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山匪 >

第36章

山匪-第36章

小说: 山匪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天一大早,老三主动约了大嫂二嫂同去上房屋。老人家正在吃水烟,老三就当堂跪下,看大男人的兄弟下了跪,两个嫂子也就陪着跪了,不过嫂子终究是嫂子,给老人家磕头请安之后就起身立到一边,只拿眼睛催促跪在地上的老三:有话快说! 
  老人家吃了一哨子烟,老三才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媳妇我、我要了,只是、只是,我不想结婚待客做过场。”老人家扬了扬手中的水烟锅,算是应准。妯娌两个赶紧屈膝一拜,偷偷地乐着出来,到琴屋里一说,琴就笑道:“这我能想来,媳妇拿不到人面前去,待客做排场不是露丑么!”     
  山匪 第三部分   
  流岭槽(1)   
  固士珍早上没有出操,他在宿舍里睡觉。先生唐文诗没有把他叫到课堂上打板子,而是直接报告了孙校长。打板子对固士珍已经不起作用。 
  孙校长把固士珍叫到房子询问,固士珍说:“我没睡懒觉,我到蕃麦地里拉屎去了。”校长说:“学校有的是厕所,你为啥到蕃麦地里去?”固士珍说:“蕃麦地里凉快。”校长说:“拉屎能有多热?又不是干重活,还要到凉快地方去?”固士珍说:“对我来说,拉屎是最出力的活,每次都把人努得汗流浃背。”校长由不得声就高了,说:“你越说越玄乎了!到底做啥去了,实说!”固士珍也就声高了,说:“我拉屎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还长,我占住学校的茅坑别人不会说我是故意的?”孙校长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打起哆嗦。他压着嗓子说:“走走!你领我去看看,我要看你把屎拉在什么地方。”二人推推搡搡着出了校门。固士珍把校长领到堰背后的蕃麦地,出来又进了八亩坪,又出来到了上水渠,最后回到学校操场。校长说:“我就知道你在撒谎,今天就是要逮住你这个谎流儿精。你平日里不好好念书,欺负老汉打碎娃,先生管不下,今天竟哄开校长了!我问你这学是不是不想上了?”固士珍吊下了脸,拉着哭腔说:“好校长哩,实话给你说,我家里穷搭不起灶,顿顿吃的糠炒面。”校长火了,大声说:“我问你拉的屎在哪儿?你领我转了三块子蕃麦地都没找着,分明是睡懒觉不上操么!你瞪什么眼?”固士珍瞪眼看天,两道立眉竖着,两条长腿吊儿郎当的,脚下一转一转地碾着一颗石子儿。校长忿怒了,喝问:“你拉的屎在哪儿?!”固士珍不看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吃的炒面拉的糠,风一吹就不见啦!”说罢转身走了,孙校长颤着手,指着他的后背说:“你,固士珍,不是个好学生,也不是个好人!” 
  这也是先生们一致的看法。他打同学挨过先生的板子,尿到人家菜罐子受罚扫操场,就在前不久,他竟捉弄了女教师王修竹。王修竹是孙校长通过朋友关系从县简师的毕业生中挑来的,他想在六年级试开英文,县简师毕业的三位女生中王修竹的英文最好,又会弹风琴,如果英文开不起来她还可以教音乐。王修竹的宿舍就在学生宿舍的隔壁,为了夜里方便,校工给女教师备了一个尿桶。爱卫生的王修竹不愿把尿桶放在屋里,她放在门外的屋檐下。想着夜里大门关着,隔壁又住着学生,安全上不会有问题。可是,夜里她要小便,开门的声音吱呀一响,隔壁学生宿舍的门就哗啦哗啦地打开,两门相距不足六尺,王修竹就忍着,一夜间她起来了四次去开门小解,那边的门就同时哗啦哗啦地开了闭上开了闭上。她明白,这是有学生在捉弄她,心想捉弄人事小有了歹心可就事大。于是,天明她就向校长递了辞呈,理由是她在这里住不惯,上午饭没吃就卷铺盖回城去了。孙校长很是纳闷,他不知道女教师离去的真正原因,但他怀疑这里边有鬼。他发动全体先生调查都没查出名堂,后来收到一个匿名的纸条,才解开了这个谜。但找固士珍查证时,他死不承认,同学们也没人愿意作证。 
  今天,他又把校长引到蕃麦地里胡乱转。校长回到他的房子,心烦得想骂人。但他毕竟是校长,毕竟斯文在身,就提笔舔墨,在棉纸上抄了一首自己的记游诗。平静了心气,就吩咐校工通知全体校董开会,讨论固士珍屡屡违犯校纪的问题。 
  牛闲蛋说:“唉,头上害疮哩脚底下流浓哩整整儿一个坏蛋,这娃是打不出来了!” 
  马皮干说:“他妈四十岁上才生下个宝贝蛋,噙到嘴里怕咬了顶到头上怕摔了,娃说要星星他妈就给端梯子哩。” 
  讨论的结果:开除。 
  孙老者说:“惯娃如杀娃,原谅就是怂恿。校纪是硬的,建校之初校董们就定死的。但姓固的这娃也是穷汉娃,娃离校之前叫来见见我,我要送送娃。”他想介绍固士珍到北山去学篾工,家有万贯不如薄技在身嘛。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不等开除的榜文贴出来,固士珍就背着被子提着菜罐子走了。上早操的时候,同学们看见照壁上谁用木炭写了斗大四个字:“先生先死!”走近一看,下边还有一行小字:“我固士珍还要回来的,咱们走着瞧!”一时间,同学们就议论纷纷,又揭发出固士珍一些在过去人不敢说的事情。校工把固士珍写的木炭字擦掉,又把开除他的榜文贴了上去。 
  也就在开除固士珍的这天,狗欠欠没来上学。先生上午找到她家里,下午她妈腊娥又找到学校,亲朋好友寻遍还是没人影儿。 
  狗欠欠失踪了。 
  还有一些年龄大的学生要退学,理由是在这里学不到三民主义;另有几位从私塾转来的学生要退学,原因是新学的课本子念不进去;还有一些家长提意见,说高小开十一门课太多了,像工用技术、形象艺术两门学而无用,纯粹是枉花钱哩;又有人说学校实行星期天制度是大不妥,过星期天是基督徒的规矩,难道叫咱的子弟也都去信耶稣吗?不少甲脚老者都对寒暑假制度有看法,认为应该把寒暑假拆开变成麦假、秋假,有跑汉口的贩挑说南方一些地方就实行的是蚕假、茶假;教师中也出现了不安定因素,一种说法是孙校长照搬美国的道尔顿学制是忘了国体;一部分从中学、师范出来的新学教师认为薪水太低,说“中华教育改进社”曾对小学教师有一个建议工薪,省立小学教师的月薪是二十五块银元,县立的是十五,区立的是十二,村学为十块,现在一块银元折合铜钱两千四百文上下,一个教师每月的生活费得一万多文,还有养家呢,还有买书报呢,可现在本校发给教师的薪水是几担蕃麦;年轻的教师还强烈要求建立图书馆,要求公费订阅沪报、北平报和省报及各类杂志……   
  流岭槽(2)   
  孙校长很头疼,一个明显的问题摆在他面前:“念、背、打”的教学方式显然不能适应新的教材和新学管理制度,先生教学生念书,之后是背书,背不过就打板子,这种沿用私塾制的办法教四书五经犹可,但对高小的算术、自然显然不行。为此,孙校长召集全体教师开会研究,就教学方法提出了许多改进的意见。就这些改进的意见连同教师们提出的具体问题,孙校长召集校董开会研究。可是在校董会上,老者们坚持教学生还是要打板子,说打板子是为了叫他学好。他们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底下也出状元,你不扬鞭子驴能乖乖地拉磨吗?自古读书就是十年寒窗,想不受冻不受饿不挨板子,能长了学问能出了秀才吗?无论当先生还是当学生,首先要弄清楚:念书是要人向善的,学好的,把这条搞清楚了其他的都好说。至于教师的待遇,确实是不高,但教书育人自古就归在善事行里,谁家的祖宗牌位前不敬着“天地君师亲”?师是处在爹娘老子之上天地皇爷之下的至尊之位,家家户户的年节头炉香里就有“师”的一份儿,这你还不满足吗?至于体制上,咱们办的是新学,新学就走新学的路子,美国的学制不管它有多好,总要顺了咱中国的国体…… 
  开会的结果是,现行教程不变,为了树立好的学风,叫孙老者给师生们做一次演讲。 
  孙老者说,我不会演讲,我只会说朝代。校董们说,不要你说朝代,说朝代有历史先生呢。孙老者说,那我就讲古经,校董们说,不要你讲古经,古经里不是狼就是鬼,这对娃不好。孙老者实在不知道面对一群六到二十岁的完小学生该讲些什么,把胸前的一把胡子捻了又捻,有人就说应该给娃们讲讲“孔门四科”,孙老者说,德行呀,言语呀,政事呀,文学呀,我知道一些,但不一定能说在道道儿上,早先在私塾背过的经典也忘得差不多了。 
  看父亲有些难场,孙校长就说,干脆到城里请名人或学养深厚的人来演讲,或者就定成制度,每年搞上几次,叫师生们也开开眼界。校董们就说,那是以后的事,眼当下要稳定教学必须要孙老者先说上一场子…… 
  大椿树底下,孙老者仔仔细细地擦他的水火棍。住衙门的那些年,他打过不少坏人,也读过不少老书,还见识过不少有德行有学问的人。但是要他对一群文童说话,他不知从何说起。说乾隆爷的文治武功,现在不是满清的光景;说叫娃学好孔孟,可宣统一倒台,孔庙里的泥像都叫人搬倒了;说时兴的三民主义吧,现在的时势是满中华都乱鼓咚咚,谁是革命家谁是军阀你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葫芦豹在他头上嗡嗡飞舞,他的脑子里也嗡嗡作响。他就这么脑子嗡嗡着被牛闲蛋马皮干推到了高等小学的大操场里。他尽管脑子糊涂着可水火棍始终紧紧地夹在腋下。 
  台子上备了桌椅,桌子上铺着印花布单。孙老者执意不上台子,一群先生围着他劝说。陈八卦走过来,一手提着袍子,一手朝他挥动,是示意,也是鼓动。全校学生在操场上坐了一海片,高年级的学生吓唬低年级的学生:今天是拿棍打娃呀! 
  “我听说了,有一个学生娃,回到家里不吃饭,嫌他妈熬的蕃麦糊汤稀,他妈说哪怕我和你大大不吃哩都要叫我娃吃稠的。可稠糊汤端上来,这娃又嫌没煮豆子。他妈借了些红豆煮到锅里,端上来他又说要的是黄豆!娃娃呀,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一般穷汉人能喝上稀糊汤吃上糠炒面再有一疙瘩老酸菜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这豆那豆的给你煮呀?” 
  孙老者在完全小学的演讲就这样开始了。陪讲的是陈八卦,他面前的红铜茶壶冒着热气,他头上的帽苔子油光发亮,他身上的长袍挺括水蓝,有他在孙老者旁边坐着,听者讲者都显得肃穆庄严。大太阳在头上晒着,水火棍在桌上横着,台下的学生黑压压一片,先生们散坐在周围,有学生骚动,先生就走过去瞪一下眼或指一下手。 
  那只白铜水烟锅在桌上摆着,孙老者今天没有吃烟的欲望。他努着嗓子说:“谁都知道当学生的苦,不苦能成人吗?我也当过学生,也挨过板子,我家里穷只念了七年塾学,可每天黑夜我妈坐着纺线我跪着背书不熬过八炉香是不敢睡的!现在你们背书,净手吗?烧香吗?磕头吗?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不敬书书能给你媳妇给你钱财吗?给狗都不给你!我还是那句老话,立身之本孝为先,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是人之初德学筑基的两道关,这两道关过去了,就是种地戳牛尻子也是个好农夫!”有先生掩口窃笑,有学生交头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