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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万剑归藏-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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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乃疯道人弟子,不知帮中诸位,或是魏、乌两位护法可在?”

    “且稍待,”汉子回应后便入内禀告。

    不消片刻,只见魏文昌出得门来,“原来是小仙长来了,快请进来叙话。”

    青玄随魏长昌进了总舵厅堂,只见去岁除夕还热闹非凡的漕帮总舵,此时冷冷清清,帮众寥寥数人,也不好意思询问。

    “小仙长,唉,自从须弥山一行,帮主不知所踪,洪守备随圣上北征亦下落不明,我帮中精锐为圣上输送水师北上,乌大哥及几位舵主不知死活,至今杳无音信,叫人好生忧心。那李存义登基后,对我漕帮北上的货船盘查甚紧,眼看着漕帮数百年基业,岌岌可危,叫我等如何是好啊,”魏文昌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青玄一路跟随疯道人,对这场武林浩劫也亲身经历,原本想求助的话语倒也不好说出口,只能陪坐叹息。

    “小仙长怎得孤身到此,恩公呢?听帮中回返的兄弟说,恩公返回藏剑,主持大局,不知近况如何了?”

    “师父已北上,追索那女子而去,我正要前去助力,”青玄也不藏私,便将那日情形逐一道来,至于和重楼之间的种种便略去不提。

    “既如此,小仙长且在帮中歇息数日,待我修书一封,你带去京中分舵,兴许我漕帮能相助一桨。”

    “多谢魏大叔,”青玄十分欣喜,同时也感慨魏长昌未待言明便主动相助。

    在漕帮住了一宿,便不顾挽留,告别诸人,继续北上。

    漕帮大堂上,魏文昌背负双手,瞧着“靖海平波”的匾额,长长叹了口气,便挥手招呼身边心腹,耳语数句,那人点点头,出门招呼数人,绝尘而去。

    长安回望绣成堆。

    青玄从长安城郊车马行到城内酒肆客栈,一路打听,自疯道人入了城,便打听不到半分讯息,想必师父追索仓促,未及好好食宿,去寻那漕帮分舵,却见铜锁紧闭,舵中竟无一人,直至到了北城门,使了银子,遍访近日值守军士,才约莫打听到一道士打扮得中年汉子出门北去。

    青玄约莫记起柳重楼曾说那女子武学似是观星台的门路,想到曾随大哥与许梦阳交手,那许梦阳似乎也是观星台弟子,门派似在塞外,便一催骏马,绝尘北去。

    一路过了武威、张掖、玉门,直至北凉,都无师父的一丝音信,即便是唐门的几处车马行,也未曾见到行踪,越走心越慌,几次夜晚都忍不住暗自落泪。因北凉城中多有相识,自己这北孤世子若被认出,断无生理,若非仍有牵挂,早已仗剑入守备府刺杀那潘霜贼子。青玄哪里知晓,如今这北凉守将早已换作郭开山,潘霜已封威武大将军、宁远侯,携妻带子,进京履职去了。

    青玄使泥灰脏了脸面,扮作个落魄小道童,不敢住店,沿路化缘乞食,让人以为是个寻找师父,寻求活路的可怜道士。

    如此在城中十数日,皆无师父的半点踪迹。这天晚上,在城北一马厩中躺着,想着出了北凉便是关外了,那乱石林与一线峡也不知是否已戒严,要想出去,便只能在乱石林往西,翻越大山,绕过北孤城,然后再折而向北,去梳玉河了,那观星台具体位置不甚明了,不若去铁勒山腹族中故地,兴许铁格大叔知道,如此便下了决心早早歇息。

    眼见到了年节,家家张灯结彩,天增岁月,自己孤身一身,又忍不住哭了一回。

    次日,便在城中小摊中置办了干粮,出城北去,一路疾行,绕过乱石林,向西数百里,眼见无路可走,只得将马儿解了缰绳,任由其离去,抓着藤蔓,踩着怪石攀峰而上,所幸这几年练气习剑,功力不凡,歇歇停停,如此数日,便攀山而过。青玄在山巅感慨,明月帝见识果然不凡,筑城北孤严防北酋端是步好棋,这群山陡峭,骑兵如何能过?便只得一线峡一条孤道,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下山后也不敢懈怠,不停赶路,赶到梳玉河时,不时见到人马遗骸,看衣甲装饰,有铁衣军,亦有柔然、鞑靼和突厥的,河边开阔地,乌鸦呱呱直叫,竟有千余尸骨无人收拾掩埋,任由啄食的只剩白骨,不由悲从中来,想到父兄罹难,更是恨意重生。

    一路赶到铁勒山腹,见牧场早废,野草人高,那马厩草房皆焚成灰烬,顿感不妙,山腹故地入口早被乱石封死,寻到儿时嬉戏的狗洞而入,哪有一个人来。

    “铁格老叔,铁格老叔,”青玄在谷中大声呼喊,偌大的山腹,帐篷木屋尽数被毁,地面残留的都是被梵烧的痕迹,待寻到山腹深处,不由“啊”的大叫起来,虽说山腹常年严寒,但眼见那数百族人的尸骸竟被人堆叠在谷中洼地,恶臭冲天,哪里还能分辨面目,早已腐成一堆烂泥。

    “潘霜老贼、李存义恶贼,我敕勒族与你不共戴天,我李青玄,不,我斛律青玄有生之年必要屠尽北凉,踏平长安,用尔等狗头祭我全族亡魂。”

    青玄眼见全族被杀,双目赤红,大吼大叫,血气翻涌,仰天长啸良久,一腔子热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喷出。而后萎靡在地,泪如雨下,“到底为了什么?阿爹、大哥、阿姊,到底为了什么?”

    李青玄已死,活着的,只有斛律青玄。

    青玄几日不吃不喝,砍伐树木,将谷中族人尸首梵化,避免被野鸦饿狼继续啃食,而后头也不回,往西北而去。

    从江南出发,过了铁勒山,数月已过,塞北严寒,天上飘起鹅毛大雪,一个瘦弱道童背负长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背影羸弱而孤独。

    “好大的雪啊,”青玄再也走不动半分,便找了棵胡杨树,摘下蒙眼的白纱,躺在树下,折了些许枯枝隔了雪地,合衣卧下,这天地一色,哪里还能分辨了方向,也不知朝北走了多久,加之雪色刺眼,即便蒙了白纱,一日下来,眼睛也是生疼,想着想着,便合眼睡去。

    夜雪初积,翠樽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梦中的一抹嫣红不是新梅,那便该是父兄与族人的热血,对,是血,树下的少年颤抖的手紧握怀中的剑柄,瑟瑟发抖。

    “你这废物,倒是快些去探探路,”这漫天冰雪中,却有四位年轻人在雪地中艰难前行,其中前行的一名男子被身后的男子呵斥着。

    “赵师兄,大家都是同道,不要如此,”右手边一温婉女声响起。

    这四人衣着普通,白巾裹头,身披蓑衣,但其中两位面如皓月,唇红齿白,显是女扮男装,刻意装扮的。

    “张师妹,你不知道,这厮在派中便是一无是处,若不是其他师弟去了西边,我才不愿带他出来,他那点微末武功,便是给我们提鞋都不配,”其中那名高大英俊的男子说道。

    原来,这说话之人便是武当赵震宇,身为武当首徒,在须弥山上崭露头角,倒也为江湖新秀,为各派熟识,两名女子分别是花间派温晚照,昆仑派张嫣然,那被赵震宇呵斥的,却是武当派的沈惟仁。

    这沈惟仁在武当弟子中入门较早,辈分不低,平日里师弟们皆以二师兄相称,怎奈平时沉默寡言,于武学上不喜跟随师父习武,只习得武当入门的太极剑三十六式,于高深的紫霄剑更是毫无兴趣,平日里尽躲在紫霄宫藏书楼内钻研些杂学,私下里被师弟们不齿。纯阳真人曾问他为何不喜习武,这沈惟仁竟大言不惭,说武当只太极剑入眼,那紫霄剑法皆为后辈臆造,银样镴枪头,须知这入门太极剑招式简单,剑势舒缓,便是强身健身尚显不足,气的纯阳真人狠狠鞭笞了一顿,好在事后念其本性淳朴,眼见不是习武之材,便听之任之,着力培养大弟子承继衣钵。

    自从各派掌门失踪后,门下弟子纷纷北上南下,多方打听,在北凉关,四人机缘巧合下遇上,反正北上目的一致,索性便结伴同行。

    “师兄,两位师姐,前方有片林子,到林中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歇脚吧,”前头探路的沈惟仁轻声说道。

    “那还不快去,真是废物,”赵震宇不耐烦道,一转头,便换了副脸色,“两位师妹,咱去前头歇歇吧,”对着两位如谪仙子般的女子,这赵震宇一路可是端足了师兄的架子,服侍周到。

    寻到林中干爽之处,沈惟仁刨尽积雪,拾掇枯枝,燃起篝火,将随身干粮烤热,分给诸人,待诸人食罢,也不计较,啃着硬馍,就着雪,掏出本《吴子兵略》靠着火光瞧了起来。

    “你们瞧瞧,正经武学不习,成天介的看些杂书,也不知师父怎的就让他寄身武当,”赵震宇不屑一顾,两位女子虽心中不满这大师兄一路苛责师弟,想来毕竟是人家家务事,但瞧着这沈师弟脚步轻浮,面色黧黑,显是无甚武学根基,倒也存了三分慢待之心,何况这是武当家事,对于赵震宇所为,也不置喙,不曾想倒增长了其气焰。

    “呀,这是什么?”张嫣然原本靠着胡杨树歇下,发现身下一物竟能动弹,吓得不轻。

    众人被他叫的一惊,抽剑跑来一看,原来积雪下来竟有一活物,仍是沈惟仁被赶去拨开积雪一瞧,不是那青玄又是谁?

    “是个人,诸师姐莫惊,”沈惟仁摇摇雪下的人,“是个道童,浑身冻得僵硬”,便托起青玄,凑近篝火。

    许是感觉到篝火温暖,青玄蜷缩其身子,缓缓睁开双眼,便瞧见一面色黧黑的男子,仔细一瞧,竟也是个道士,“是师父?”

    “小兄弟,醒醒,”沈惟仁嘿嘿一笑,“冻傻了吧,来,吃个馍,暖暖身体。”

    “多谢道兄,”青玄伸手接过半张馍,挣扎了许久,竟起不来身。

    沈惟仁伸手一摸,“呀,好烫,小兄弟,你别是冻坏了,师兄、师姐,可否将随身风寒药物恩赐些许?”

    “咱傍身药品本不就不多,偏你要做好人,没有,”赵震宇呵斥道。

    “沈师兄,我只随身带些金疮药,”温晚照和张嫣然均摇摇头,习武之人出门,哪里用到风寒药物了。

    武当派倒是有些灵药,怎奈赵师兄不肯给,沈惟仁叹口气,只得脱下外衣,裹住青玄,添些柴枝,让篝火旺些。

    青玄只因眼见灭族之恨,气血难平,兼之一路疾行,进食甚少,今夜卧雪受寒,噩梦连连,方才病倒,以他如今的修为,寻常风雪哪能让他倒下。

    吃下半个馍,喝下沈惟仁烧开的雪水,清醒许多,暗运心法,遍行九周天,直至天光发亮,便已神思清明,苦痛皆消。

    振落肩头雪花,将蓑衣披在沈惟仁身上,添了添柴,旺了篝火,青玄便直其身来,见这天地一亮,雪停日出,天地一色,雪色耀眼非常,不由感慨“多么熟悉的气息啊,往昔年年北去练兵,这雪景、这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家族不在,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小兄弟,你大好啦?”黧黑的道士睁开眼,紧紧身上的蓑衣,咧嘴笑道。

    “多谢道兄啦,”青玄昨夜虽浑浑噩噩,却也依稀知道这面色黧黑的道士相助之事,这人虽说其貌不扬,眼眸清亮,眼角带笑,倒不似那庸俗之辈。。

    “同是天涯沦落人,小兄弟不必客气啦,不知怎么称呼?”沈惟仁边问边递出个面饼。

    青玄却未伸手去接,而是拱拱手道:“我是翠微山听松阁的癫小道,师兄唤我青玄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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