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归藏-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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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子,这小店茶水粗陋,我这新沏明前龙井,可有兴趣品一品,”那斗笠男子笑道。
“承蒙相邀,不甚荣幸,如此,小子就不客气了,”沈惟仁微微一笑,便挪到一桌坐下,接过那人递过的茶水,轻辍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入口清冽,先苦后甘,回味无穷,当真是上品。”
“公子可还喝的惯?”
“茶是绝品好茶,只是小子粗陋,品不出龙井本味,让您见笑了,平生最爱,唯有老君眉,”沈惟仁淡淡道。
“何处老君眉。”
“潇湘故地,洞庭之上。”
“何法炮制?”
“先出银毫,自然酵制,后得君眉,味苦涩,如世情,”沈惟仁随口应道。
那斗笠男子听罢,压低声音,轻声道:“果然是公子,小的未曾得睹尊颜,故不敢贸然相认,侯您许久了。”
店小二将吃食奉上,沈惟仁也不发话,便抽出木箸,自顾自吃将起来,那斗笠男子也不再发话,只喝着茶水,待沈惟仁用完,便会了钞,上马离去。
沈惟仁将碎银往桌上一放,便翻身上马,沿着官道,尾随而去。
涿郡是运河的起点,码头热闹非常,既有有装饰豪奢的官船和富户的大船,也有寻常人家的小舟,许多精壮汉子便在这码头谋个营生,干些装卸的体力粗活,此处一直是漕帮京师分舵的管辖范围。
运河贯穿南北,联通江海,河上千帆劲射,热闹非凡。沈惟仁将马系在码头边,便上了甲板,走上一艘大船,早有人打开舱门,也不多问,将沈惟仁迎了进去,便关上舱门,侯在外面。
沈惟仁进了船舱,便径直走到案几旁坐下,舱内两人立在一旁,茶棚那汉子早摘了斗笠,双手垂立,目不斜视。
“可有消息了?”沈惟仁手指轻叩案几问道。
那斗笠男子回到:“回公子,打探到一些消息,只是还不甚明了,恕我等无能。”
沈惟仁眉头微皱,轻轻哼道:“兹事体大,细细道来。”
“是,公子,”那斗笠汉子惶恐道:“据近日打探,漕帮总舵现暂由右护法魏长昌代行帮主事,除润州分舵的舵主早前葬身洞庭外,乌东临及其他舵主自随王凌晖北上后,便再未回返,各分舵形同虚设,群龙无首,虽魏文昌极力约束,派驻心腹前往,但其中暗涛汹涌,只怕面和心不和,毕竟魏文昌并非帮主,下面弟子诸多不服。”
“魏文昌其人如何?”
“魏文昌为漕帮右护法,资历颇深,常年在总舵协助洪天波处理帮务,极少在江湖露面,是以武功不详,但想来应不逊于左护法乌东临,据探报,自洪天波失踪后,这位护法与朝中有暗通款曲之嫌,沿线各分舵均有官方在暗中襄助,弹压异己。”
“漕帮以江河为生,门人十万,财货无数,自南到北,遍布天下,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历来江南钱粮赋税北上,大多走水路,是以扼守江淮,控制漕运,便可控制中原王朝的大半财税,李存义想扶持魏文昌执掌漕帮,助他一统南北,输送钱粮,也无甚稀奇,”沈惟仁扣着案几,缓缓道。
“不错,如今这涿郡码头,尽是去岁征收钱粮的漕船,各州府押运官正陆续抵达,是以这几日,涿郡城内,甲兵如云,戒备森严。”
“嗯,漕帮之事,不可懈怠,须从长计议,这魏文昌想要收服各鱼龙混杂的分舵,绝非一日之功,他即便有帮主之能,却无帮主之威,少恩于帮众,想当帮主,还须些时日。对了,乌东临诸人可有消息?”沈惟仁问道。
“有,昔日王凌晖并未提师北上,经大沽口入中原,这些事公子想必早已知晓。便是在这涿郡,接引潘霜的数万北军,一同折而往南,而后潘霜在杭州登陆,领军一路招抚南境,驻军换防,之后便驻扎金陵。而王凌晖却改道,径直领军入了楚境,漕帮诸人现在应在楚境军中,只是生死不知,王凌晖所领龙骧、虎贲营精锐战力不凡,高手云集,守备森严,彼此熟稔非常,细作无法混迹其中,我楚境内的弟兄只从伙夫口中探知,军中一处营帐守卫严于他处,饭食皆由军卫送入,想来关押的,必是乌东临等人。”
“还有呢?”沈惟仁继续追问。
“公子,至于洪天波与楚天南,我等皆未寻到一丝踪迹,这些精骑竟似凭空消失一般,探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那汉子小声的回道。
“这倒奇了,这北邙山上藏匿数万大军,竟未留下丝毫踪迹,当真匪夷所思,”沈惟仁也颇为不解,索性不再纠结,接着想到一事,便问道:“李守一现在何处。”
“扬州,大明寺。”
“可有可疑之处?”
“公子,他们似是恣意而行,未见有异,只是挂单借宿,打坐参禅。据报,追踪之人往往在百步之内,便察觉似乎已暴露行藏,只是对方始终未曾发难,叫人诧异,小的凭直觉,李守一身边那老和尚似不简单,绝非寻常僧侣。”
“了情和尚是么?”沈惟仁问道。
“是,已遣人去少林打探多时,无一人识得,寺中了字辈档案也无一字记载此人生平,但这了情和尚在北邙救下李守一,便是李存义和许梦阳联手,怕是皆不能敌,如此人物,竟在江湖上寂寂无名,好生费解。”
“了情,了情,”沈惟仁默念数遍,陷入沉思。
“公子,据小的所知,您那位结拜兄弟的师父,有恩于洪天波,更和漕帮诸人熟识,不知公子在长安之时,他可有透露洪天波些许信息?”
“我那位小兄弟在长安身受重伤,去昆仑派途中也是日夜调息,此次更是襄助昆仑,耗力过巨,就无一刻松快清醒的时候,我还未得空相询。你一言倒提醒了我,即刻派人飞鸽传书,去昆仑派传信给我青玄小弟,让他伤好之后去武当寻我。”
“是,公子,那此间如何安排?”
“连货带船,径直去君山,”沈惟仁说道。
“公子,那件东西可有眉目了?需要小的做些什么吗?”
“不必了,我已有了眉目,你不需再费神了,吩咐族人,悉数前往洞庭,匠人安排去君山腹地。对了,还有两件事需你去办,其一,除我族人,见过我上船的,你去处理;其二,安排快艇,即刻送我返回武当。”
“小的省得,”那汉子神色一凛,点点头。
雨滴琼珠敲石栈;风吹玉笛响松关,此是高真成道处;故留踪迹在人间。好一座武当山。
沈惟仁在山脚下,仰头瞧着这个生活了二十载的地方的武当山,摇摇头,便朝山上走去。
行到半山处,便见到络绎不绝挑担泉水的门人,“二师兄回来啦。”
沈惟仁笑笑道:“你好,清风师弟,门中一切可还安好?”
“甚好,只是掌门不在,师叔们领着咱们早课,可比师父严厉许多,今儿个一早,我还挨了两戒尺呢。”
沈惟仁笑笑:“大师兄回来了吗?”
“早回来啦。”
沈惟仁顺手接过清风的担子,点头示意,清风一喜,便任由这位二师兄帮忙担水,一路说说笑笑,直往紫霄宫而去。
到了紫霄宫,清风不敢再偷懒,便吐吐舌头,接过水桶,自去了,沈惟仁拍拍手,便进了大殿,只见大殿之中,纯元、纯明两位师叔和赵震宇正端坐蒲团,闭目练气。
听到脚步声,赵震宇睁眼一瞧,淡淡道:“二师弟,你还知道回来啊。”
沈惟仁笑而不语,双手结太极阴阳印,一礼道:“弟子惟仁见过两位师叔,见过大师兄。”
“嗯,惟仁回来啦,甚好,”其中一个老道闭着双目,淡淡回道。
沈惟仁早已习以为常,依旧执礼道:“师叔见禀,师父已在长安羽化,弟子此番刚从昆仑回返,探知李存义已向各派发难,故即刻回山禀明,望师叔们早作筹谋。”
“什么?”纯元、纯明一惊,睁开双眼,显然不愿相信。
“千真万确,弟子亲眼目睹,师父与各派掌门原本已救出,可被李存义发觉,在长安西市设伏,师父及诸位前辈中毒甚深,力竭羽化;弟子随藏剑弟子癫道长通往昆仑报信,更是亲历有人欲谋昆仑,天幸未遂其愿,”沈惟仁娓娓道来,更是连连催促,望师叔下令,悉知军中俗家同门,早作谋划。
“知道了,你自去吧,”几人淡淡的挥挥手,沈惟仁见状,便抱手再礼,退了出来。
回了住处,沈惟仁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仔细回想涿郡所闻,这了情和尚究竟何人?这洪剑平、楚天南倒底去了何处?在船上思索了一路,都未能理出头绪,感觉仍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势力在暗处撒开大网。又想到与青玄这一路见闻,感觉这时局之诡谲,让人头疼不已。左右想不明白,只得暂时作罢。
紫霄宫大殿内,纯元轻声说道:“震宇,你与惟仁同去塞北,他所言可有疑处?”
“师叔,二师弟在途中结识了那藏剑弟子,交情甚笃,执意要随他前往长安,至于他说救出师父,弟子尚有疑惑,二师弟之难耐,你当知晓,即便藏剑弟子武功略胜于他,如何有这般能耐,救出师父,还能在李存义围杀之下全身而退?此其一。他既亲身目睹师父羽化,便该即刻回返武当报信,何以先去昆仑,时隔两月余,方才回来,此其二”
纯明听罢说道:“震宇所言有几分道理,只是惟仁向来老实,何必危言耸听呢?他言昆仑遭人发难,担心本门同历险境,回来报信,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掌门师兄始终未得踪迹,倘若惟仁所言属实,咱们便该早作打算,宁信其有,未雨绸缪。”
纯元点点头,深有同感,便嘱咐赵震宇,派得力弟子,送信至山下俗家弟子,让他们秘密到军中送信,更加派人手,日常巡视。
如此过了十数天,风平浪静,该送的信也送了,山上一切如常,两位武当耆老也松快了些,便讨论武当后继之人。若依资质武功,本该由纯明继任,只是纯明是个武痴,为人淡泊名利,不擅交际,多番劝说未果。纯明觉得弟子中无一人堪此大任,赵震宇虽是首徒,尚需磨砺,建议由纯元暂摄此位,好好培养门下弟子,赵震宇偶尔听到两位师叔密探,话里话外,竟似不看好自己,暗暗恼恨。
青玄接到沈惟仁传信,便辞别昆仑诸人,和韩轻罗一起山下,张嫣然依依不舍,直送出百里方回。
“好啦,别回头去瞧啦,你那漂亮师姐早走远啦,”韩轻罗打趣道。
“谁说我看她来着,我是看你呢,韩姑娘,我一时不太明白,你我非亲非故,你何故陪我风尘一路,风餐露宿的?”青玄笑着问道。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师公,他老人家受人蒙蔽,平白结怨于各派,累的门中死伤无数,况且一直对尊师心怀愧疚,这不,既收留了令姊,又让我来襄助你么?”
青玄努努嘴,自己如今已非黄口小儿,这理由虽然牵强的很,但见轻罗神情不似作伪,暗想这小妮子怕是也是一知半解,便不再追问,只拿些闲话聊聊。
两人沉默许久,埋头赶路,轻罗耐不住少女心性,走了半日,便耐不住寂寞,凑近青玄问道:“唉,臭小子,你说那唐门用毒怎么如此了得?那碧纱笼倒底是用的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