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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太子妃花事记-第32章

小说: 太子妃花事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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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当年那场事之后,施淑妃就变得疏疏朗朗了,似乎见人都安详带笑,似乎又总隔着一层薄膜。对皇帝如此,并不乐于召幸,难得楚昂想起她却借故推脱;对楚邹也是如此,眼神淡淡的,虽看不到责怪。而她在那之前对孙皇后原是处处维护。
    楚邹直起腰杆,抬脚跨进景和门进了坤宁宫。
    晌午日头打照,在交泰殿顶上洒下一片金碧辉煌。先祖建交泰殿取《易经》:“天地交…合、康泰美满”之意,过了交泰殿便是父皇的寝宫,从前他总是夜半悄悄从母后的宫中溜出,然后褪下一身小袍钻进父皇的龙榻,就想看他一脸好笑又无奈的宠溺。而如今这座殿宇却如一界碑亭,将帝后的寝宫默默无言分割。她不往前,他不踏后,彼此天地水火互不相扰。
    楚邹疾步往前走,忽听侧首汉白玉阶梯上传来男子轻笑,嗓音低醇清泽,那般熟悉又陌生,曾是他幼年最为温暖的崇仰。
    忍不住瞥了一眼,看见父皇着一袭玄色…降龙团领袍,发束玉冠,英姿轩昂地从交泰殿前的阶梯踅上。他心口才将一悸,却见他手上原牵着个两岁的小儿,生得是粉雕玉琢俊秀可人,乃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小七弟。
    周雅揩着一件披风从殿内跟下来,含娇带笑道:“才学会走路不多久,皇上就这般兴致叫邯儿下阶梯。”
    话才说完,皇七子小腿窝子打弯,颤巍巍坐在了台阶上。
    “父皇~~抱~~”楚邯奶声奶气地张开小手。
    楚昂便一臂将儿子抱在了怀里,父子亲昵。周雅在旁边替他拭了拭额角,眼里噙满爱恋:“瞧,臣妾说得没错吧?急不得。”已满十八岁的周雅身段又比从前丰盈了不少,穿一抹绯色湘绣牡丹花纹宫装,将娇好的脸色衬得愈发容光绽放。
    “此子学步慢,厚积薄发,不露锋芒。像我。”楚昂满目爱宠,勾唇笑笑,自往一旁的隆福门出去。
    从隆福门出去便是周雅住的翊坤宫,这些年父皇鲜少光顾后宫,连采选秀女也已停了三年,虽然仍有淑女不时受幸,但没有再特意宠幸过谁。最频繁的就是已封为丽嫔的周雅了,然后便是张贵妃。
    楚邹遥遥地望了眼父皇的背影,光阴隔去三年,楚昂看上去略显得清瘦,却依旧是那般冷峻而笔挺。他是个有作为的皇帝,登基之后百姓富足康泰,四邻番邦进贡,大奕王朝渐渐复显出高…祖盛世的端倪。
    大典时楚邹曾远远地站在奉天门外眺望父皇,看父皇头上戴着十二道坠珠旒冕,身穿印着日月星辰十二章纹的黑色冕服,高高地站在三层汉白玉长阶之上。他在他心中仍然是一尊伟岸的天神,只是再遥不可及。
    父皇对小七弟的宠爱犹如当年的自己,楚邹想起初学步时父皇亦步亦趋牵着自己的神情,眼中便带上几许羡慕和留念,但顷刻又恢复了淡然。心中谨记着宫门阖上前张福代传的那句话,少年被种上罪孽,不知几时有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进到坤宁宫里,坤宁宫中光线幽寂,母后手掂着一盏温茶坐在正中的紫檀木弯鼓腿雕花榻上,正笑盈盈道:“说来进宫四年得有了,还未出去逛过,若然有机会倒是可以看看。”
    “皇后娘娘说的是极,此时桃花开得正好,很是赏心悦目。”侧首下座是个雍容端重的妇人,约莫四十年纪,绾发插簪,面目和善。她旁边坐着个约莫十七上下的少年,生得白净面庞,五官描绘世家公子的温润儒雅。听母亲与人谈话时,眼帘是微微低垂的,并不乱看。
    楚邹便晓得了这个是给大皇姐相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长孙杨俭,他对第一眼却是好印象的,便对孙皇后叫了一声:“母后。”

第33章 『叁叁』笑靥春生

楚邹曾有一度十分害怕他的母后得失心疯。
    在皇五子楚邮出生到夭折的那一年,坤宁宫是整日伴随着婴孩哭声的。那个来得不是时候的孩子,因为黄疸而昼夜哭啼,哭得楚邹满脑子忐忑不安。他时常见他的母后半夜还抱着那个小弟弟在寝殿里绕,因为他的不肯睡。人都说妇人产后要变丰腴,但母后的背影却苗条得像个姑娘家,脸上也淡妆素抹不施粉黛。
    小弟弟死在了一次噎食上,先开始只是吃了吐,太医过来看了几次都没见好,到第三天就死了。丧事是桂盛去前头找张福代传的,彼时秋天落叶枯黄,紫禁城掩映在一片苍凉而沉寂的金黄之中,他的母后倚在正殿的鼓腿彭牙罗汉榻上枯坐了三天。秋风习习,吹在她轻轻拂动的鬓发上,她看上去像是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塑,那样的沉寂那样的美。
    有一瞬间幼年的楚邹便惶恐,害怕她忽然就腾地从榻上站起来,然后扯乱自己的头发和衣裳,嘴里发出一些奇怪的言语。但好在没有,母后静坐了几天,然后便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虽然是静悄悄的、眼神也空泛,但每天辰时起,亥时歇,没事的时候也会给他下厨做点儿吃的,或者自己用花草中药调制些胭脂水粉。去岁冬又迷上了给陶瓷上彩,拖桂盛去宫外头给她买来各式各样的瓶子和颜料。
    这二年多桂盛暗地里就没少求戚世忠给他调岗,但不知为何戚世忠总没答应。桂盛那狡猾太监虽然私下里也巴结张贵妃,但母后叫他做的差事,他虽不情不愿,却也是次次都做得挑不出错处。
    凭心说实在的,楚邹对母后的调色技艺有些无奈,但待她把整只瓶子画成后,那繁复不从章法的花纹图案却又或瑰丽、或诙谐得叫他无话可说。
    她因着这几年的闭门休养,脸上的颜色终于又鲜活起来,眼神也复如当初恬淡,开始有了从前在裕亲王府时的生动。楚邹默默舒了口气,他还记得她刚进宫时,用一根牙签挑开自己的嘴巴看牙齿,和一群嬷嬷宫女调侃自己的俏皮呢。她都不知道他有多爱她,她能这样让他既欣慰又欣赏。
    此时杨夫人手里正拿着母后画的瓶子爱不释手。
    听见孙皇后含笑道:“我这里还有许多,在宫里没事儿闲打发。夫人若是喜欢,回去时叫宫人给你捎上几个。”
    杨夫人感激不尽:“那怎么好意思,承蒙皇后娘娘抬爱。”
    都察院左都御史家的长孙,这门亲是当年孙皇后和皇帝商量过的。楚昂当时表示随她的意,所以孙皇后就和杨夫人提了提。本以为这些年中宫失宠,杨家应该把这件事默默略过去不提了。但这些年杨夫人虽不常进宫,偶尔还是不间断的会来拜访孙皇后,时间过去了三年,这次把儿子也带进宫来。言下之意,大概就是两个孩子已年岁相当,如果相看对眼的话便可以正式议亲了。
    杨俭年方十七岁,听说自幼勤勉好学,不愿蒙祖荫,正预备参加明年的科考。容貌生得亦是雅人深致,仪表堂堂。他们杨家世代书香,家风甚好,府上也没有侍妾之类乱七八糟。孙皇后心里是极满意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样的光景下杨夫人还肯主动带儿子进宫,她心中是不无感激的。
    见楚邹站在那里听候,便招呼道:“我儿今日怎么回得这样早?”
    楚邹答不上,支吾了一下:“儿臣……我回来看看。”说着睿秀的眼眸看向大皇姐。
    十四岁的大公主楚湘立在母后身旁,穿一件月季缠枝妆花缎比甲,头上插一支睡莲簪,端淑而漂亮。只是性子过分安静保守了些,被弟弟看得脸颊微微泛红。
    楚邹又看了眼下首静坐的杨俭。杨俭穿一身靛青的飞鸟奔鹿团领袍,看起来个子不错,肩宽背展。他的眼帘始终是未抬的,只露出习惯性礼貌的微笑,掩不住那一身出自高门世家的敛雅风范。
    孙香宁一眼看穿儿子的心思,好笑又好恼,只佯作不知地问道:“你哥哥呢?”
    原本大奕王朝的皇子七岁后要搬离母居,与众皇子一同生活在固定的皇子院。普通的一般长到十三岁出宫建府,那些得宠的或者引不起注意的,有可能会在宫中多留几年,比如留到婚配后。因着皇帝楚昂未发话,楚邹就一直住在母后的坤宁宫里,时年八岁了,个条身长玉立,如与他的父亲一个模子刻出,素日也用功刻苦。比起幼年时候的满脑子不着边际与光怪陆离,孙皇后暗里是感慨且欣慰的。
    楚邹应道:“何荣给他新进了只鸟儿,下完课就回清宁宫去了。”
    这些年皇长子也已不争,虽然依旧勤奋用功,但已不再如从前一样事事都要拔头筹。何荣是从前王府里的管家公公,早前孙皇后本以为大儿子理应按制册封太子,所以留了个可靠的太监在身边照应。虽然楚祁迷上了玩鸟,但因着他底子厚,其余一起伴学的世子皇子并没有哪个能超过他。而楚邹在撷芳殿的课业上谁都不让,就只是暗暗里不着痕迹地让着哥哥一段距离。
    孙皇后招呼他:“来,这就是我时常同你说的杨御史家的夫人与公子。”
    楚邹这才正式看过去,对他们见了礼。本是无心少年,因着幼时那场罪孽,总不自觉有些拘谨。
    杨夫人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却是自然,仿佛对那些关于他的传言闻所未闻。杨俭也抬头对他一笑,叫了声:“殿下安好。”杨俭的眼睛是清亮的,光明带笑。
    楚邹默默觉得很舒适。孙皇后叫他:“好了,大人说话小孩不带参合的,出去玩儿吧。”楚邹就转脸看向杨俭:“你要和我一起射箭吗?”
    唔……杨俭默了默,应道:“好。”
    楚邹又问姐姐:“大皇姐可要一同去?”
    大公主楚湘羞赧不应。杨俭立在殿前等她,见不去,就宽和地笑着随同楚邹出去了。
    路过宫巷的时候,看见皇子皇女们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迎面过来。打头的是六岁的楚池与四岁的宋玉柔,他的姐姐宋玉妍在后面缠着二皇子楚邝,三皇子楚邺伴在两人的身侧。
    大奕王朝国运昌盛,同样也彰显在宫中兴旺的龙嗣上,一排儿身着华衣靓服童声笑语,看着好生耀眼热闹。十一岁的楚邝已经很高了,那股冷鸷之气使他看上去很醒目;九岁的楚邺虽依旧清瘦,却也笔挺隽秀,楚氏皇族的尊崇让皇子皇女们拥有骄傲的容貌资本。宋玉妍和宋玉柔是楚妙叫宋岩顺道送进宫来的,因为周雅特特差人也知会了她。只有楚湄穿着小花裙子一个人跟在最后面。
    楚邹与他们这样逆道而行,便显得有些画风不符,擦过他们身旁时也并没有谁先开口叫他。
    在这些皇兄皇妹的眼里,他曾是个满脑子诡异的杀人凶手。在他还曾是个五岁的稚子时,他就腹杀了他们未出生的小六弟,瞧,难以猜透的幼小心思里究竟藏着多少残忍啊。
    等到楚湄低语了一声“四哥哥”后,楚邺终于不忍心再看四弟一个人这样寂落,便唤住他道:“今日周丽嫔给小七弟过生辰,四弟可要与我们一同去热闹?”
    画蛇添足啊,好好多问一句做什么?连着景仁宫的宫女太监,一时各个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其实暗里都有些害怕他再去皇帝的跟前露面,因他曾经得过父皇那般的宠爱,还有如今长开后与皇帝宛若一个模子刻出的仪容。
    楚邹想起方才交泰殿下看到的一幕,便泰然勾唇一笑:“就不去了,我还要和杨长孙去射箭呢。”
    呼——像是一瞬间绷紧的心弦无声地松缓下去。
    “哦,哪儿来的杨长孙?”楚邝接过话茬,好整以暇地打量起杨俭。其实对于四弟如今的敛蓄他是有些防范的,但也依旧带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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