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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九州●缥缈录4●辰月之征-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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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大约还剩多少人马?”息衍打断了这个话题。
  “带上伤员,”白毅微微沉默,“仅仅剩下两万六千人,战马还剩七千余匹。”
  “那么白将军,说最关键的部分,我们还有多少粮食?”息衍沉声道。
  白毅点了点头:“不错,你猜得都对。为了消灭晋北营地中的丧尸,晋北军用了火焚之术。结果就是我们本来可以勉强充作军粮的燕麦毁于一旦,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马粮剩下了,至于人吃的粮食,仅能支持七日!”
  所有人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
  白毅环顾四周:“我想说的是,我们或者会死在这里。帝都、下唐国和我们楚卫国也许会有援兵到来,但是我们也要有自救之术。各位帐下还有骑兵的,准备开始杀掉战马,充作军粮。”
  程奎“腾”地站了起来,眼睛血红,勃然大怒:“我国全部都是骑兵,一匹马从小养大,征战出入,仿佛兄弟。白将军你要杀战马,为何不杀你自己的战马?”
  白毅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沉静。他低头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向着程奎扔了过去。程奎茫然接下了白毅的剑。
  白毅走到兵舍门口,推开门,门外正是白毅的那匹名马白秋练。白毅指着自己的战马:“我国强在山阵长枪,所带战马很少,即便杀了,也不足以充实军粮。但我确实有一匹马,随我征战多年,我初见它的时候,还是一匹小马驹子。今天如果程将军要杀了它才能见得我和诸位同生共死的决心,那么请以我的佩剑动手。”
  程奎恶狠狠地和他对视,白毅毫不回避。程奎终于忍不住,甩掉剑鞘大步而出,来到拴马桩之前。他仰视那匹身量极高的白色骏马,知道这是一匹极为难得的神骏,他是爱马的人,心里舍不得,可是已经被白毅逼到这样的地步,他终于咬牙狠心,提剑刺了出去。
  骏马嘶鸣,长鬃飞舞,程奎的剑停在白秋练胸口之前,差着半尺没有刺入。那一瞬间他抬头看着这匹通人性的白马目光中满是惊恐和悲惶,却不在看他,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程奎顺着白马所看的方向看去,正是站在兵舍门口的白毅。
  白毅遥遥地和自己的爱驹相对,脸上木然的没有表情。
  程奎看了看白毅,又看了看白马,握剑的手抖了抖。他左手狠狠地一掌拍在自己握剑的右手上,把剑扔在地下,大步地离去了。白毅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息衍背着手走出兵舍,上去拍了拍白秋练的脖子,让这匹马安静下来。他回身看着白毅:“就从我下唐骑兵的战马开始杀起吧,希望不要杀到我的墨雪,你便能想到脱困的办法。”
  将军们都走了出去,只剩下白毅默默地站在兵舍门口。许久,白毅上前几步,挽住了白秋练的缰绳,他抚摸着爱驹的长鬃,微微摇头:“如果需要在你和墨雪之间选一匹马来杀,息衍又会选择何者呢?”
  他叹了口气:“早知道在你得病的时候,便不救你了。”

  九月九日,王域,羽林天军扶风大营。
  年轻的将军武装整齐,端坐在战马上,他背后是两千名羽林天军,列阵候命。征发令是昨夜传下来的,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种紧急的出征了,毫无准备的时间。军士们惊疑不定,各百人队统领心里也没底,只有将军还平静。他扣着一杆红色长缨的战枪,摸了摸腰间的酒壶,酒壶是空的,出征不能饮酒,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带着这东西。随身太多年了,没有它,就觉得缺了些什么。
  “谢诚谢将军么?”一名金吾卫首领带马踏入大营,跟随他而来的是十驾四马大车,来得很急,车上以油布盖着,看不出下面藏着些什么。
  “属下正在候命。”谢诚在马鞍上躬身。
  “长公主令谕,全员更换武器。”
  “更换武器?”谢诚有些吃惊。羽林天军耗资巨大,制式装备不能说是东陆独一无二的,却也都是上品武备。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必要在出征前一刻更换武器装备。
  “不必问了,让他们去领千机弩,一共两千张。”金吾卫统领向大车上的车夫示意。
  “千机弩?”谢诚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皇室军队,武器铠甲仪仗皆有惯例,每一种可供装备的武器都由工造府制订规格体例,制作起来绝对不能违背,新武器没有数年的试用绝不可能被装配,更不用说全员装配。
  大车上的油布被掀开了,下面整整齐齐码着沉重的弩弓,一色乌黑,以桐油保养得极好。
  金吾卫统领从自己后腰抽出了一件,递给谢诚。谢诚觉得入手沉重,是用上好的木材制作,工艺极为精细,韧实的牛筋弦颇有力,拉开弦有些勒手。但是和普通弩弓略有不同,无论是弓臂的开度还是上弦的角度,最特别是原本应该放置箭矢的槽在这张弩上看不见,弩弦卡在一个木盒里面。
  金吾卫统领从腰带里抽出三枚乌黑的铁矢,只有普通箭矢一半不到的长度,他当着谢诚的面填入木盒里,再次把弩递给谢诚。他比了个手势:“将军请试射。”
  谢诚扬起手臂,指向大营东侧的土墙,扣动扳机。
  弩身只是微微一震,平衡极好。三枚铁矢一次全部射出,轨迹平直,钉入土墙,连尾部也没了进去,只溅起一片淡淡的飞灰。排着队领取弩弓的军士也被吸引了,有人叫起好来,已经拿到的则跃跃欲试。
  “不错!”谢诚赞了一声,“方便有力,是件好武器。”
  “好在实用,若说有力,比紫荆长射还是差得太远了。不过,”金吾卫统领笑笑,“任何一个人拿到,无须什么训练,就可以上阵。”
  “还有别的令谕么?”
  “谢将军请率部和其余九营一同出发,金吾卫一万人,羽林天军一万人,目标是当阳谷谷口。”
  “当阳谷谷口?”谢诚点头,“离军残部还在那里和淳国华烨对阵吧。”
  “其余的,只要到时候听从将领就可以了。”金吾卫统领高深莫测地笑笑,“此次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以谢将军年少成名,这些年在羽林天军升得如此快,做这点小事是举手之劳。”
  “又是加官晋爵的机会呢!”他拍了拍谢诚的肩膀,“还有事,就此告辞。”
  金吾卫统领带着一队属下,策马狂风般离去了。这些日子帝都金吾卫忽然焕发了活力,各级军官出入扶风大营和各处卫所,带来皇室的军令。原本只是皇室仪仗的军队,此时耀武扬威,看起来已经掌握了帝都全部的军机权力。
  谢诚看着金吾卫们远去的背影,默默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两指宽的白布条来。
  他这些天不知多少次读这封信了,想从每个字里看出它是否可信,此时他重在心里默读了一遍:
  吾兄如晤:
  我闻事发突然,联军以尸乱被困殇阳关。此术是尸蛊之法,传自云州,东陆识之者少,唯太卜博学,或有所闻。尸蛊噬人精魄,可用于尸体,亦可用于活人,重伤之人若为尸蛊所噬,则失却本性,与死者复苏无异,皆丧尸也。尸蛊至难拔除,然有破绽。以尸蛊起万余死者,是秘术大阵,谓尸藏之阵。有阵则有阵主,阵主犹在殇阳关内。阵主死,秘法破。此事我告于兄,或为加官晋爵之机会。凭兄自决。
  弟沐手谨奉
  他计算着收到这封信的时间,想起那个曾于朗月之夜在帝都城墙上白衣高歌的年轻人。无论这封信是从哪里发出的,都令人惊异。甚至在皇帝都还不知道殇阳关中出现了异相的时候,这只信鸽就落在了谢诚的桌子上。谢诚有种强烈的感觉,在殇阳关那幕惨剧上演的一刻,他那个白衣的朋友正背着双手,在远处观望。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否可信,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他能感觉到那个庞大的阴谋在稳步推进,而殇阳关里那些人就要死去。他决定冒一次险。
  “信鸽。”他低声道。
  属下送上了一只青灰色尾羽的信鸽,谢诚摸出早已写好的信,塞进信鸽脚下的竹筒里。他扬手把信鸽放上青天。

  九月十日,当阳谷谷口,凌晨,天边刚有一线辉光刺破了黑暗。
  离国左相柳闻止漫步在大营之中,出了轮值的军士,柳闻止两万赤旅步卒中的大部分还在沉睡,营中刚刚开始生火做饭。柳闻止带着一名亲兵四处查看,早晨的军营中一片静谧,老兵挥舞着铁斧劈柴,把木片塞到锅下。天气已经很凉了,锅烧得极暖和,柳闻止站在锅边烤手,闻着肉粥的香味。
  柳闻止是文臣,懂军阵而不能厮杀。但是他治军严谨,每日起得比士兵还早,在营中巡查,风雨无阻。离国将士颇多来自南蛮部落,本来不喜欢他的行事,却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威严和勤勉。这两万赤旅中,柳闻止命令所到,无不奉从。
  “真安静啊。”柳闻止轻轻叹息。
  “大人,”亲兵凑了上来,“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
  “只怕还要些日子,”柳闻止摇头,“昨日有确切消息传来,谢玄所部正在殇阳关和白毅二度对阵,我们必须守在这里,否则华烨的风虎若是支援白毅,谢玄绝没有胜算。”
  “可我们怎么撤离呢?腹背都是敌人啊。”亲兵也不无担心。
  “路虽然远了一些,可是想回家,总还是有办法的。”柳闻止笑笑安慰他。
  又一名亲兵按着佩刀奔了过来,跪在柳闻止面前:“大人,淳国华烨有使节来!”
  “这么早?”柳闻止诧异,“那么请他进来。”
  立刻有数名柳闻止的亲兵簇拥着一名风虎骑兵装束的精悍男人而来,那名风虎双手捧着一件青布包裹的东西。风虎站在柳闻止面前,微微躬身行礼,将包裹捧了上去。
  “这是什么?”柳闻止拍了拍那只包裹。他和华烨之间经常有所馈赠,这样的事情不算稀罕,只是对方使者清晨赶来,还是第一次。
  “是我们将军奉还柳相的东西。”
  柳闻止打开包裹,里面是三本古卷。柳闻止翻了翻,恰好是他赠给华烨的《韶溪通隐》、《海苍志异录》和《冼山知闻笔记》三种。
  “这些是我赠予将军的,怎么还了回来?”柳闻止摇头。
  “将军说,这些书太珍贵,只敢说借来一观,不敢说占有。所以无论如何,这些书是他欠柳相的,要归还。”风虎彬彬有礼地回答,“此次还书,也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
  “柳相请听!”风虎向着身后比了个手势,忽然露出傲然的神色。
  柳闻止集中精神,神色忽然变了。他听见千万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那声音海潮般扑来,很快就惊动了营里所有的军士。军营前预警的铜钟响了起来,军士们提着武器钻出帐篷,前方防线处值守的军士中有人放声咆哮起来,却听不清是在喊什么。
  地面开始微微地震动了,骑军距离他们不会超过三里。
  “华烨将军让我告诉柳相,两军决战就在今日开始,日上三竿,再也不必于阵前相见!”风虎凛然道。
  柳闻止惊骇地退了一步,长叹:“终于还是躲不过!”
  “柳相本该知道,贵国在殇阳关设下了陷阱,谢玄军团的一万赤旅去而复返,这是联军存亡的关头,华烨将军让我告诉柳相,白将军不死,是他不动兵戈的底线!”风虎大喝。
  “是说他和我终于还是被逼上了战场么?”柳闻止仰面向天,神色悲惶,他忽地大笑了几声,对风虎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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