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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林间录-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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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法华梵相奇古,直视不瞬,时独语笑,多行市里,褰裳而趋,或举指画空,伫立良久。从屠沽游,饮啖无所择,道俗并目为狂僧。怀禅师未出家时,师见之,抚其背曰:“德山、临济。”丞相吕许公问佛法大意,对曰:“本本无一物,一味总成真。”僧问:“世有佛否?”对曰:“寺里文殊。”有问师为凡耶圣耶,举手曰:“我不在此住。”将示化,作遗偈,其旨不可晓也。已而曰:“我从无量劫来,成就逝多国土,分身扬化,今南归矣。”语毕,右胁而寂,庆历戊子十一月二十三日也。
    照觉禅师元丰之间革东林律居为丛林,天下衲子望风而集,咸信敬畏仰,以为肉身大士,其被赏识者,必名闻诸方。然未尝轻予人。罗汉小南禅师嗣云居绑公,道眼明白,未为人知。尝至东林,照觉鸣钟集众,出迎于清溪之上,其徒大惊。自是南之名日益显著。佛印禅师再归云居,灵源叟初自龙山来,与众群居,痛自韬晦。佛印升座白众,请以为座元,其礼数特异。灵源受之,丛林学者日亲知晦堂老人法道有在矣。呜呼!先德之成就法器,使增重于世,其法如此。尧非不能诛四凶、举十六也,留以迟舜耳。虽古圣人,所为莫能外是。二老其亦知此者欤?
    古塔主去云门之世无虑百年,而称其嗣。青华严未始识大阳,特以浮山远公之语,故嗣之不疑。二老皆以传言行之自若,其于己甚重,于法甚轻。古之人于法重者,永嘉、黄檗是也。永嘉因阅《维摩》悟佛心宗,而往见六祖,曰:“吾欲定宗旨也。”黄檗悟马祖之意而嗣百丈,故百丈叹以为不及也。
    地藏琛禅师能大振雪峰、玄沙之道者,其秘重大法、恬退自处之效也欤?予尝想见其为人,城隈古寺,门如死灰,道容清深。戏禅客曰:“诸方说禅浩浩地,争如我此间栽田博饭吃有旨哉。”
    予初居黄龙山时,作《禅和子十二时》偈曰:“吾活计,无可观,但日日,长一般。夜半子,困如死,被虱咬,动脚指。鸡鸣丑,粥鱼吼。忙系裙,寻袜纽。平旦演,忽欠伸,两眉棱,重千斤。日出卯,自搅炒,眼诵经,口相拗。食时辰,齿生津,输肚皮,亏口唇,禺中己,眼前事,看见亲,说不似。日南午,衣自补,忽穿针,全体露。日昳未,方破睡,洗开面,摸着鼻。晡时申,最天真,顺便喜,逆便嗔。日入酉,壁挂口,镜中空,日中斗。黄氏戌,作用密,眼开阖,乌崒律。人定亥,说便会,法身眠,无被葢。坐成丛,行作队,活鲅鲅,无障碍。若动着,赤肉艾,本无一事可营为,大家相聚吃茎菜。”
    云峰悦禅师初至高安大愚见芝和尚,芝问曰:“汝来何所求?”对曰:“拟学佛法。”芝曰往人意表,问则学者丧气。葢无师自然之智,非世智可当。真一代法施主也。行乞。既还,而芝移居翠岩。悦又诣芝所,求入室。芝曰:“佛法且置之。大众夜寒须炭,更当乞炭一次。学未晚。”悦又行乞。岁晏,载炭归,且求示诲。芝曰:“佛法不怕烂却。维那方缺人,子当就职,勿辞也。”遂鸣楗椎白众,请之。悦有难色,拜起,追悔,欲弃去,业已当之,因中休然。恨不晓芝公之意果如何耳。一日,束破桶,引篾触盆堕地,遂大悟,方见芝公用处。走见芝,芝笑呼曰:“维那且喜大事了毕。”悦未及吐一言,再拜,汗如雨而去。故其门风孤峻,未尝有构之者。南禅师尝语大宁老原曰:“渠欲人人悟解,如此岂可得哉?”
    神鼎徕禅师少年时与数耆宿游南岳,一僧举论宗乘,颇博敏会。野饭山店中,供办而僧论说不已,徕曰:“上人言‘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唯识唯心,眼声耳色’,何人之语?”僧曰:“法眼大师偈也。”徕曰:“其义如何?”对曰:“唯心故根境不相到,唯识故声色枞然。”徕曰:“舌味是根境否?”对曰:“是。”徕以箸夹菜置口,含糊而言曰:“何谓相入耶?”坐者相顾大惊,莫能加答,徕曰:“路途之乐,终未到家。见解入微,不名见道。参须实参,悟须实悟。阎罗大王,不怕多语。”
    《金刚三昧经》乃二觉圆通,示菩萨行也。初,元晓造疏,悟其以本、始二觉为宗,故坐牛车,置几案于两角之间,据以草文。《圆觉经》以皆证圆觉、无时无性为宗,故经首叙文不标时处,及考其翻译之代,史复不书。晓公设事表法,《圆觉》冥合佛意,其自觉心灵之影像乎?
    曹溪六祖大师,方其韬晦时,杂居止于编民,混劳倡于商农十有六年,蛮儿、海竖、贩夫、灶妇得以追呼尔汝。及其德加于人,道信于天下也,虽屡朝天子不得而师友之。其行圣贤之分,故莫知贵贱之异也。《大宋高僧传》曰:“天子累召祖,竟不往,曰:‘吾貌不扬,北人见之,必轻法。’”是果祖师之言乎?不仁者之言也。至人何尝以形骸为恤,况其天形道貌,以慈摄物,其肯不自信耶?
    石头和尚庵于南台有年,偶见负米登山者,问之,曰:“送供米也。”明日,即移庵下梁端,遂终于梁端,有塔存焉。百丈寺在绝顶,每日力作以偿其供,有劝止之者,则曰:“我无德以劳人。”众不忍,藏去作具,因不食,故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语。先德率身多如此。故六祖以石坠腰,牛头负米供众,今少年较刍擎钵,颦頞曰:“吾臂酸。”
    雪窦禅师作《祖英颂古》,其首篇颂初祖不契梁武,曰:“阖国人追不再来,千古万古空相忆”者,重叹老萧不遇词也。昧者乃叙其事于前曰:’达摩既去,志公问曰:‘阶下识此人否?葢观音大士之应身耳,传佛心印至此土,奈何不为礼耶?’老萧欲追之,志公曰:‘借使阖国人追,亦不复来矣。’”雪窦岂不知志公没于天监十三年,而达摩以普通元年至金陵。予以是知叙此者非雪窦意也。今传写又作“葢国”,益可笑。又颁洞山麻三斤,曰:“堪忆长庆陆大夫,解道合哭不合哭。”意用长庆语。长庆闻陆大夫此语而哭,乃问众曰:“且道合哭不合哭?”事见《传灯录》。而昧者易曰“合笑不合笑”,失其旨甚矣。王文公见禅者多问韩退之见大颠事,往往对公妄谈者,公嗟惜禅者吐辞多臆说,不问义理,故要谤者多以此。有志于宗教者当考证之不可苟也。
    僧问予:“转八识成四智,从上宗师颇有释其义者乎?”予曰:“曹溪有偈最详,曰:‘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五八六七果因转,但转其名无实性。若于转处不留情,繁兴永处那伽定。’以五识、第八亲相分,故曰‘成所作智同圆镜’,是皆果上方转;第六、第七无别体,故但能了知即性平等,是皆因中转也。
    英邵武开豁明济之姿,葢从上宗门爪牙也。尝客云居,掩室不与人交。下视四海,莫有可其意者,曰:“吾将老死于此山。”偶夜读李长者《十明论》,因大悟。久之,夜经行,闻二僧举老黄龙佛手、驴脚因缘,异之,就问:“南公今何所寓?”对曰:“在黄檗。”黎明径造南公,一见与语,自以谓之不及。又往见翠崖真点胸,方入室,真问曰:“女子出定意旨如何?”英引手掐其膝而去,真笑曰:“卖匙箸客未在。”真自是知其机辩脱略窠臼,大称赏之,于是一时学者宗向。晚首众僧于圆通。南公见僧自庐山来,必问僧依觐英首座否。有不识者,则曰:“汝行脚到庐山,不识英首座,是宝山徒手之说也。”南公在世,不肯开法,南公化去,师曰:“大法舍我其谁能荷之耶?”遂出世,住泐潭。有偈语甚多,今止记其三首,或以想见其为人。曰:“石门路险銕关牢,举目重重万仞高。无角銕牛冲得破,毗卢海内鼓波涛。”又曰:“万煆炉中銕蒺藜,直须高价莫饶伊。横来竖去呵呵笑,一任旁人鼓是非。”又曰:“十方齐现一毫端,华藏重重帝网寒。珍重善财何处去?青霄风撼碧琅堕。
    达观禅师尝窃笑禅者不问义理。如宗门有四种藏锋,初日就理,次日就事,至于理事俱藏,则曰入就,俱不涉理事,则曰出就。彼不视字画,辄易“就理”作“袖里”,易“出就”作“出袖”,易“入就”作“入袖”,“就事”不可易也,则孤令之。今德山四家录所载具存,使晚生末学疑长老袖中必有一物出入往来,大可笑也。晦堂老人见禅者汗漫,则笑曰:“彼出家便依诵《八阳经》者为师。”其见闻必自有渊源。南院和尚曰:“问在答处,答在问处。”夹山曰:“明中抽横骨,暗中坐舌头。上座玄旨是老僧舌头,老僧玄旨是上座舌头。”又曰:“坐却舌头,别生见解。参他活意,不参死意。”达观曰:“才涉唇吻,便落意思,并是死门,故非活路。直饶透脱,犹在沉沦。”予尝怪洞山、临济提倡旨归多相同,葢得前圣为物法式之大要。《楞严》曰:“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故旧说多言达摩乃观音应身,指《楞伽》可以印心,则其旨葢尝曰“佛语心为宗”故也。又曰南岳让公亦观音应身,味其意,若非苟然者也。
    有僧谓予曰:“如古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也无?’答曰:‘不落。’或答曰:‘不昧。’问:‘如何是大悲千手眼?’或答曰:‘通身是。’有闻之者,则曰:‘我则不然。曰:遍身是。’或问:‘如何是佛?’或答曰:‘臭肉等来蝇。’有闻之者曰:‘我则不然,破驴脊上足苍蝇。’或问:‘权借一问,以为影草时如何?’或答曰:‘何必。’有闻之者曰:‘何不道个不必?’如诸老宿所示,何以分其优劣?得达其旨,于法无碍,一切语言无用拣择,信手拈来也耶?则彼皆轻重问答。锱铢而较之,谓临机直须辨别也耶?则彼之理致具在,若无可同异者,此吾所尝疑,不能释也。”予曰:“我不解子之疑。然闻世尊在日,有比丘根钝,无多闻性,佛令诵笤帚二字。日夕诵之,言笤则已忘帚,言帚则又忘笤,每自克责,系念不休。忽能言曰笤帚,于此大悟,得无碍辩才。子如能诵笤帚者,当见先德大慈悲故为物之心。”僧詟应而去。
    法昌倚遇禅师,北禅贤公之子。住山三十年,刀耕火种,衲子过门,必勘诘之。英邵武、胜上座皆黄龙高弟,与之友善,多法句,遍丛林。晦堂老人尝过之,问曰:“承闻和尚近日造草堂,毕工否?”曰:“已毕工。”又问曰:’几工可成?”曰:“止用数百工,遇恚曰:‘大好草堂。’”晦堂拊手笑曰:“且要天下人疑着。”临终,使人要徐德占。德占偕灵源禅师驰往,至则方坐寝室,以院事什物付监寺,曰:“吾自住此至今日,以护惜常住,故每自莅之。今行矣,汝辈着精彩。”言毕,举手中杖子曰:“且道遮个付与阿谁?”众无对者。掷于地,投床枕臂而化。
    首山和尚尝作《传法纲要》偈曰:“咄咄拙郎君,机妙无人识。打破凤林关,穿靴水上立。”“咄咄巧女儿,停梭不解织。贪看斗鸡人,水牛也不识。”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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