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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断阳春(正文完)_派派小说-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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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一催□坐骑,「公子等等,我去套了来给你。」。
  他是马场之主,所用坐骑自然也非凡品,当下便窜出老远,挨到那黑里俏身边,手上套马圈一出,套住了黑马脖颈,眼见那马挣扎两下后安静下来,一旁便有马场伙计上前,取了全套鞍具装上,牵到了怀风身边。
  挨到近前,看得越发真切,怀风越看越觉欢喜,前后左右打量一圈,拍拍这儿摸摸那儿,只觉手下皮毛细滑油润,肌骨匀停紧凑,再耐不住心痒,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跑了起来。
  。
  这万安马场不愧是北疆第一大马场,端的是骏马如云,怀风住下两三天,堪堪将马场转到了一小半,已然见了众多马中珍品,日日换着样儿的骑乘,大有乐不思蜀之意,这一路北上以来所受的种种惊惧担忧至此方始尽数消弭于融融春风之中。
  这日那十几匹良驹都已骑过,怀风比较来去,仍是对那黑里俏情有独钟,他伤势已渐无碍,不怕马背颠簸,便策马好生在草场上驰骋了一圈,待身上见汗方返回庄子,远远地便望见庄子门前十来骑军马,马背上一水儿的镇北军兵士,当头一个铁盔雕翎,看衣饰还是个品秩不小的昭武校尉。
  怀风当下大吃一惊,一勒马缰变了方向,从庄子后门溜了进去,捉住个庄中伙计问道:「庄子门前怎的来了那许多兵士?」。
  这伙计是专门伺喂那十几匹良驹的,做事多年,十分老道,因极得岳家姐弟信任,说话便也无甚顾忌,又见是贵客问起,便一五一十道:「阴公子不知,这镇北军近两年与北燕交战时战马损耗极大,便时常向咱们马场买马,本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相得宜的事,偏被冀州知府陈承泽晓得了,说甚大宗军马买卖需由北路转运使批了引子方可行得,似这般直买直卖便是一条私售军马之罪,按律当问罪抄家,念在镇北军此举也是护边守国无奈为之,咱们马场亦是于社稷有利,罪就不问了,罚却不能免,硬是要场主补了一大笔税银上去,比起马市上零散交易还要高出两成,明摆着是来敲咱们竹杠,场主一恼,便说再不做这赔本买卖。这不,镇北军又来买马,一开口便要三千匹,场主哪还肯卖,只不过民不与官斗,不好当面拒却,便推说出门去了,家中无人主事,把他们关在门外罢了。」
  这伙计想是也觉得憋屈,说完了仍旧意犹未尽,半是鄙夷半是不屑,破口大骂道:「谁不知这北路转运使是陈知府拐了几道弯的小舅子,两人一丘之貉,便是瞅准了咱们马场家大业大,变着方儿地想要咱们孝敬他些银子花花,竟想出这等损招儿来,哼哼,他可不知咱们马场的马历来是遭人抢着买的,又不是非卖他镇北军不可,横竖都能赚回银子来,就是不去喂这两头牲口。」
  怀风晓得门前那些人不是为自己而来,已然松了一口气,待弄明白前因后果,却又为镇北军操起心来。
  目下两国兵力相去不远,单以人数论,还是熙朝多些,只是燕兵精于骑射,本就占了便宜,又兼北燕游牧部族众多,缺什么也不缺马匹,熙朝却无此天时地利,每一匹战马都得之不易,若在马匹上又逊一筹,纵是有再多步军,又怎敌得过北燕骑兵。这售卖军马需马引一事虽早有律条,但此乃战时,当可便宜行事,老安王在世时也是曾直买直卖有例可循的,陈承泽敢鸡蛋里挑骨头,不是利欲熏心,便是背后有人撑腰,方有此等胆量,但不论如何,总之是于镇北军不利。
  一念及此,怀风眉头一皱,想了想,便往前院走去。
  。
  前院此时热闹得很,管家带着几个伙计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打躬作揖道:「诸位军爷,非是小的无礼,实是我家场主不在,家中只一位五小姐,做不得主的,又是女流,实不方便让男客进门,军爷莫怪。」。
  那领头的昭武校尉已是让这山羊胡子的管家磨叽得起了脾气,喝问道:「你家主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满脸赔笑,「我家场主往西域贩马去,几时能回当真说不大准。不过军爷尽可放心,只要场主一回来,小的定然向场主禀报军爷买马之事,万不敢耽搁军爷公务的。」。
  那昭武校尉也不是傻子,心道:你家主子既是出远门,难道留下的这一干人里便没个主事的?明摆着是推脱我来着。
  火气益发大起来,粗口随之而出。
  怀风赶到前院时听见的便是这一串骂娘声,语声入耳,竟是说不出的熟悉,登时一怔,将身子隐在廊柱后面,探头悄悄张望,只见那骂声不绝的昭武校尉正骑在匹枣红马上,面色黧黑身形高瘦,若非外面还罩了层盔甲,瞅那身量儿便同个瘦皮猴儿没两样,只一双眸子滚圆精亮,一看便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
  「定远?」。
  怀风瞅着这人愣了足有半晌,方自醒过神来,暗道:他怎的跑到这北地来了?
  心中正是一团纳罕,忽听传来几声鞭子响,原来申屠定远白费这半天功夫,却是连门也没能进来,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庄子里几位管事大骂一通后气狠狠调转马头,带人离了这万安马场。
  怀风乍见旧友,惊讶之外又有一重欢喜,不及深思,飞身抢到后院牵了那匹黑里俏,冲着定远行进的方向追去。
  。
  申屠定远本是奉了主帅之命前来买马,一大早从哀牢关边城出来,骑了足有个把时辰才到得万安马场,本拟买了马后还能在马场里好生吃喝一顿,谁知白费半天口舌,却连根马毛也没得见,眼下已近正午,正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只气得肺都炸了,一路骂骂咧咧往回赶,身后的小兵唯恐被他迁怒,一个个闷头赶路,谁都不敢吭声。
  一行人走出二十来里,已是离开马场上了一条林间土路,路旁是对老夫妇开的一间小小茶棚,向来往行人兜售些粗茶并牛肉面饼之类。定远饥渴难耐,此时也顾不得茶棚简陋饮食粗糙,到了棚前便下马坐了进去,一拍桌子,「给爷把酒肉都上来。」。
  那老夫妇见呼啦啦涌进十来个军爷,将茶棚挤得满满,且一个个面色不善,登时就吓坏了去,愣了好一会儿,待有底下兵士过来推搡方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去整治茶饭,不多时端了十来盘酱牛肉、饼子和茶水上来,颤巍巍道:「军爷,小店只卖些粗茶,实在没得酒水。」
  定远大怒,暗道:他奶奶的,怎的今儿个事事不顺,连口酒也喝不着。
  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老头已是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战战兢兢正望着自己,那满口骂词便又憋了回去,心道:我跟你个老棺材攮子置的什么气。
  冷哼一声,就着粗茶,拿起面饼牛肉啃了起来。
  一行兵士也是渴了大半日,这时也是纷纷大嚼。正吃到一半,忽听风中传来嗖的一声,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已见一只巴掌长短的袖箭钉在定远面前那张桌子上,箭尾上系着张布条。
  这一下变起突然,人人皆是一惊,十几个兵士登时抽刀在手,有几个敏捷的已冲到棚外查看,转了一圈回来,禀道:「没看见人影。」。
  定远皱一皱眉,没说话,伸手摘下袖箭上布条,展开一看,见上面字迹浅淡潦草,似是用青草汁匆匆写就,只寥寥数语:。
  黑猴儿,出茶棚入林,南行五里,独自前来。
  落款处并无名姓,却是画了个小小的桃子。
  定远本是处变不惊泰然安坐,待读完了布条上所书内容,腾地便站起身来,神色间又是惊喜又是迷惑,愣了片刻,向外便走。
  几个兵士不明所以,急急追问:「大人去哪儿?」。
  定远一时欢喜得忘了形,这才省起还有一众兵士,眼珠儿一转,道:「老子去会个老相好,完了事就回来,你们几个都给我在这儿等着,老子那相好怕羞,最不喜见生人,谁都不许跟着。」
  一面说,一面大笑着上马,一头扎进了林子里去。


第一一一章
  。
  因才开春,林子尚未长得枝叶繁密,穿行起来倒也无甚大碍,定远催着马匹一溜小跑,不多时便到了布条上所书之处。
  这里已近林子边缘,树木稀疏了些,地上也多了些石头,便在一块桌子大小的青石上,背着定远坐了一人,听见背后马蹄声,跳到地上转过身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虽则七八年未见,音容笑貌却一如旧日。
  定远只觉鼻翼一阵发酸,也不省得收缰勒马,径直从马背上跳下来,急冲几步一把抱住那人,「怀风!」。
  他抱得死紧,勒得怀风脊骨都有些发疼,正要抱怨几句,却见定远两只眼眶已然通红,登时忘了要说什么,顿了一顿,也反手抱了回去。
  两人这般紧紧相拥,过得片刻,定远才松开了手去,改为捉住怀风肩头,一叠声问道:「你不是死了吗,怎的还活着?既是活着,怎的也不给我来封信?害我得知你死讯后足足哭了一个月。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怎的不来找我?是一直在北疆这片落脚吗?我前年便来这里军前效力,你也不早些来看我,怎的今儿个才露面,又用这种绿林似的手段?要不是只有你才管我叫黑猴儿,又画个桃子当落款,我定然以为谁同我玩笑。」。
  他竹筒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怀风一句也插不进去,便只笑微微看着他,待他说完了,才道:「说来话长,咱们坐下慢慢聊。」。
  将定远那匹坐骑同自己的黑里俏系在一处,扯着定远到那青石上坐了。
  定远再不料他竟死而复生,又是欣喜又是不解,缠着问个不住,怀风便将自己受人相助诈死逃脱一事约略说了,只隐去了龙四名字,至于之后学艺开店等,也只一语带过,于自家身世更是绝口不提,末了道:「我这几天来北地贩些药材,顺带游玩几日,不想在万安马场看见了你,便一路尾随至此。」。
  停一停,幽幽道:「我知你与他人不同,便晓得了我不是宗亲,亦不会将我另眼相看,咱们兄弟一场,我总得叫你知道我还活着,才不致为我难过。」。
  这话当真说到定远心坎儿里去,登时眼泪哗哗往下掉,一面拿袖子揩抹,一面笑道:「我当真欢喜得很。」。
  他是赤子心性,哭笑无忌,眼泪流过之后,立时便是一张笑脸,嘴巴直咧到耳根去,亲亲热热攥住了怀风一双手,道:「你眼下住哪儿?我得空儿了好去找你。」。
  怀风不答,摇头道:「且莫问我,只先说说你,不在南越国呆着,怎的跑到这北地来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定远哈哈一笑,道:「你可还记得我二哥?他同那海贼头子相好了许多年,爹娘虽不高兴,可也拿他们没辙,谁知后来那贼头的手下犯了事,他自己也给按了个御下不严的罪名,险些问斩,二哥向爹娘求情不成,一怒之下劫了法场,同那贼头离了南越,两人下南海隐居去了。你晓得我一向同二哥交好,定然是要帮他的,这劫法场嘛自然也有我一份功劳,他两个一走,爹娘便来找我算账啦,我可不肯叫他们关起来,索性跑去平京玩耍。他两个鞭长莫及,又不能明说我闯了什么祸叫皇帝舅舅押我回去,可叫我逍遥了一阵儿,后来我着实闲得慌了,又赶上太子哥哥做了皇帝,便同他讨个差事做做,正巧哀牢关几场恶战下来损兵少将,我便得了个小校当当,来这里游赏北地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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