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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茅盾文学奖]第5届-王旭烽:茶人三部曲-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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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草和寄草这两姐妹住着一间里外套间的厢房。这会儿寄草正在客厅里热闹着,嘉草胆子就大一些,说:〃小林,你叫小林吧,我听二哥这样叫你。你坐着啊,我给你洗洗伤口。我都闻出味儿来了。〃
  小林也不好意思,说:〃一路打过来,在桐庐负的伤,子弹从这头进去,又从那头出来,没伤着骨头,痛就痛一点吧。没想到捂着就烂了呢。〃
  嘉草找出了一些陈茶,用开水冲进脸盆里,稍微再放一点盐,化了凉着,说:〃医院里有药,明日你到我医院换药去。今日只好将就了。〃说着,就用那凉了的茶水沾湿了棉花,轻轻地在小林胳膊的伤口上拭搽。
  小林伤口红肿着,被这软软的手摸拭着,痛得舒服,忍不住闭上眼睛,轻轻哼了起来。
  嘉草就害怕,连忙问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林生就说:〃没有没有,我看你们抗家一屋子的人,就你最轻声轻气,走路说话风飘似的。〃
  嘉草听了,心里也高兴,说:〃那还有我大哥呢。〃她突然想起来了,小林眼睫毛颤抖的神情,像大哥。
   〃他是男的,不算。〃
   嘉草脸就红了。她长那么大,还没单独和一个青年男人说那 么长时间话,她又好羞,想到小林把她当一个女人看呢,心里很激动,薄薄的胸脯都升浮起来。
   嘉草的呼吸一紧张,林生的呼吸,也莫名其妙紧张起来。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中便有了诡橘和暧昧。林生究竟是男人,找来找去地要找话说,便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们家到底是做茶叶生意的,于什么都和茶有关系,连治伤口也用茶水。〃
  嘉草见有了话说,呼吸才正常:〃茶是最最清爽的东西,从古到今,都是药呢。不要说洗伤口,其他治感冒,治眼疾,胃痛,头疼,都好用茶来治的。〃
  〃我们在战场上要消毒,没有酒精,就用烧酒,可没人用茶的。〃小林说。
  〃打仗嘛,那是什么时候?和平时不好比的。用酒消毒,快是快,就是痛。用茶呢,慢是要慢一点,但是性子温和,就是凉飓飓的,还解痛呢。你要快,还是慢呢?〃
  小林看着嘉草那一头的软发,低首时挂到面颊,抚着极白的肌肤,心里就说不上地痒了起来,说:〃战场上嘛,自然是越快越好。在这里,我就不想再痛了。〃
  嘉草抿嘴一笑,朝林生惊鸿一瞥,在她,也是自然的流露,在旁人眼里,便是干种的风情T。嘉草轻轻地走动,轻轻地来去,尽量不动声色,但效果恰恰相反。林生被杭营长的这个大妹妹,一下子就迷住了。
  正就那么痴痴地呆看着,由嘉草在他胳膊上施展着仙力,只觉得一缕幽香,若有若无,吹过了他的脸,忽听门外一声〃得〃,跳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大叫:〃好哇,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说悄悄话呢!〃
  嘉草一吓,手里棉花团都掉在了地上,白了一眼,就说:〃寄草,你咋呼什么?我这是给小林换药呢!〃
  寄草就也白着眼过来,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可以给小林哥哥换药啊,我也要换。小林哥哥,我给你换药好不好?〃
  嘉草脸一红,要恼:〃你这是干什么,瞎闹。人家正经负了伤呢。〃
  〃小心眼,小林哥哥,我的嘉草姐姐心眼可细了,最会生气了。〃
  气得嘉草直跺脚,只是没有声音:〃寄草,你出去,讨厌!〃
  寄草见嘉草真的生气了,才说:〃好好好,算我捣乱,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妈叫你过去呢。那个什么嘉乔来了。〃
  嘉草嘴角一抖,说:〃别又来骗我,嘉乔,恨都恨死我们了,还会来?〃
  〃真的,我不骗你,〃寄草睁大了眼睛,〃就是他嘛,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嘉草一听,扔下手里的东西,说了一声〃我看看去〃,便跑了。
  小林很奇怪,问:〃嘉乔是谁?没听杭营长说起过嘛。〃
  〃和嘉草姐姐是一对双胞胎,住在我们仇人家里,很坏很坏的。〃寄草直言不讳地说。
  〃那不就是你小哥了吗?〃小林更奇怪了。
  〃我才不叫他小哥呢,生出来到现在,我还没见到他几回呢。〃寄草这样回答了林生。
  昌升茶行的老板吴升在北伐军即将人城的前夕,便安排了他的养子嘉乔加入国民党。嘉乔说:〃干爹,我不入那党,我听说杭老二入了呢!我不和他在一个党里。〃
  〃抗老二人得,杭老三就入不得?〃吴升说,〃你们毕竟是一个爹生的嘛。〃
  〃那也不入,倒不如人共产党,和杭老二的国民党争个高下。〃
  吴升轻轻地吸了一口从家乡送来的六安瓜片,欣喜地望着他的这个养子。多年来的调养,嘉乔已经成为他的一只最凶猛的鹰袅,一条最忠实的走狗。他对他,也可谓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家里几个子女中,唯独捧着他。大儿子吴有二十多了,已染得一身的铜钱味,心里不服,对爹说:〃爹,你偏心眼,娘要活着,可不会让你那么抬举他。〃爹便动用眼睛剜他一刀,说:〃你这乡巴佬笨熊,眼光一尺远。你记恨他什么,他要你一根茶叶梗了吗?〃
  吴有说:〃谁知你以后还会不会给他?〃
  吴升冷笑着,说:〃我给过谁什么了,我谁也不给,我死了扔下这份家产,那也是你有福气捡的,不是我吴老板给的。要想发财,统统自己挣去!〃
  吴有听了便松了口气,晓得了两点,一是遗产迟早还得归他,二是不会给嘉乔一根针。
  但他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对嘉乔那么好。吴升摇摇头,对着那几个乡下黄脸婆生的儿女叹口气说:〃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几个中,有哪一个比嘉乔更孝顺我?〃
  〃那是。他杭嘉乔连姓都不要,要改了姓吴呢!〃女儿吴珠哼着鼻孔说。
  〃幸亏爹明白,不让他改。〃吴有搭话。
  〃那是怕别人说闲话,不是怕吴家这点产业。〃吴升说,〃你们啊,怎么那么笨,那么算不过来呢?不都是生意人吗?仔细算一算,他在我们吴家,不就多吃一口饭,多穿一件衣吗?将来成大事,继承杭家那个名分,那份产业,你说那是谁的?是我们吴家的,还是他杭家的?〃吴升说,〃他又小,杭家的庶出,家里人又不好待他。你们对他好一分,将来他就对你们报十分。这点道理,怎么样算也是算得过来的嘛!再说了,我们现在住的,是谁的房子,还不是靠着嘉乔吗?〃
  吴有、吴珠两个,从此恍然大悟,便把嘉乔当了未来的财神供养爱护。嘉乔从前在小茶面前就养成了刁钻古怪、任性阴毒的性子,到了吴家,反而没有了这分可能性,他几乎是要干什么吴家人就让他干什么,又没有大哥二哥来打他骂他,只有吴升的悉心调教。吴升对他越好,他就越听吴升。
  吴升开导他说:〃好儿子,共产党入不得,我打听过了,共产党是穷光蛋入的,别看现在国民党和共产党联手,迟早有一天得对打。要人,还得人国民党。和你二哥一个党怕什么,一个党里照样作对。国民党里,现在不是有着左派,还有着右派吗?〃
  嘉乔说:〃那我就入国民党了。抗老二当左派,我就当右派;杭老二当右派,我就当左派。〃
  〃我给你打听过了,他可是左派的铁杆分子。〃
  〃那我就当右派了。〃嘉乔豪迈地宣布。
  听说嘉平随着北伐军回了杭州,吴升乱了方寸。他原来以为杭家这个不肖子孙,不会再回来了。谁知上天竟让他带了兵打回来,况且以后还会不会走也说不好。吴升以往对杭天醉的态度,是以仇视为主,此刻却感到需要调整,需要通融了。
  杭嘉乔便是带着这样的使命,硬着头皮,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忘忧楼府的。
  一家人见了突然闯进来的嘉乔,都吃了一惊,可以说,惊奇是大大地超过了欢喜。
  嘉乔长得又瘦又高,眉目传情,又像天醉又像小茶,也是风流调优的坯子,谁见了都说是杭家的血脉。
  然而毕竟在吴家这种暴发户人家熏陶久了,衣着打扮,脱不了商贾之气。
  进得门去,嘉乔原来也是想得体寒暄一番的。不料越往里走,那眼泪就越往外流,往事历历不堪回首。等到见了年过半百的杭天醉,早就涕泪横流,说:〃爹,我妈灵堂还在吗?〃
  杭天醉只看了一眼嘉乔,就别过脸去,不愿再说一句话。
  嘉乔就跺起脚来:〃爹,爹,我妈灵堂还在吗?〃
  〃出去!〃杭天醉低声说,他不愿见到这个儿子。
  还是绿爱,过来拉拉嘉乔,说:〃嘉乔,你跟我来。〃
  绿爱把他引到了杭天醉的花木深房,说:〃你爹每日对着你妈的相片,念经呢。〃
  嘉乔跪下来就哭,头撞着青砖,撞出了血。哭声隔着一进院子,隐隐约约还是传到了客厅。大家面面相觑。偏这时候,嘉草进来了,问:〃嘉乔呢,我三哥呢?〃
  大家都一起看着嘉草,仿佛这时候才想起,嘉乔和杭家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嘉乔和嘉草是孪生兄妹啊。
  嘉草被大家看得奇怪,说:〃二哥三哥都回来了呀,你们怎么不高兴?〃
  方西冷女士这才插得进一句话:〃这么多年也不回来,我和你大哥成亲那年发了帖子都没来,怎么今日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
  〃你们算什么,二哥是北伐军呀!〃寄草说。寄草童言无忌,又是最小的,也是家中宠女,什么都敢说。
  〃我看,他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杭嘉平说。
  〃不管怎么说,是姓杭的兄弟回来了。回来就好,杭家,也算是大团圆了。〃还是大哥打了圆场。
  那一夜杭家吃上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晚宴。绿爱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上了龙井虾仁、茶鸡、茶叶蛋。嘉草也端出了从德清传来的杨坟咸茶,那还是向沈绿爱学来的。茶里有橙子皮、野芝麻、烘青豆、豆腐干、蚕豆瓣、黄豆芽、笋干、胡萝卜、番薯干、橄榄、酱瓜、花生米、卤桂花,花花绿绿的,放了一大茶盘。众人见了,不由惊呼起来。
  一时间茶香氯氟,酒香扑鼻,笑语欢声。座上宾赵寄客举茶杯说:〃茶庄人相聚,先以茶代酒吧。来,嘉平,为北伐胜利干杯。〃
  嘉乔也举起杯子,说:〃二哥,为我们在同一个党内的奋斗干杯。〃
  绿爱也举起杯子,说:〃别这党那党的,还是为全家团圆干杯吧。〃
  林生坐在嘉草旁边,悄悄问:〃你为什么而干杯呢?〃
  〃都让你们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我要为认识你干杯,你愿意吗?〃
  嘉草苍白的耳廓通红了,她点点头,悄悄地,和他碰了一下杯。
  寄草叫起来了:〃你看小林哥哥怎么吃的茶。〃
  原来林生喝光了茶汤,见了半杯的佐料,一时心急,便用手指夹着去吃。
  众人见了又笑,却都不告诉怎么个吃法。还是嘉草,举起那只杯子,说:〃小林,你看简单得很,杯口对着嘴巴,一只手敲着杯底,东西就到嘴巴里去了。〃
  林生恍然大悟,说:〃简单得很嘛。〃
  他把杯子底朝天翘着,头朝上接着杯口,一只手旋着杯子,一只手敲着杯底,他的白白的喉颈露出来,拉长了,密密的黑胡须从下巴上布散开去,喉结一升一降。嘉草不知不觉盯着那喉结,怔住了。
  寄草却又叫了:〃阿姐,你多嘴!〃
  嘉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面孔就红到了脖子,说:〃你才多嘴,没见你停了磨牙。〃
  寄草指着对面说:〃我们都多说,大嫂二嫂还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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