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上的树在开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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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这座监狱里走出来时,感觉去了古老的中国神话中的——十八层地狱。
有一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他站在我的面前,摸着我的脸颊,对我说:“嘉意,你还没有长大,真好。远离江雪燕她们吧。我把这一切告诉了警察,现在她们被盯上了。”
我垂下双眼,眸中结满雾霭。空气中静止的悲伤,如一条毒蛇,盘在心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也许真的会是她?
电台里播放着有关于“江雪燕”的各种八卦。惊世绝伦的美貌与天籁般动听的歌声,是这个盛夏的夜晚里,盛开的最灿烂的烟花。其光彩与绚丽,以闪电般的速度传播,在大江南北蔓延。
痛苦?
无法呼吸?
想把她从我的记忆中抽离。
想把今天的一切从生命中抹去。
可,每当我想忘记的时候,却总会想起。
痛,在生命里蔓延,形成了一道道阴影,统治这悠长的岁月。
☆、第十五章
我在早报的头条上看到:惊艳动人的才女于今天凌晨被警方带走,还配上江雪燕的照片……
雪燕的一生注定如烟花般绚丽而短暂。
她是个如火般的女子。疯狂地燃烧着生命的能量,只为瞬间的灿烂。哪怕是化为灰烬,也心甘情愿。
这则新闻被炒得热火朝天。一个星期后,在各大网站上,她的身影仍排在搜索榜的前列。
“嘉意,我们可以见一面吗?”橙子在电话里讲道。
我与她约在十三号街的星巴克见面。
“雪燕是被冤枉的。”橙子搅拌着苦涩的咖啡,望着从杯子里冒出来的一团团雾气。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
“那些毒品是谁的?”
“不知道。”她的面孔因痛苦而变得扭曲,浑身哆嗦,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入深渊。”
头顶袭过的微凉,像钢针扎入心窝。沸腾的血液,暴晒在空气中,慢慢地蒸发。
气流里挥散着腥红的血气。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
“雪燕让我交给你的。”
“铁轨。”纸条上写道。舌尖上的苦涩在蔓延,拉扯着每一根神经。
痛。
那些年,我一直铭记着我们的16岁。你的痛苦曾横贯在我的生命里,挥之不去。
那些肆意挥霍着青春的日子,美丽的背后是尸骸遍野,处处哀嚎。
我很痛苦,雪燕。
在监狱中的每一天,我一刻也不能忘。它一刀一刀划过我的脸庞、我的身躯。
现在,我想从你的痛苦中抽离出来,想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想把你从记忆中抹掉,想从未认识过你这样的朋友。
沉在河床底下,厚厚的黄沙。我想把你连带记忆一起埋葬。
纸条沿着光滑的桌面,被推回给橙子。
“还给雪燕。我不能去,我要忘掉过去的一切。”
橙子握着我的手,眼泪滴落到我的皮肤上,灼伤了那个青春里只有十六岁的花季少女。
她说:“嘉意,别急着拒绝。跟我去一个地方。”
几只飞鸟在苍白的天空飞翔。啼声自在。几个小孩制作的飞机模型,在屋顶盘旋。
飞鸟与飞机在天空中连成一线,几朵白云抹在苍穹中。
一群人眼巴巴的望着飞翔的飞机,眼里流露出羡慕之情。
这是一个有关于自由的梦。
我们来到监狱,雪燕就像一只被囚的飞鸟,羽毛被一根一根拔掉,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
隔着玻璃窗,她苍白的脸庞,铅华尽洗,似一朵藏在深山中的百合,高雅脱俗。
就算她已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依旧动人。
在十六岁的时候,她离开了我们。孤独的在世界里漂泊。天下之大,无处为家,抑或四海为家。
她摸着挡在眼前的玻璃。眼泪从眼角滑落,玻璃上一圈圈雾气化开。她的面容越发模糊。
“嘉意,原谅我。都怪我,对不起。我当时并不知道里面有毒品。”
橙子拉着我的手,凑到我的身边说:“嘉意,原谅她吧。”
雪燕的哭泣声,就像一堆碎玻璃渣,揉进我的心窝。
我对她说:“我知道那个地方,我会去的。”
她在一片雾气中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头顶上的光晕落下来,晶莹的泪珠儿折射出的五彩之光,颗颗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A城,雪燕十六岁之前的家。
她的家后面是一片荒凉。
人烟稀少,但有一条铁轨经过。
我是晚上九点半到的她家。
一路上,浩瀚星空作伴。依稀几户人家,两排的霓虹灯在孤独地摇曳着。
小时候,偶尔会听见绿皮火车轰隆隆的响声。一节一节的爬过铁轨。火车一来,我和雪燕马上从铁轨上走开。望着绿皮火车钻进绿树从中,驶向田野的尽头。
现在这种火车被淘汰了。
我走上月台,蹲在地上,盯着星空下废弃的铁轨,多年前这里还会在固定的时段,拉来满车厢的旅人,挂着疲倦的神情,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我还记得她曾经跟我说:“嘉意,终有一天,我会像这辆火车一样——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长大后,才知道。
它始终沿着固定的轨道,从北京开往广州或从广州开往北京。这些地方并不远,现在几个小时就能到达。
我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芒,看到我们曾在月台的水泥地板上,用土块写下的梦想: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
长大后,我要嫁给王子。
我希望每天都可以收到很多礼物。
……
满怀憧憬的写下幼稚的话语,却也傻傻地快乐着。
可,谁曾想到?
天空落下一团黑色的阴影,紧紧地追随着她。
十六岁时,我们在校园里过着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生命里除了学习之外,可以整天无忧无虑的做着白日梦;躲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每天幻想王子与公主般的美丽的爱情故事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你呢?你的十六岁呢?像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名贵花卉,突然被移栽到路边的花坛中。你承受得住那些苍白与痛苦吗?看着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你会难过吗?你经得起风吹雨打吗?
月台的石阶上,一块水泥落下,伸出手,沾了一些砖头上的灰尘,一束光照在上面。
这些是新露出的砖头。
摸着碎块,贴着石阶,镶上去,完全吻合。不像是自然落下的,而是人为的。我拨动着旁边的水泥,一块一块地落下。一个淡黄色的信封搁在缝隙里。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皮套的日记本和几张泛黄的照片。
日记本每页写着寥寥数字。鲜艳的红色,很刺眼。闻一闻,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上面写着:
燕子,别离开我。
燕子,我爱你。
燕子,求求你别离开我。
燕子,原谅我。
燕子,我恨你。
……
“他一定很爱雪燕吧。”我心里想着,“令人感动,也令人毛骨悚然。”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孩子,仰着灿烂的笑脸,头顶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身旁的高大的香樟树散发着浓郁的芬芳。他,剑眉星目,气质如沐春风。
我想起来了。雪燕参加比赛时,他也在场。他盯着雪燕在舞台上卖力表演时的神情——眼里写满了爱与恨,还有痛。
我们在后台时,还差点就撞到了。
他擦到我的肩时,一个劲儿跟我道歉,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当雪燕朝我走过来时,他头也不抬的,立刻走开。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起头,无尽的黑夜,密密麻麻的星火抹在苍穹上,一片灿烂。
一架飞机在黑夜里升起夜航的灯,在眼前,一瞬即逝。
这是一个有关于飞翔的梦,而你会飞向哪里呢?
☆、第十六章
抬头望着电子屏上滚动的红字,捧着一杯咖啡,匆匆走进检票口。站台前,列车与铁轨之间的摩擦声,尖锐而急促,如刀尖扎进旅人的心窝。
站台上的人们,似乎无法忍受这种刺耳的声音。皱着眉头,背对着呼啸而过的列车,头顶上的天空,无比澄澈蔚蓝。一架飞机飞过,留下短暂的白色痕迹。
“橙子,我们今天下午去雪燕当天参加比赛的地方。”
一条短信发过去。“嘟嘟”两声,橙子回到:“好的。”
当列车钻过隧道时,忍不住地捂着耳朵。空气像是被挤破了一样,发出细长而尖锐的音爆声,如一个钢针扎进耳膜内。窗外,一幅幅美景在眼前飞快地晃动着,细碎的阳光落在身上。闭上眼,飞向M城。
“我们需要弄到雪燕比赛当天的监控录像。”我揽着橙子的腰,把淡黄色信封递给她。她边拆开,边说:“怎么弄到?你有主意?”
目光落在照片上仰着灿烂笑脸的男孩子的身上,尖叫道:“不是分手了吗?怎么还留着他的东西!”
“他是谁?”我问道。
“易言刚,雪燕的前男友。差点把雪燕卖到妓院里去的男人。”橙子答道。
“人渣。”我说。
“败类!总是缠着雪燕,超级变态的男人。”橙子更加愤怒的说。
……
她闭上眼睛,泪从眼脸垂下。
如月般的嘴角浮上浓浓的笑意,灿烂得令人心碎。
白色的墙壁上,倒映着两个人相对峙的墨色影子。苍白的顶灯,照在人的脸庞上,显得越发苍白了。
“燕子,我想你。”他邪恶的说。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雪燕倒在墙角,指着他,歇斯底里地喊道:“易言刚,你滚。”
易言刚紧紧地握着她双臂,肆意的笑着,十分享受她此刻痛苦的表情。他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别口是心非了。你是爱我的,我是你逃不掉的恶魔。”
通过林子浩和律师的周旋,几天后,因证据不足,雪燕被释放出来。
我们一行人站在高大的铁门内。院里种满高大的香樟树,阳光透过叶缝,地面形成一片细碎的星火。
望着雪燕憔悴了许多的面容,连走路都如弱柳扶风般。
一层层厚绿的肥叶笼罩在她的头顶。她抬头望着叶缝里小小的天空,几只飞鸟在枝桠上欢快地飞来飞去。几滴泪从她的脸颊无声的落下。
警察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冷淡的说:“走吧。”
我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她无比嫌弃地推开我的手,皱着眉头,道:“脏死了。这么热的天,会出很多汗的。”
我们四个人站在一片浓荫下,相视而笑。然后钻进车厢里,车厢里的冷气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寒冬世界。
四个人在车里,十分肉麻地眉目传情。
叶桦靠在肖洁的肩上,道:“太恶心了,你们。”
橙子挥舞着手臂,嚷道:“滚。”
叶桦向橙子举起手,脸上堆满笑容,从车厢里掏出一瓶水,嬉皮笑脸地递给橙子,说:“老婆,请喝水。”
她用力地推开他的手,提起穿着银色高跟鞋的左脚,狠狠地踢下去。他的脸色涨红,蹲在地上。膝盖上一丝丝血迹冒出,浸湿了黑色的西裤。
雪燕因为太用力,脚有点痛。跌跌撞撞地朝前倾斜,手中的白色袋子落在地上,里面的衣衫滚落出来。易言刚抬起头,望着几乎要扑倒在地的雪燕,伸出手,抱着她,替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捡起来,放进袋子中,微笑着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