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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要下雨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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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大多都是普通人嘴里的“失败者”,在我们那栋楼里,每家每户都过着不同的生活,但几乎都异曲同工地有着同样的不幸。
  我没有遇到过像他一样的人,他和学校里的官宦富绅子弟不一样,我和他们只是隔着无数扇门,和他却像活在两个时空。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我,我感到他的目光和我有片刻的接触,宛如断掉的电线之间微弱的火花。
  后来他们好像离开了,我的眼睛失去了追逐的焦点,视线失望地在整个酒吧盲目游走。
  何纪和施可卿在舞池摇头晃脑,两个人的疯癫程度不相上下。许翔从吧台的另一边走过来,看我的目光有点古怪,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端着一杯,牛奶?
  这在酒吧里显得怪异又好笑。
  许翔似乎是朝我的方向走来,当他把牛奶放在我的面前我才确定。
  我:?
  许翔递给我一张名片,神色复杂地说:“晏朝雨给你点了一杯牛奶,还让我把他的名片交给你。”
  信息量大得让我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黑色的名片,遒劲的三个烫金的字体。
  晏朝雨。
  我记人名并不比记人脸要好多少,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三个字,即使如此,我还是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我喝了一口牛奶:“你们酒吧还卖牛奶吗?”这就像在成人用品店问“你们这里有数学教参吗”一样荒谬。
  许翔嘴角抽搐:“今晚开始卖。”
  其实在酒吧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并不安全,但我直觉认为这杯牛奶比我迄今为止喝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安全,就像我直觉认为这张名片来自下雨天遇到的那个男人一样。
  何纪和施可卿回来的时候脸上的怔愣意外地神似:“酒吧,卖牛奶?”
  我在他们茫然的目光下喝光了剩下的牛奶。
  “好像说今晚开始卖的。”


第6章 
  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晚上一点,施可卿是女生,半夜回家不安全,何纪正好和她顺路,就送她回家了。
  和他们告别后,我摸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五个未接电话,是我妈打的。
  我熄了屏幕,没有回拨也没有加快脚步的打算。
  白天人群摩肩接踵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仿佛飞鸟归巢后的森林,不见尽头的长街忽然冷寂了起来。
  我习惯性地抬头,以前没有指南针的时候,人们迷失了方向就会抬头看天,星光可以指明前路,它们隐匿在宇宙里,微茫的光线穿越时间来到了人类面前。
  宇宙很大,在宇宙面前,快乐没有意义,悲伤没有意义,人类渺小的文明没有意义,但宇宙的浪漫是永恒的。
  所以我总是习惯抬头看天,夜晚是天空最接近宇宙的模样。
  路灯下的飞蛾不厌其烦地扑撞着灯罩,附近楼房的灯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家仍然还在和长夜作斗争。
  就算你跺麻了腿,喊痛了嗓子,楼道老旧的灯也还是高高在上地保持罢工的状态。走过熟悉的转角,拧开门锁,周玉莹疲惫的面庞在看见我时终于焕发了一丝生机。
  “小夏…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她问得有些犹豫,怕我不高兴。
  我也没打算把自己具体和谁、去哪里以及做了什么全盘托出,只言简意赅地回答:“和同学在一起。”
  周玉莹不再细问,好像是在确认我是否在撒谎,她一向担心我和什么不走正道的人混在一起。
  我冲了个澡就进房间锁上了门。
  不管家里有没有人,我还是会锁上门,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稍微安心下来。
  躺在床上,我把玩着那张精致的名片,总觉得有种奇异的香味,手指滑过“晏朝雨”三个字。
  名片被我夹在了《安徒生童话》里。
  那是小学时我学会汉字后周玉莹给我买的第一本书,里面的童话我读了一遍又一遍,从深信不疑到被磋磨得只能看见鲜血淋漓的事实。
  于是我的童话世界在建立过程中就坍塌了。
  后来我再也没打开过这本书,但它还是躺在我的书架上,连位置都没有改变过。
  我在家其实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想起何纪说我安静,我只是习惯了做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在这样的家里没有存在感或许是一件好事。
  我看着窗台上燃烧的烟卷慢慢被黑暗吞没,有时我并不会抽烟,而只是将它们点燃,吸一口便放在窗台上任它噬咬自己的身体,直到熄灭。
  家里唯一的绿植也在我的房间里,总是忘记浇水,却意外地长得很茂盛。到厨房接了一点水洒在叶片上和泥土里,也难为它遇上我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人了。
  从卧室的窗户望出去,并不能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致,仅仅只能望见对面楼斑驳的灰白墙壁和楼下堆积杂乱的废弃物品,但我常常喜欢倚靠在窗边面对着一成不变的景象度过很多个百无聊赖的午后。
  周玉莹敲门叫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已经睡着,我给她开了门,她端着一盘西瓜。
  “渝夏,吃点水果。”她并没有进来,只是把盘子递给我。
  我嗯了一声便接过来,在我要关上门的时候,周玉莹说:“小夏,妈知道你一直很听话,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妈说的。”
  这是她面对不愿推心置腹的孩子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我说:“早点休息吧。”


第7章 
  在他把伞给我后,西城好几个星期都没下雨,我一直没有再用它的机会,更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
  今天的天气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桌上的试卷已经答完,我没有检查试卷的打算。
  等会儿会下雨吧。
  可我没有带伞。
  监考老师见我发呆,敲了敲我的课桌,示意我再检查检查。我佯装认真地盯着试卷,实则在放空大脑。潦草的字迹在试卷上显得有些张扬,从不背古诗文的我在默写题上作了突兀的留白。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我画画的思路,本想在快要交卷的时候擦掉,但老师草木皆兵地紧盯着每一个试图东张西望偷偷修改答案的人。我看著作文题目旁边那朵开得有点破败的花,放弃了用橡皮将它抹杀的念头。
  走出校门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抬头,细针一样的雨袭向陆地。
  和那天不一样,这场雨并不突然,直到我走过了一条街,它才温吞地润湿了我的头发。
  地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已经有了浅浅的积水,我不走平路,偏要踩进积水里,溅起来的泥点子沾满了鞋和裤腿,我毫不在意,像和世界作对的拙劣的小伎俩。
  我曾想过,如果还是那样一个下雨天,我是不是能在小卖部再次碰到那个人。
  但我同时也明白能和他站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避一场大雨只是一个极为不易的巧合。
  今天周玉莹回来得很早,江立国也是,他伸手要钱的姿态还是那么不可一世,好像银行卡里的钱理所应当是他的。
  周玉莹说家里存款不多,还要缴房贷,又说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再出去跟着朱三赌,江立国恼羞成怒狠狠搡了她一把:“老子干什么用得着你来管?把钱给我!”
  我冲过去扶住妈,皱着眉头说:“你要赌就花自己的钱,不要来找妈。”
  江立国恨恨看我,却又不敢和小时候一样拿东西砸我,“你妈的钱不是我的?以前我养她的时候你他妈还没出生。”
  我懒得和他争论,径直回了房间。
  这个世界上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做父母,可惜父母不是一种职业,它不需要专业的资格证考试,甚至也没有培训班。
  上天给了你什么样的父母你就要容忍、接纳,尽为人子女的孝道,因为血缘是套在身上最大的枷锁。
  周玉莹还是会给他钱,每一次都是,这就像个恶性循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但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以前以为这是每个普通家庭都会发生的事,后来发现不幸的家庭在这个社会上是占少数的。
  我好像应该去买彩票,因为我总是遇到小概率事件。


第8章 
  发试卷的时候一般成绩最好的学生并不关心,因为他们在答题的时候就已经能估量出一个结果了。吊车尾的学生也不在乎,不管题难还是简单,都不妨碍他们稳居吊车尾的位置。
  往往成绩上不去也下不来的人最关心试卷上的分数。
  但我却没有任何兴趣。
  何纪“啪”地一声把我的数学卷子拍在了我的课桌上:“你比我高两分儿,说,是不是背着我熬夜复习了。”
  我笑着把卷子对折:“滚吧你,我要是熬夜复习了比你可就不止高两分了。”
  施可卿高冷吐字:“飘。”
  上课照例要分析这次考试的成绩分布,我百无聊赖地望着窗户外绿油油的桂花树,连老师点到了我的名字都没听到。
  施可卿用胳膊肘推了推我:“老师夸你呢。”
  我缓神看向老师,发现他正一脸欣慰地望着我这个方向,我低头偷偷问:“夸我什么?”
  “夸你数学进步了。”施可卿说。
  我听见了熟悉的嗤笑声。
  赵炀和其他几个男生坐在最后一排,我们中间隔了二三个同学,赵炀不屑地看着我,一脸鄙夷。我当作没看到。
  人活得再小声也没有用,只要你存在,就有被攻击的可能。身为一个异类,就更要有这样的觉悟。
  今天体育课轮到我去还器材了,手中拖着一袋子篮球,估摸着从这里到器材室再回到教室的距离,心里想着下节课估计要迟到。
  我前脚刚进器材室,身后的门就被重重关上了,我转身看到了赵炀和其他两个男生不怀好意的眼神。
  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陌生,他们带头针对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比起害怕、委屈、愤怒这样的情绪,我更多的只是漠然。
  赵炀笑着靠近我,“江渝夏,这次考试进步了,恭喜你啊。”
  我平静地说:“我要回教室了。”本来还了器材再跑回去要赶上在下一节课的上课铃之前进教室就有点勉强。
  赵炀伸手捏着我的左肩:“着什么急,聊会儿。”
  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让我有种生理性的抗拒,我退后一步:“我们俩没什么好聊的。”说完便要去开门,他身边的两个男生却先我一步挡在了前面。
  “哟,脾气还不小。”其中一个男生嗤笑道。
  硬碰硬从来不是我的上策,于是我不再试图离开。
  “你们想聊什么?”我问。
  赵炀是这所学校校长的儿子,虽然成绩和他的人品一样烂,但也不妨碍他进入北安上学。你不得不承认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站在城堡里嘲笑着每一个朝这里努力奔跑的人。
  赵炀的飞扬跋扈在学校是出了名了,被他盯上就意味着你会是很多人避开的存在。关于你的事,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谈论它们的人只是轻巧地说出几句话,从此你就被生活用另一种方式踩在了脚底,甚至不允许拥有申辩的权利。
  但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交朋友,周玉莹仿佛得了什么恩赐似的将我送来北安,她希望我挣脱家庭的桎梏。我是这个家能够延续的理由,也是她在日复一日腐朽的生活里唯一的期盼。
  “就聊聊你家呗。”
  “江渝夏,听说你妈经常被你爸打是因为她在外面找男人。”赵炀趾高气昂地看着我,好像他是手握圣经的传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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