笑笑,眼眶却微烫,「我每天都去,一个星期六天,一个月四个星期,一学期四个半月,可他说,他不知道我想见他。」

    钟辰皓仍旧看她,沉默无言。

    「我没有埋怨谁,我不敢去找他,只能在窗下等,等不到,也怪不得谁。何况,后来他总算知道了,也不枉我那两年,每天空出十分钟给他。」

    她靠在钟辰皓肩头,悲哀地笑。

    各自上大学后,两人开始通信,学习一忙,不知从谁开始,信又断了。

    「看到他的信,我终于清楚我并不是一厢情愿,他写得再含蓄,我也能看出来,因为,我写给他的信,也是一样的。」

    钟辰皓轻轻叹气:「你们两个试来探去,到底想不想在一起?」

    「我已经不知道了。」许盈迷茫地喃喃,「你说,古诗里都说青梅竹马,心有灵犀,为什么我看不到?」

    钟辰皓低声道:「你以为,写着青梅竹马心有灵犀的那些诗人,他们谁又结成美满姻缘,谁能真正和心里盼望的人走到一起?」

    许盈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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