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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五十年文坛亲历记-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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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9年10月中旬的一天,正值农历九九重阳节,那时毛泽东住在红军刚刚攻下的闽西上杭城南,汀江岸边一个商人逃亡弃下的一栋三层别墅式小楼上。过去半年来红四军领导层意见纷纭,难以统一,毛泽东失去了“前敌委员会”书记职务,也就是失去了指挥红军的兵权。他身体不好,频发疟疾,请病假以“教书先生”模样,隐蔽在闽西永定县一处偏远山乡。敌军进攻频繁,有一回他险遭不测。直至红军打下上杭,两支地方赤卫队才护送他来到上杭。汀江是闽西的一条大江。江水自北而南,缓缓地流向广东与韩江相接。二三十年代汀江是赣南、闽西中央根据地红军人员出入往返的重要通道。那时好些中央领导人从上海到中央苏区多是从上海坐海船到广东汕头,再从汕头乘船溯韩江、汀江而上,进入苏区。 汀江景色秀丽,两岸山头,树木郁郁苍苍。江水也很清澈,因为流域内全是古城、山乡,人口不算稠密,也很少工业污染。1929年在汀江之滨孤独地过重阳节,毛泽东的心情是忧喜参半。忧的是四军的领导权问题,关系红军生存发展的大事,何日能解决?喜的是江畔明丽的秋光,红军又刚刚打了一次胜仗。毛泽东对红军干部和士兵从未失去信心。他相信人心所向,人们从成功和受挫的实际经验中,终将辨明是非。所以“重阳”那首“采桑子”半是忧伤,半是欣悦,而欣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是其基调。因之,他感受的是“人生易老天难老”,看到的是“寥廓江天万里霜”的“不似春光,胜似春光”。但是当年手稿,仍有伤感情调的痕迹。记得1962年,我在《人民文学》工作,从邓拓同志那儿取回的这首词的手稿,上阕最后一句尚是“但看黄花不用伤”,后来主席定稿改为“战地黄花分外香”。 
  1930年“元旦”的《如梦令》,2月的“广昌路上”———《减字木兰花》,以及1931年春、夏,勾画反第一、二次“围剿”的两个《渔家傲》,都是毛泽东恢复了对红军的指挥权,用巧妙的战略战术赢得了对敌人的胜利;以轻松、愉快心情吟哼而成。所以,虽是自然环境、条件非常艰苦,闽、浙、赣三省间的武夷山山高林密,特别冬、春之间,更是“路隘、林深、苔滑”,但毛泽东感受的,却是“山下、山下,风展红旗如画”的快意。“风雪迷漫”,“漫天皆白”,虽是雪中行军,看不清南方山区清朗的苍松翠柏;然而毛泽东感受的却是“雪里行军情更迫”,“头上高山,风卷红旗过大关”,向胜利进军的壮丽意象;还有“雾满龙岗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的现场即兴。   
  匠心独步(2)new   
  毛泽东在中央根据地写的诗词中,我尤喜欢1933年夏的《菩萨蛮》(“大柏地”)和《清平乐》(“会昌”)这两首。1929年1 月中旬,最寒冷季节,毛泽东、朱德、陈毅率三千多红军从井冈山下来,由赣西南到赣东南兜了很大一个圈子,却仍然受到国民党军队的前堵后追。2月10日,已是农历除夕,部队被刘士毅军队追到了瑞金的大柏地,全军将士已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这里正好是个树丛覆盖的峡谷地形。于是毛泽东和朱德赶紧精心设伏,待刘士毅兵到,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消灭刘士毅部八百多人,缴枪两百多枝,部队这才摆脱被动处境,紧接着攻占宁都城,全军士气高涨。“大柏地”是数年后,毛泽东重返此地而写的。虽说由于王明“左”倾路线统治,毛泽东重新失去了军权,然而重返旧地,回溯以往胜利的战役,见景生情,他看见的是“今朝更好看”的灿烂意象。他将信心百倍地面对未来的挑战。1934年夏天,中央苏区整体形势危急,很快就要长征,毛泽东心情是沉郁的。然而在会昌,看见情绪高昂地行军的红军指战员们,他们中有人陪同他登上城外那“颠连直接东溟”的高峰,他心境顿然开朗、舒展。他感受的是那种“郁郁葱葱”,红军必将胜利的光明前景;是只争朝夕的“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的绚丽意象,已经升华为历史乐观主义的人生哲理。它对正在奋进的人们的鼓舞,是无穷的。 
  长征路上的“娄山关”———《忆秦娥》,《十六字令三首》,《长征》(七律),“ 昆仑”———《念奴娇》,“六盘山”———《清平乐》,我以为,都是千古绝唱。 
  《忆秦娥》(娄山关),高度的艺术性,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让我想起那首传说是李白写的《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应该说,没有李白那首《忆秦娥》,便没有毛泽东这首《忆秦娥》。两首的韵脚是一样的,甚至也有“西风”,“月”这些自然景象;一个是“箫声咽”,一个是“喇叭声咽”。两首都带有悲凉的滋味;但毛泽东这首更显沉郁、悲壮。特别是“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其现场体验更是深入肺腑,比李白那首“不隔”多了。还有“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那是我曾见过的贵州西北部山区黄昏、夕阳最贴切的写照,当然也是人的某种苍凉心境写照。 
  《长征》诗,《念奴娇》词,所写大西南自然意象,也都是非常贴切而又富创造的美。像冬月五岭泥泞逶迤的小路,乌蒙山脉的磅礴气势,甚至连“云崖暖”,“铁索寒”,也是具体而微地细致、生动而又准确。因为川、滇边境的金沙江的气候就是暖和,而流贯大、小凉山的大渡河一带,则是气候寒冷。至于《念奴娇》所写昆仑雪山,那是用浪漫主义手法创造的气度非凡而又更高妙更接近自然真实的意象:“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这是只有“阅尽人间春色”,那样非凡阅历、气度的人,方能写出来。 
  作者1936年2月写作的《沁园春》(雪),则是十年内战时期压卷之作。对这首佳构,我不想多作评论。我要说的是,对词中创造的绚丽无比、生动传神的自然意象:“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馀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我略有体会。那是1991年在陕北高原行车,车从延安去保安(现改名志丹县),汽车先是沿着洛河的支流周河,后来攀上了最高的山岭。回首之际,一幅极其壮观的景象,呈现我眼前,那些弓背形,灰黑色或褐色大山,一座紧挨一座,俨然像大象、雄牛排成行列;而太阳,在这高山之巅,显得近而又似淡远、柔和的抚照。那不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意象吗?我立刻想起毛主席的《沁园春》:雪。 
  1998年8月1日写完 
  1999 年1月2日改定 
  (载《光明日报》‘文萃’副刊〓2003年12月31日)   
  巴金的文稿new   
  我开始接触五四新文学时,最先读到且读得最多的是巴金先生的作品,那时我是个初中生。《雾·雨·电》———爱情三部曲,《灭亡》、《新生》、《家》、《春》、《秋》,一本挨一本地读着,积累起来,巴金先生发表出版的作品,我没读过的可以说很少。巴金作品其语言流畅程度,其热情、激情,恐怕是五四以来任何一个作家所难以企及的。所以它特别适合青少年读者的口味,也能够征服青少年读者的心。巴金的作品,让人憎恶人压迫人的旧制度、旧秩序,同情被压迫者,这对于促使青少年革命思潮的萌生,难道不是比那些革命的宣言书起着更浅近、也更深一层的动员作用吗?巴金先生的作品其功不可没。改革开放以来先生陆续发表的随想录,本着对历史对后代负责的精神,提倡讲真话,严于解剖自己,把心交给读者,其至情至性、人品风范,在正直的知识阶层的读者群中更是有口皆碑。 
  给巴金先生起草文稿,我感觉荣幸,也愿意。我是在什么情况下为巴金先生起草文稿的呢?说到这儿,我又不免啰嗦几句。我以前也给别人起草过文稿,也见过有的同事给别人起草文稿,那是给文艺部门的某个领导人。这领导以前也写过文章,顶着作家、文艺理论家的桂冠。但自全国解放以来,当着文艺官儿,却很少动笔为文,手也渐渐地生涩了。凡开会讲话作报告,必让手下的年轻人起草文稿,他略加改动或不改动;他不管文稿中所谈作品自己看没看过,照稿念就是了。这样请人代笔、自己念稿或署名,上下相沿,几乎已经成为文艺界相当一个长时期某些领导人的一种作风。我就遇见过一位地方文艺领导人,他的讲演、评论文章,全都委托给他的下属———一位普通编辑起草,这个编辑成了他的“笔杆儿”。这位领导人后来毫不客气地将这些演讲、评论编为一集,成为自己的“文艺评论集”。可以想见,这样的集子,作为一个评论家或作家,有何自己的风格、个性可言呢!这位文艺领导人,随着自己手懒、笔懒,他在这方面的大脑思维也不能不退化,他再也难使自己成为“成一家之言”的真正意义上的作家、评论家,只不过是个平庸地阐述某些文艺政策的文艺官儿而已。 
  巴金先生和这些人不可同日而语。他一生勤奋笔耕,真正将笔当成自己表达的工具、战斗的武器,就像农民手中的犁,军人手中的枪。除非万不得已生病了,无法写作,才不得不暂时搁笔。 
  我帮巴金先生起草文稿,正是他生病,需要彻底休息,不能写作、不能工作的那种特殊情况下。那是1982年春天,当时我在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工作,作协要开一个军事题材文学创作座谈会,需要文学界的一位权威人士就这个问题讲讲话,巴金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第一,他是作协主席,第二,他写过不少有影响的军事题材作品,如表现抗美援朝战争的短篇《黄文元同志》和《团圆》(电影《英雄儿女》据此改编)。巴金先生无法自己写发言稿,作协只好找个人先起草再送巴金过目定稿。我接到这个任务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反复重读巴金先生以前发表过的谈创作问题的文章,熟悉他的一些基本论点,熟悉他的语气,这样写成一篇讲话短稿(约三千余字),作协改定后呈送巴金先生过目。巴金先生看后表示同意,开会时作协便请一位同志代为宣读。军事题材创作座谈会是在1982年4月间开的。下半年作协筹办首届茅盾文学奖(长篇小说奖)评奖的事,要请巴金先生致开幕词。可是下半年先生又发生了不幸,在书房里整理书架上的书时把腿摔坏了,已送医院治腿养伤。先生身体本已虚弱,这时如何能写开幕词呢?作协有关领导同志遂再次要我起草一个文稿。这次起草完毕改定后,作协将送审的任务也交给我了。 
  记得我是在1982年12月初一个大冷天动身去上海的。我庆幸这是一次看望巴金先生的好机会。我带着文稿和表达慰问之情的一小袋水果在下午进入医院巴金先生的病房。先生的女儿李小林和来自家乡四川的亲戚在身边陪侍。李小林给躺在病床上的先生念了我们起草的讲稿。先生听完后表示同意,客气地说声谢谢,并要我代他向作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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