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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欢喜-独木不成林_完结_派派小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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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却最热情,有时还稍显急躁。雷先年纪最轻,却早早成了六弓国的猛将,他武艺高强,带兵打仗也颇有一套,是朝廷里的红人。相较而下,倒是自己最为散漫,身为太傅,却对太子殿下疏于管教,一想到尔夏,子寻的眉目间便多了几分忧愁。
  “他要常驻边疆,陛下已经准奏了。”雷先像是猜到了子寻心中所想。
  “他也才十四岁而已。”子寻喃喃说道。
  关尹哼了一声说:“才十四岁,就已经通晓各种杀人的手段了。听说这次出战景和国,他的箭头上可是沾满了老朽妇人的血。若不是雷先去求情,恐怕那两位亡国公主早就被他给万箭穿心射死了……”
  子寻挥了挥手,打断了关尹的话,关尹正欲表示不满,却见一排姑娘已经站在他们面前,正规矩地向他们行礼,亡国公主欢喜也在其中。
  雷先赶忙起身招呼起熟识的姑娘,几位年轻的歌姬迈着轻盈的步子凑到雷先身旁,关尹端起一杯酒,像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语,他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关尹的话,欢喜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她下意识地想替尔夏辩解,他并没有想取自己或是烟容的性命,应该说,他根本不认得她们俩。更何况,两国交战,本就是要以死相逼,哪里需要什么仁义道德。
  在被押往六弓国的路上,欢喜曾对烟容说:“今日是景和国战败被屠城,若是景和国赢了,恐怕也会用相同的手段去对付六弓国的人。”
  就在欢喜陷入沉思的时刻,素芯已经坐在了主人子寻身边,她的胳膊有意无意地碰触着子寻,子寻并没有拒绝,只是平静地接受着素芯的温存。
  所有的姑娘都坐在了席子上,只有欢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她猛地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地落到了主人子寻的脸上。那张脸,的确有让人如痴如醉的本钱,欢喜觉得,子寻的脸无疑是美丽的,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却又震撼人心的美,仿佛是清晨绿草上的一滴露珠,等你仔细观察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已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欢喜。”子寻轻声唤道。
  欢喜下意识地弯曲膝盖,正要拜倒,却被子寻拦了下来:“在我面前,你是不用跪的。”
  “因为我是亡国的公主?”欢喜喃喃问道。
  “不,因为你是我府中的人。”子寻笑着回答。
  “见过主人,我叫欢喜。”欢喜身子一晃,拜倒在地上。她姿态优雅、表情高贵,处处体现出了皇室公主的风范。
  子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是关尹笑嘻嘻地拉起了欢喜:“欢喜姑娘,你的妹妹烟容住在我府上呢。你和她的性子真是南辕北辙,大不相同。她一进府,又哭又闹,弄得府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可你却如此温婉恬静,早知道,我就该把你接进府。”
  “你不就喜欢又麻又辣的味道吗?”雷先瞥了关尹一眼继而侧过头,打量起欢喜:“欢喜妹妹在太傅府里住的可习惯?缺了什么物件,尽管吩咐子寻去准备,他不敢不从的。”说着他冲欢喜眨眨眼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欢喜漠然地瞅着他们,仿佛他们在讨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从小到大,欢喜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倒是子寻突然朗声说道:“欢喜,坐到我身边来。”欢喜身子一抖,她瞅了素芯一眼,见素芯点点头,她才应了一声,慢慢走到子寻身边坐了下来。
  “呵呵呵。”关尹抿嘴一笑,对雷先说:“你知不知道海里有一种鱼,只有等到死的那一天,才会停止游动。我看这个小姑娘就和那种鱼类似,任谁也没法让她停下步子。”
  雷先一边笑着一边替关尹斟满了酒:“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相像呢。”
  子寻飞快地扫视了欢喜一眼,其实他也暗暗同意关尹的比喻,只不过他觉得,这些话没必要当着欢喜的面说出来。刚刚欢喜的跪拜,看似屈辱,事实上,恰恰是欢喜维护自己尊严的一种方式。她在用行动告诉在场的众人,无论她是歌姬亦或公主,都不能被随意践踏。她的人生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却还能不悲不喜,从从容容,真让人惊叹不已。子寻这样想着,脸上浮起了淡淡的温柔:“怎么不见你们两个关心一下朝政,偏偏总喜欢说别人的家务事。”
  欢喜听完子寻的话,惊讶得差点打碎手中的杯盏,她搞不懂,为何子寻会替她解围,她更不懂,子寻说得‘家务事’是何含义。也许,那只是他随口说出的词语而已,欢喜这样告诉自己。
  子寻的手掌突然落到了欢喜的头上,他像是抚摸猫咪似的轻轻地揉着欢喜的头发:“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带你去丞相府见见烟容姑娘可好?”
  欢喜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子寻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几声,这时素芯牵起子寻的手,她柔声对子寻说:“主人,您就别再为难欢喜了。”
  “咱们不为难欢喜姑娘,那就为难为难素芯姑娘好了。”关尹说着敲了敲桌面:“听说你为子寻写了一支曲子,深得他的欢心,不如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关尹大人说笑了,主人是什么人物,我这点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素芯转头对子寻说:“主人,我已经把《苦寒行》这首曲子教给了欢喜,不如就让她来演奏,我来伴唱可好?”
  “这……”子寻摸了摸下巴:“素芯,那可不是首简单的曲子,欢喜她……我看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欢喜,你愿意为我伴奏吗?”素芯松开了主人的手,满怀希望地凝视着欢喜。
  欢喜没有回答,她沉默地把琵琶抱在了怀里。素芯见状嫣然一笑:“真是个好孩子。”
  子寻也不再多言,他看着欢喜那双纤细的手抚过琴弦,那样的认真与专注,不由得浅浅一笑,这个小姑娘,倒也真有几分不同。
  关尹和雷先也都坐正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欢喜,就连围坐在一起的歌姬们也都停止了闲谈,静候着欢喜和素芯的表演。
  欢喜的第一次表演,即将开始,她突然感到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她的心头。

  第二章:夺命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素芯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欢喜耳边响起,欢喜出神地望着素芯,她觉得,素芯是在用整个生命来跳这支舞,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夕阳西沉时,天空中最后那一抹霞光,耀眼夺目却又令人哀伤。
  欢喜直觉上想要停止伴奏,但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飞速拨动着琴弦。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素芯一边唱着,一边留下了晶莹的泪水,这是她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刻,她要把最美好的一切都呈献给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
  子寻想要伸手去拉住素芯,但最终他仍只是叹了口气,素芯唱完了最后一句,便拜倒在子寻脚下,她微笑着说道:“我侍奉了主人十年,看着主人由翩翩少年成长为朝廷栋梁,我不知唱过多少首歌,弹过多少支曲子,只求主人的一个笑容。您待我们这些歌姬十分友善,不似主人与仆人,到似朋友。侍奉您,在您左右,素芯感到很快乐。只是我的主人,自从大公子死后,你越来越沉溺声色犬马,越来越不顾百姓的疾苦,连年征战,死伤无数,您贵为太傅,却不肯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您可知道,若是这江山落入那个孩子手中,只恐怕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到那时,再多的美酒音乐又有什么用?”
  “素芯,你且起来。”子寻叹了口气,他不知该如何向素芯解释这里面的曲折原委,即使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素芯苦涩地笑了一声,她突然从袖口中拔出了一把匕首,照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她自知,这番话一出口,便是死罪,她非死不可。但这些是她早早便想好了的,与其一直痛苦下去,还不如做个了结,也算不枉来人世一遭了。
  “素芯!”子寻一把抱住了素芯的腰,素芯微微一笑便永远地合上了双眼。歌姬们全都跪倒在地,掩面痛哭着。尽管她们从不喜欢素芯,但素芯的这种惨烈死亡,还是令她们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关尹和雷先漠然地盯着子寻,一时四周寂静无声。
  欢喜呆呆地站在原地,素芯的死在她的意料之中。从很小的时候起,欢喜便能隐约洞察到即将到来的死亡。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死亡并不可怕,这世上谁能躲开死亡呢,人固有一死,只不过有先有后而已。更何况,素芯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看着她完成了心愿。难道不该替她高兴吗?
  “主人,您不必自责。”欢喜直视着子寻,他洁白的袍子上沾满了素芯的鲜血,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朵朵红莲。
  “你说什么?”子寻诧异地望着欢喜。
  “我说,”欢喜一字一顿地说道:“素芯的死,是她自己的决定。”
  子寻听完欢喜的话先是一惊,随后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欢喜啊欢喜,我终于知道素芯为何独独把《苦寒行》教给你了,你们两个人,一个清高自傲,一个出尘脱俗,遥相辉映,怪不得能成为知己。罢了罢了,就把素芯葬在这里吧。”话音刚落,便有三四个侍从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抬走了素芯的尸体。
  “欢喜。”在登上马车前,子寻突然转过身子,朝欢喜伸出了手:“你和我坐在一起。”
  欢喜依言跟在子寻的身后上了马车,二人相视无言,子寻低头瞅了瞅自己袍子上的血迹,自嘲般笑了笑:“你若想笑就笑吧。”
  欢喜摇摇头,轻声说道:“主人为什么不成亲?”
  子寻惊讶地直视着欢喜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缓缓凑到欢喜身边,托起了她的下巴,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又像是要把欢喜看穿。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子寻幽幽地说道。
  “素芯说,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欢喜解释道。
  子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垂下头,迟疑了许久才对欢喜说:“我一直以为,待她们很好便够了。”
  欢喜并没有接话,只是浅浅地笑着,她知道,聪明的子寻已经完全明白素芯为何会自尽而死了。她爱他,这爱太浓了,以至于她想要占有子寻全部的温柔与关怀,但却又心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素芯便要用死亡来惩罚主人,惩罚这个看似风流,却性情冷淡的子寻。
  “你被带到异国,难道不害怕吗?”子寻问道:“我听说你的母后,你的生母是位非比寻常的奇女子。”
  “可她还是死了。”欢喜淡淡说道。
  “你一点都不想念故乡吗?”子寻追问道。
  欢喜慢慢侧过头,她的目光落在子寻的脸上,她有些胆怯地用手背贴上了子寻的面颊。那动作十分不合身份,甚至还带着几分轻佻,若是其他女子这么做,子寻一定会皱着眉头躲闪开。
  但面对欢喜,子寻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女孩子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太过与众不同,令人捉摸不清。比如现在,她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蛋上,从她掌心传来的阵阵凉意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自己心中的疼痛。那双直视自己的明亮眼睛,令子寻下意识地想把目光移开,但又产生了一丝不舍。
  “六弓国攻进国都的时候,父皇已经奄奄一息,瘫坐在皇椅上呆呆地望着跪在下面的宫侍们。那时候母后,也就是烟容的母亲花秀跪在他脚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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