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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小淑女-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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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们做个伴,一起进漠狄吧。你给我当个领路人,我证明你的清白。”
  老丁诧异:“凉州也要往漠狄放内应?还是您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去?凉州这大手笔……也太大了吧?”
  束远没多说,只漠然点了下头。他拉着老丁从尘土地上爬起来,看对方小心翼翼地将发带捡起扎发,分明是一派凉州人的生活习惯。束远突然问:“你说你见过有原家郎君也入过我们的牢狱,哪个原家郎君?谁有这种胆子让原家人入狱?”
  老丁叹口气:“肯定是你们的朝廷啊。”
  他抬头,浑浊的眼中透着几分戚戚。老丁盯着这个冷峻的青年,回忆道:“你那时候还小呢,但总有点印象吧?就是原家上一代的郎君……那时候的原三郎,原淮野……他不是最后一仗打得难看么,他都不成人样啦。那时候都说要杀了他祭旗的。那可是凉州的军神啊!他被审的时候,露天的,那个什么随军太监的声音可真尖,听得人刺耳。
  “原淮野哪里还有人样,他那时候,和被血围着的柱子差不多,那个血肉模糊……我看着吓死了,我周围的百姓们,看得气死了。就算凉州惨胜,但我们也是胜了,凉州的主将,至于这么问罪嘛……我觉得,原淮野那时候已经无所谓了,我看他一点求生的念头都没有。
  “后来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搞的,把原淮野弄去长安当大官去了。哎,听说他现在娶了公主,风光得不得了……有些人啊,天生就是大人物,上天让他出生,就是要他干大事的。
  “这种人生和死都是有规定的,不能乱来……就是和我们普通人不一样。”
  老丁珍贵地将束发带好,他认真地打理自己的行头,自言自语:“我只要好好活着就够了。”
  ……
  十一月末,蒋墨行在凉州街头,凉州如同过年一般的气氛,让他越走,脸色越僵——
  一千二百一十六盏孔明灯!
  年年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原淮野为什么突然发善心,急着让他回长安了!
  原来根本不是关心他的伤势,根本不是真正想给他补办生辰……原淮野让他回长安,只是不想蒋墨看到原霁每年都是怎么过生辰的。那一千二百一十六只孔明灯,如刺一般扎在蒋墨心里。
  他何曾有过这种待遇!
  他自小何曾有过原淮野的这般期待!
  明明原霁从小不逊,他乖乖长在那个男人身边;明明原霁的母亲什么身份都没有,他的母亲却是一国公主;明明原霁又爱顶嘴又不听话,明明原霁对原淮野做的任何事都毫无理由地反对……
  可是对原淮野来说,只有原霁是儿子,蒋墨就不是么?
  蒋墨心中扭曲万分,脸色铁青。
  “五哥,你回来了?”进府门的时候,蒋墨正好遇到要迈步出门的关幼萱。
  蒋墨盯着小淑女明媚如春、笑意盈盈的脸,他阴鸷万分地想:我要报复。
  原淮野给什么,原霁就反对什么;原霁喜欢什么,蒋墨就毁掉什么。

  ☆、第57章 第 57 章

  蒋墨邀请关幼萱去自己的院中玩; 关幼萱欣然应允。
  侍女们退下后,蒋墨背对着关幼萱,立在案桌前。他眼中冰霜收敛; 两指间揩着一小纸包。小纸包被他的指轻轻抖开,白色粉末混入淡黄色的茶水中。杯盏慢悠悠晃一下; 粉末便溶解在茶水中,看不见了。
  蒋墨转过身来,将两盏茶水放在关幼萱所挨着的木几。他撩袍入座,支颌凝视关幼萱; 桃花眼雾濛濛的,光华潋滟; 柔波轻荡。被他放在关幼萱身畔的茶盏中; 加入了一种叫“胭脂笑”的药。
  这是蒋墨出关一趟、从西域胡商那里得到的神药。
  据说小小一两; 能让仙女变成淫。货。
  蒋墨不需要仙女堕落,他只要小淑女成为自己的。他在心中冷笑; 想原淮野不就这么对待金玉瑰的么?他们家有这种传统,上梁不正下梁歪。
  原霁的母亲被用这种下作方式囚禁,原霁的妻子可以倒在同样手段之下。
  蒋墨对关幼萱微笑:“喝茶啊。”
  关幼萱笑吟吟地坐在他对面; 她不急着喝茶; 反而身子前倾,很认真地靠着小几询问蒋墨:“五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郎呀?”
  蒋墨一惊; 霎时以为关幼萱洞悉了自己的心思。然而他再盯着小女郎澄澈的漆黑眼眸,便觉得不可能。
  蒋墨含笑:“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对我倾心了?我一贯是喜欢你的; 萱萱。”
  关幼萱责怪地看他一眼; 说道:“你便总是这样; 才让夫君误会。”
  她相信蒋墨喜欢自己; 但是蒋墨对自己的喜欢,应该与师兄对自己的喜欢是一样的。关幼萱从小到大,喜欢她的郎君千千万,她并不觉得自己讨人喜欢,是一件多惊喜的事。
  原霁不喜欢她,才让她奇怪。
  但也许……夫君现在也是喜欢她的。
  关幼萱说自己的目的:“我是想知道五哥喜欢什么样的女郎,好帮五哥介绍。五哥回长安去了,我自然管不着。但如果五哥喜欢凉州的哪位女郎,我都可以约一约的。”
  关幼萱眸子弯起,略有些自得:“我已经说服金姨答应铃儿表妹和赵将军的婚事。他二人明年四月便会成亲……我就想到五哥也到时候了。”
  蒋墨诧异,他诡异道:“你……你关心我成不成亲?”
  关幼萱:“我是原家夫人啊。”
  她眸子微微闪了一下,轻声:“我关心原家每一个郎君的婚事。同样的问题,我也要问二哥呢。”
  蒋墨目色更异。
  他面无表情:“操心这个干什么?”
  关幼萱左右看看,侍女们都在外头站着。她手放于自己唇边,挡住自己半张脸,小声与蒋墨说悄悄话:“因为,我觉得,这是原家主母应该做的。而我就是原家未来的主母。虽然我夫君总是说自己不想当兵马大元帅,他不想和二哥抢位子……但是,所有人不都知道,他只要走下去,就会走到那一步么?他会走到那一步,那我必然要跟着走到那一步。”
  蒋墨怔怔看她。
  蒋墨说:“你看得很通透啊。你比原霁看得更清楚。”
  关幼萱垂眸,她有些怅然地托住腮:“不,夫君不是傻子,他很聪明的。能够带领军队打仗的将军,怎么会没脑子呢?我觉得他心里都明白。他只是不想抢二哥的……他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可是我们都要往前走这条路,没有一蹴而就的道路。成长是要做很多不愿意的事情,付出很多代价的,对不对?”
  蒋墨望着她,心神重重地“绷”了一下,震得他心神发麻。
  他听着关幼萱如数家珍地举例:“所以我要关心五哥过得好不好,五哥想要什么样的夫人,五哥有什么难题,都可以找我。我是以原家夫人的身份关心五哥的,希望五哥过得很好。”
  关幼萱非常真诚的:“上一代人的恩怨,就在五哥和夫君身上结束,不好么?无论五哥和夫君日后想不想成为好兄弟,我都希望……起码你们不互相仇视。也许我很幼稚吧……但是原家活着的郎君,太少了。”
  她诚心说了很多话,越说越脸红。被蒋墨盯着,她也自觉自己的浅薄青涩。关幼萱不好意思地冲蒋墨笑了一下,伸手去拿杯盏润口。
  蒋墨忽而伸手,将她那杯茶盏推一下。关幼萱愣神地看着茶盏被蒋墨推到地上,她反应迟钝时,黄色茶渍淋湿了地衣,茶盏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挨着关幼萱的裙裾。
  关幼萱呆呆地看着自己空了的虚握着的手。
  蒋墨无表情:“手抖了。来人,给小七夫人再倒一杯茶水。”
  关幼萱正要说话,屋中二人突然听到了鹰唳声。蒋墨面色沉冷,关幼萱侧耳倾听,惊喜地一下子站起来:“是夫君回来了!刚入腊月,夫君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到生辰时才会赶回来……五哥……”
  她扭头不好意思地看蒋墨。
  蒋墨无力道:“你去吧。”
  关幼萱提着裙裾快步向院外跑去,蒋墨沉静地坐在屋中阴影下。关幼萱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什么样的风波,而蒋墨垂目盯着地衣上空了的茶盏出神。侍女来捡茶盏时,蒋墨眼睛抽搐一下,痛缩一般地闭上。
  他脑海中是关幼萱天真雪白、安静看着他笑的面容。
  他不想毁了小淑女。
  可是他那狰狞的怨气,难道要那般忍下去么?
  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原霁和平共处!
  ……
  原让在侧堂迎接冒雪回来的原霁和封嘉雪。
  二人一行,成功凯旋,原霁面容又冷瘦了很多,眼底藏着许多坚毅冷酷。他从封嘉雪那里学到了很多新东西,以至于二人一同回来时,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针锋相对。
  封嘉雪是灰扑扑的,周身全是尘土泥浆和血腥的痕迹。原霁却神清气爽,周身干净。
  原霁眼睛亮如星辰:“我有了主意该怎么练我那百来人的轻骑了!明年我就摆上训兵计划!”
  原让没有搭理他,封嘉雪脱掉战袍的时候,原让站在旁边,伸手接过。二人的指尖无意识地碰了一下,封嘉雪撩目,原让一愣,撇开目光。原让问:“……你要走了?”
  封嘉雪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其他的。她了然原让的答案,心中有怅然失落浮起。但她并没有多纠缠,她只是想要一个可能……若是没有,便没有吧。
  封嘉雪颔首:“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得回益州了,我不能再在凉州待下去——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不想出军粮,想让我自己筹。我已经筹够,若是再赖着不走,长安就该坐不住了。”
  三大军营的两位统帅,最好还是不要交往过密。
  原让手臂搭着封嘉雪那混着血污的战袍,心神空荡荡的。关妙仪离开,束远离开,封嘉雪亦要离开。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是否意味着他的人生,只剩下一个小七?
  原让既不想给封嘉雪答案,又未尝没有那种窃喜——这世间,竟然有人喜欢他。
  可他是凉州军的统帅,他不能给出不切实际的答案……原让勉强挽留道:“你可以留在凉州过年。”
  封嘉雪默然片刻,心中有一瞬间的荡起。但她依然冷静道:“二哥,我不能。长安会一天三道急令召我回益州的。”
  原让退一步:“至少等到七郎过完生辰,七郎……”
  原让一扭头,愕然地发现堂中空荡荡的,他的七弟已经不见了踪迹。原让看向堂外,堂外立着的卫士这才反应过来:“两位将军方才说话时,七郎就走了。”
  原让盯着这个陌生的、新来的贴身卫士。
  新人到底和知道他心思的束远,不一样。而束远……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原让闭目,睫毛重重颤抖。封嘉雪看他脸色苍白,不觉声音放温:“二哥,怎么了?这些天,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是关妙仪又折腾你了?”
  ……
  关幼萱行在自己院落中的长廊上,她边走边嘱咐侍女:“把药粥温着吧,等晚上夫君睡醒了再喝。下午你们都出去,不要打扰夫君。唔,夫君洗漱用的东西……”
  “萱萱!”一声高亮的少年声,在关幼萱耳边炸开。
  关幼萱怔愣了一下,才扭过头看向廊外。日光葳蕤,残雪半消,黑金色窄袖武袍的少年手臂在墙上一撑,他蹲在墙头,肩上立着“十步”。一鸟一人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关幼萱,灼灼无比。
  原霁跳下墙向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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