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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策行三国-第5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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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拱手还礼,哈哈一笑。“这也怪不得令爱。何公前辈高人,横行天下半生,赤子之心犹存。不仅是令爱喜欢与他亲近,我的几个弟弟也非常喜欢他。”
  孙策说着,将孙权、孙翊叫了过来,又把陆议也叫了过来,特地介绍了一下。丁夫人虽是妇道人家,却不闭目塞听,听说是吴郡陆家的孩子,不免多看了两眼。曹英奔了过来,倚着丁夫人,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在孙权三人的脸上转来转去,最后落在孙权的脸上,过了一会儿,突然躲在丁夫人身后,吃吃的笑了起来。
  丁夫人很不好意思,疼爱的拍了她两下,引孙策等人入内。
  双方落座,说了几句场面话。何颙、张邈都是旧相识,坐了一会,便起身到院中闲谈,孙策将正事交给袁权去谈,自己尽了礼节,便和郭嘉一起起身去庭中,与何颙、张邈闲聊去了。陆议跟在后面,孙权、孙翊却和曹英到一旁玩耍去了。过了一会儿,孙权扁着嘴回来了,怏怏地站在一旁。有何颙、张邈在侧,孙策也不好问,只能装没看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何颙、张邈聊天。
  “何公,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颙抚着胡须,瞅瞅孙策,笑道:“忍了很久了吧?”
  孙策尴尬地笑笑。对何颙赖着不走,他的确有些奇怪。原本以为他是舍不得袁谭,想和袁谭多聚一段时间,后来发现何颙有事没事就往自己大帐里跑,比见袁谭还勤快,他才意识到何颙另有用意。
  “是啊,我的确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得何公青眼。说实在的,我对党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而且颇有微词。”
  “那将军对党人有什么的微词,能否说来听听?”
  孙策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以前对党人最反感的有两点:一是自以为是,总觉得他们做的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二是行事偏激,动不动就杀人全家。可是经过张俭那件事后,他的想法有些变化。
  不管怎么说,就眼前而言,党人绝对算得上这个时代的精英,而且比起外戚和宦官,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也是值得赞许的。行事偏激,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正常渠道已经堵塞不通,只能用非常手段。李膺杀张让之弟张朔,是因为他知道不管张朔有多么罪孽深重,天子都会接受张让的恳求,宽恕张朔。张俭之所以杀侯览一家,是因为他知道有侯览在朝中,走正常程序根本无法申张正义。
  他依然不赞成党人,但他对党人多了几分理解之同情。如果没有党人直道而行,所有人都依附权力,唯利是图,那只会更黑暗。
  见孙策沉吟不语,何颙抚着胡须,露出几分狡黠。“我冒昧的猜一猜,与其说将军对党人有意见,不如说将军是欲为党人而不可得吧。将军不必急着否认,作如此想的,将军绝不是第一个,袁公路当年可比将军激烈多了。”
  孙策微怔,盯着何颙看了两眼,忍不住笑道:“何公,你……哪来的自信?”


第1062章 党人如瓷
  听到袁术的名字,堂上正与丁夫人说话的袁权竖起了耳朵。
  袁术这辈子最不能接受的事就是袁绍这个庶子成了袁家的代表,万众拥戴,而他这个嫡子却成了陪衬。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党人的取舍。如果说袁氏的门生故吏中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袁术,那党人则根本没人搭理袁术,这使得袁术失去了和袁绍竞争的机会。
  党人的代表人物何颙就对袁术弃如敝履,从未登门拜访,就连袁术主动去见他也被拒之门外。此刻听到何颙提及袁术,袁权自然关心。她知道孙策辞锋犀利,骂得许劭三次吐血,今天如果能折服何颙,也算是为袁术出了一口恶气。
  丁夫人心思灵敏,立刻感觉到了袁权的心不在焉。她微微一笑,识趣的闭上了嘴巴。想想眼前的袁权,再想想自己,她心里很是羡慕。她是曹操的正妻,却被卞氏那个侍妾夺了宠。袁权是侍妾,却享受着正妻才拥有的荣耀和宠爱。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是因为袁家的家世好,还是袁权个人的运气好?
  丁夫人微微侧身,看着庭院中的孙策等人,也想看看孙策如何应对何颙。她太清楚何颙的身份了,资历之老,不仅孙策不值一提,就连曹操也是把何颙当前辈对待的。当初曹操能跻身士林就是得到了何颙的提携。何颙不仅赞他是干国之才,还让他去见许劭,一步步的洗去曹操的阉竖污点。
  孙策要与他辩驳,不是自取其辱么?
  面对孙策的反问,何颙不以为忤,反而更加从容,颇有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
  “无他,直道而行尔。”
  孙策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好笑。这是要拿我当烈马驯的意思啊。怎么着,驯袁绍失败,驯袁谭没劲,打算改驯我了?他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东西南北,请何公任选一个方向,直道而行,你要是能出雍丘城,就算我输。”
  何颙语塞,眼睛一瞪。“小子,你就算不读书,也不至于如此愚昧吧?”
  “敢问何公,读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是为了追循圣人足迹,知道明理,为天下苍生……”
  “等等。”孙策抬起手,眉头皱得像个疙瘩。“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天下苍生?谁是天下苍生,谁又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你们来决定了?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何颙沉下了脸。“你是说我自以为是?”
  “你是不是自以为是,不由我来判断。我只想问你一句:中平元年,黄巾事起,与你们党人有关系吗?”
  何颙眼中闪过一丝不安,明显游移了一下,避开了孙策的眼神。“党人和黄巾能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黄巾事起,八州并动,仅是豫州就有黄巾百万,八州与事者近千万人,与你们党人没关系?的确没关系,他们认的是张角,不是你们党人。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代表天下苍生,就因为你们那几个人读了几句子曰诗云?”
  何颙顿时愕然。他本来以为孙策是指党人暗通黄巾,所以才忙不迭的否定,没想到孙策在这儿等着他,他一时不察,一头撞了进来。不过,就算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他不能承认。
  党人与黄巾的联系是秘密,绝对不能公开。
  “黄巾虽有数百万,但他们只是无知愚民,岂能代表天下?”
  “黄巾数百万都是愚民,所以他们不能代表天下。你们党人读书识理,所以人数虽少,也能代表天下。何公,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何颙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就是这个意思,但当着孙策的面,这话似乎也无法宣诸于口。照这个逻辑推下去,那不读书的人,不是党人的人,都不能代表天下苍生,孙策自然也被排除在外。这无疑会触怒孙策,造成激烈的冲突,影响预定的计划。
  这个计划似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何颙眉头紧皱,心中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他仔细回想,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说崩了?他想了想,决定以守为攻,回到问题的原点。
  “那依将军之见,谁能代表天下苍生?”
  “谁也不能代表天下苍生。”
  “那岂不是一团散沙?”
  “非也,得道多助,失道少助。你如果走的真是正道,那支持你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多。你如果走的不是正道,支持你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少。敢问何公,这三十年来,党人是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
  “自然是越来越多。将军纵使年少,也应该听说过党锢之时,无数贤达名士以名列党人为荣。”
  “现在呢?”
  “现在……”何颙的嘴里有些苦涩。现在党人依然很多,但现在的党人似乎已经不是当初那些党人了,最明显的事实就是袁绍号称党人领袖,但张俭、刘表、荀彧这些不同年龄层的精英都不约而同的抛弃了袁绍,就连他和张邈这样曾经与袁绍休戚与共的党人都与袁绍各分东西了。
  党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何颙越想越不安,甚至有些恐惧起来。身为曾经的党人领袖,他对这些一清二楚,却从来没往深处想,只当是个别人的选择,是细枝末节,与党人这个集体无关。现在被孙策逼迫,他忽然意识到党人并非如他想象的那般坚固,不知不觉间,党人已经星流云散,四分五裂,党人的事业刚刚看到一点希望,还没来得及壮大,就已经夭折了。
  孙策眯起眼睛,斜睨着何颙。“如果我猜得不错,何公逡巡不去,是希望引我为同道,将我也变成党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能要让何公失望了。我不知道袁将军当初是不是想成为党人,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想成为党人,也不屑成为党人。也许在你们有眼里党人很高尚,代表天下苍生,可是在我的眼里,你们只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书生罢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何颙心头一震,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原本挺直的身躯不知不觉的垮了,腿也有点软。他晃了一下,张邈连忙上前扶住,急声道:“伯求,伯求。”
  孙策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外强中干,徒有其表,你还真是党人的典范。我说何伯求,你不会是想去南阳本草堂养老,故意来碰瓷吧?”他顿了顿,又道:“要说你们党人还真像瓷器,平时高高在上,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只是要轻拿轻放,不能磕着碰着,一磕一碰就碎了一地。你们不屑与尘土为伍,可是你们忘了,你们本来就是尘土。”


第1063章 曲线外交
  东汉末年已经有真正意义上的瓷器,以青瓷为主,黑瓷为辅。但瓷器在汉代不算高档器物,既没有玉器、青铜器的高贵,也没有漆器的轻便,更没有孙策说的冰清玉洁、一尘不染,但容易磕碰破坏却是事实。何颙被孙策说得羞愧难当,只当孙策故意用粗笨而易损的瓷器来羞辱他,倒也没有注意到孙策语境中的微妙破绽。
  何颙纵横江湖一生,活人无数,对他感恩戴德的人比比皆是,就算是没有受过他的恩惠帮助,听到他的名字也会礼敬三分,就连袁绍、王允都不会当面顶撞他,今天却被孙策当面折辱,顿时心往上涌,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转。若不是张邈扶着,他说不定真会倒在地上。
  见何颙摇摇欲坠,不得不靠在张邈身上,丁夫人惊愕不已。
  “只道孙将军武功高强,战无不胜,不意他辞锋竟也如此犀利,连何公都难当其锋。”
  袁权笑笑,淡淡地说道:“夫人过奖了。他读书少,没什么文采,只不过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失质朴,亦有几分小聪明,偶有言中。何公是成名多年的党魁,怎么会与他一个后生较量。大概是最近四处奔波,心力交瘁,体力不及吧。说起来,以前是为袁使君,现在为的可是令郎曹府君,夫人,何公很不容易啊。”
  丁夫人眼珠一转,莞尔而笑。“夫人说笑了,袁使君尚且不是孙将军对手,子修又怎么敢放肆。他如今困守东平,还要请孙将军手下留情才是。”
  袁权轻叹一声:“拙夫虽有小勇,却不是好斗之人。他本是朝廷任命的会稽太守,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是朱太尉军令难为,二是家翁身陷重围,于忠于孝,不得不来。如今双方罢兵,他又负了伤,正要回家休养,并无再战之意。曹府君大可不必担心他,要担心的却是那些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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