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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玉体横陈-第77章

小说: 玉体横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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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北齐,灭亡了。 
  昔日的大齐皇帝,今日长安的“温公”高纬,他又怎么样呢? 
  ① 委任状之类的东西。 
  ② 公元577年。 
  ③ 今山东茌平西南。 
  ④ 今河北河间。 
  ⑤ 今山东益都。 
  ⑥ 高纬已经被俘,帝号已失,故按照周国的封号称呼他。 
  ⑦ 今山西朔县。 
  ⑧ 今山西忻县西。 
  ⑨ 山西忻县。   
  四十五 玉 碎(1)   
  独自一人,我躺在黑暗中。锦衣玉食的囚徒生活,已经持续了几个月。 
  似乎有人,脚步轻轻,朝我走来。呼吸中,有一种类似阳光下花蕊浮尘那样的东西。这种味道,给我以人生的可靠感,让我感受到这个世界金子般可贵的静谧。由此,每一天,就变成了新的一天。 
  那是我梦中的小怜! 
  皇帝,太上皇,无上皇。我高纬这一生,迄今为止,二十二个年头,比别人的十世还要长久,还要丰盈。 
  失去自由,真真切切让我产生一种从来未曾感受过的痛苦。这种内心的创伤,时间也不能愈合。我也不必准确地记忆我被俘的时刻,那并不会增加痛苦。在越来越炎热的日子里,我只是思念小怜。 
  小怜,她怎么样了呢? 
  往事,无从分割。这是一种最深刻的凄凉。在我记忆的眼中,小怜的脸庞,逐渐变化。不是越来越模糊,而是越来越清晰。 
  总是在暗夜中,我感觉到她忽然扑入我怀中的温柔。变化着的,只有时间。而我对她的记忆,没有任何销蚀。每个千差万别的日子,只把一个小怜的思念留给了我。 
  在撕心裂肺的思念中,我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另外的我,有着新奇、焦渴的企盼,幻想着梦中的春天的阳光。小怜的玉体芬芳,反射到我沉沉的睡眠中,让我在她长久的迟迟未归后,给我以悲伤的快乐。 
  越是沉浸于思念,越是痛苦不堪。在缤纷色彩的梦境中,小怜留下的痕迹,黯淡得可怜。我脑海里,似乎每时每刻都出现她的容貌,间隔,引起我一日强过一日的焦虑。 
  小怜,她身上所具有的魅力,随着时间和离别,越来越强烈。希望,失望。失望,希望。 
  生活的回顾,让人无限伤感。当喜悦停止的时候,生活还在继续。 
  黎明的曙光,那么刺目,让人恶心。如果没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信念支撑,我就不能活下去——那就是,我会再见小怜! 
  热爱,让人对生命都产生厌倦。悲哀,会使内心的痛苦变得无比尖锐。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总是盼望白昼真的结束。当虚无的一天完结,傍晚的暗影升腾起来的时候,在西沉太阳的背后,有着深远的梦境,在那里,我肯定能会与小怜相见!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早晨起来,我清晰记得——小怜,与我携手,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两边都是草原的长长的路上。那条路的尽头,似乎可以远远瞥见,它是闪烁微光的、跳跃着鲜红色彩的、黑黑的圆形穹庐。多么像突厥人的穹顶啊。我的记忆的眼睛,在那条路上,还见到过纯黄色的太阳。似乎,隐隐约约的鸟儿啁啾,曾经打湿我们无法忘却的柔情。在梦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拉住过我,我的身体,潮落潮涌。我多想永远沉浸在那种永恒中啊! 
  多少次,为了在梦中寻找冯小怜,我穿越时间的深谷,取道混乱的回忆,在溟濛的雾霭中,追寻着,赶着路,不辞辛苦,躲避浩瀚的幻觉,踏着虚无缥缈的幻境大地,苦苦追赶着小怜遥远的身影……咫尺之间;她却消融在苍穹下无垠的田野中,融化在纯净透明的梦里…… 
  长路迢迢。从邺城到长安,我们这群俘虏,走了近三个月。 
  我木偶一样,只能听任周人摆布。献俘仪式上,周人让我步行在长安到周国太庙的路上。 
  我走在最前面,高氏皇族被俘的王公跟在我身后。车舆、旗帜、器物,凡是从我们邺城、晋阳宫中选取的珍宝,都摆在车上陈列。 
  周国的重甲武士骑着骏马,排成一堵坚墙,押送着我们。 
  周帝本人,备大驾,布六军,奏凯乐,喜气洋洋地在太庙献俘。 
  周人观者如堵,伫立路旁,高呼万岁。 
  而后,便是长安的宫内大宴。周人,放肆地炫耀着胜利。 
  大殿中,人满为患。 
  南朝的梁国国主,一个样子白皙、阴柔的男子,妇人一样,躬身致敬,手捧酒觞,嘴里叨叨不停,大声歌颂周帝的功德。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城主。梁国被当时的西魏灭掉后,宇文氏扶立了一个梁朝皇室的后人,继承梁朝的祭祀,对外,他也号称梁国“皇帝”,其实,他不过是个江陵城的城主而已。 
  酒酣,周帝兴高采烈。他欢快地手把长髯,痛饮数觞后,开始坐在御榻上,自弹琵琶。 
  见此,梁国国主立刻起身,作吴地之舞,边舞边大声说: 
  “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 
  周帝大悦,立时赐赉,把从我大北齐取来的十床珍奇异宝,赐予了这个阿谀奉承的梁国国主。 
  梁国国主告退后,周帝命人传旨,让我们这些被俘的北齐皇室都上殿。饮酒,赐官,共赏歌舞。 
  我现在的身份,是周国的“温公”。   
  四十五 玉 碎(2)   
  周帝头戴高九寸的通天冠,黑介帻,金博山。在他坐榻上方,高施流苏帐。他身后,龙凤朱漆画屏风,女侍打伞盖。 
  一溜的金香炉、琉璃钵,陈摆在周帝案前。食案上,共有几十个金碗,熠熠闪光。 
  我们一行人坐于殿西,周国皇室坐于殿东。 
  对坐之时,忽然,我发现了对面的小怜。我的心,一下子抽紧。 
  自从在青州的南邓村被俘后,小怜就与我分开,被周人以驿传快速送往长安。据说,她被周帝赏赐给了宗室、代王宇文达。 
  小怜似乎过得不错,她的气色不是很差。她一身周国王妃的打扮,两博鬓,花九树,服褕翟,着鞠衣。特别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她脚上穿的不是她从前常常爱穿的丝履,而是紫皮靴。 
  她的脸,依然那样闪耀。整个殿堂,似乎都被她的美貌照亮。 
  在她身边近处,坐着一个身材臃肿的黑肥男人,短髯,细眉,一直含笑望着小怜。这个人,可能就是代王宇文达了。 
  周帝满饮一杯后,自弹胡琵琶,大声命令,让坐于我不远处的堂兄广宁王高孝珩吹笛。 
  高孝珩起立,推辞道:“亡国之音,不足听也。” 
  周帝愠怒,一定要高孝珩吹笛。 
  不得已,高孝珩举笛。笛才至口,泪下呜咽。 
  见此状,周帝可能恻隐之心顿生,乃不强求。 
  “梁主南舞,精彩动人。温公,你是否也给朕跳一跳啊?” 
  周帝一开口,殿内鸦雀无声。 
  开始我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面的周国皇室的人都盯着我看,我才意识到,周帝是对我讲话。 
  是啊,我现在是“温公”。周帝为什么封我为“温公”呢?温国的封地,又是在哪里呢?我脑子奇怪地闪过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 
  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跪起,高声请求周帝: 
  “陛下,我与小怜久别,能否陛下开恩,把小怜赐还于我。我们两人,得为长安太平小民,平生足矣!如能遂愿,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报答陛下厚恩!” 
  周帝愣了一下。似乎我的请求,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 
  “……朕视天下如脱屣,区区一妇人,何能惜之!不过,要看代王是否愿意了……使温公伉俪团圆,我想,代王应能成人之美!” 
  听周帝如此说,似乎所有的血液重新得以燃烧一样,我整个身体充满了力量。 
  作为亡国之君,区区舞蹈,成何侮辱! 
  小怜泪眼蒙■,望着我。她抱起胸前的胡琵琶,开始弹奏。 
  在我身旁,安德王高延宗涕泪横流,大声哭了出来,似乎是他在替我为亡国的大北齐承受侮辱。 
  我步入殿中。屏息过后,我双手合十,过顶,上身挺直。接着,我腿内弯,随着小怜的琵琶声,蹬地起舞。 
  我小臂略向内倾斜,挺直上身,忽然,转开马步,以我全身的力量,平抬上肢,弯曲至肋。我左腿稍弯,右腿后蹬,以媚神的全神贯注,面露真挚笑容,以取悦周帝。 
  飞速回旋中,我上肢平伸,左右倾斜晃舞。我的两条腿,忽而大幅度叉开,忽而收回。我的脚尖内外换转,不停摇动上身。我的腰部左右扭动着,腿部曲弓,挺胸收腹。与此同时,我的双臂摆动飞快,手掌开合合节,手腕抖动,舞姿婀娜。我的头部、颈部,左摇右摆;我的腰部、臀部,侧转旁旋。 
  忽然,我把双手合并于胸前,两眼平视着周帝,上身和大腿,圈勾成角。接着,我把两腿下蹲成环状,大腿外撇。紧接着,我双脚跳起,脚跟互触。我上抬颈部,双手叉腰,然后横举双臂,作弓步,摇头晃腰,我使出全身解数,踏蹬蜷伸,变化曲折。 
  我跳跃,我弹跳,我抬腿,我屈膝,我勾,我踢,我有时刚健有力,我有时妩媚动人,姿势变幻,无穷无尽。 
  在大汗淋漓的舞蹈中,我的臂、掌、腕、指,我身体所有的部分,都在胡琵琶声中摇荡。 
  最后,我右脚跟提起,以脚尖着地,嘴唱鲜卑歌,以惊人的速度,在殿中央欢舞盘旋…… 
  当我气息不喘,稳稳站在当地的时候,就连周帝本人,都由衷挑起大拇指赞叹。“好舞步!好舞步!” 
  此刻,小怜,脸上露出恍惚的、欢乐的笑容。她,肯定沉浸在回忆里。我们美好的时光,也有无数次这样,她弹胡琵琶,我起舞。 
  小怜,她像一幅画一样,让人百看不厌。特别是短暂而又长久的分别后,她比起从前更加动人千万倍! 
  记忆之流,忽然被周帝的话切断。 
  “代王,你是否能割舍啊?把冯小怜还给温公?” 
  代王宇文达默然久之。 
  然后,他朝周帝行礼,“全凭陛下裁之!”   
  四十五 玉 碎(3)   
  周帝注满一觞,仰头饮尽。“冯小怜,我们大周国的代王非常怜宠你……归属温公,还是归属代王,你自己选择!你的胡琵琶,弹得比朕精妙,再给朕弹奏一曲吧。” 
  小怜,面色白如绵纸。平素鲜若樱桃的嘴唇,完全不见了血色。 
  她迟疑片刻,咬了咬嘴唇。 
  一切都凝固住。 
  良久,她再次抱起琵琶,边弹,边清晰唱道: 
  “虽蒙今日宠,犹忆旧时怜。欲知心断绝,看取琴上弦!” 
  音声刚落,琵琶弦断,崩然一声! 
  寂然之间,小怜抛扔掉手中胡琵琶。而后,她忽然从紧挨着她坐的代王宇文达的腰间抽出了腰刀。 
  在众人的惊愕中,她把刀尖刺向自己的前胸…… 
  这是我梦魇中都不能想到的、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幕。 
  我扑上去,慌忙把浑身是血的冯小怜抱在怀里。 
  她睁开眼睛,没有一声呻吟。她搂着我脖子,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嗫嚅道:“陛下,臣妾先走一步。我去了,周人就不会为难你……” 
  她说话的时候,嘴里不断地开始流出鲜血,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我完全吓坏了。我颤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很快,那些不断外涌的血,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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