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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凤冠天下-第7章

小说: 凤冠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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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这还不算完。

    白绮歌借着满座吵嚷热闹又斟了满满一杯酒,单手平提,面相易宸璟伸出:“这杯敬殿下。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与殿下结秦晋之好白绮歌荣幸之至,还望他日殿下能够不离不弃白首到老,便是黄泉碧落也能并肩共行。”

    若他听得懂便该明白,她想说的是,就算死也会拖你一起。

    臆想中白绮歌窝囊求饶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失望之余,易宸璟也对眼前意料之外状况颇感棘手,骑虎难下间只得端执酒杯在桌面上重重一磕,冷着脸一口饮尽。

    这依旧不算完。

    震惊全场后,白绮歌竟又倒了第三杯酒:“这杯酒敬诸位皇子,绮歌不才,于歌舞技艺一窍不通,今日不能为在座列位助兴,还望各位皇子海涵。”

    又是痛痛快快一饮而尽。

    这般喝法便是大多数男子也望尘莫及,三杯入肠,叫好声此起彼伏,惊破夜色。

    原想借机羞辱白绮歌令她难堪,不料白绮歌非但没有落入设计反而巧妙地将歌舞助兴推脱干净,易宸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棋,是他输了。

    见惯高贵身份的大家闺秀扭捏温柔,白绮歌的直爽干脆立即赢得众皇子好感,你一杯我一杯居然连番敬起酒来,白绮歌也不推辞,但凡有敬的必然满上酒杯仰头成空,毫不顾忌旁侧易宸璟脸色越来越差。

    不,不该说是没有顾忌,应该说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团酥红飞上白绮歌苍白面颊,远望去白皙粉嫩之容也不那么难以入目了,先前几番嘲讽评议也都化作东风一吹消散,剩下的只有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这顿酒席喝得畅快,醉的人也就多些,到后半程酒气熏天,愈发没了规矩。

    坐在上座的太子也是满面醉红,不停赞叹白绮歌为酒中巾帼;离中央最近的也不知是哪位皇子,醉醺醺地竟拉住白绮歌衣袖不放,非要她坐在旁边陪酒,直惹得身后随侍太监心惊胆战连连低声提醒;五皇子易宸暄没有多喝,目光满是担忧一直追随着那道孱弱而又似乎蕴含无穷力量的瘦削身影,凡有皇子向白绮歌敬酒他都要拦上一拦,无奈根本拦不住;而白绮歌,干脆喝得站也站不稳了。

    水榭中最清醒的,大概也只有易宸璟一人。

    白绮歌每喝下一杯,他的火气就高涨一分,直烧得目光阴沉双拳紧握。那身姿浑不像在他面前那般冷硬,忽而婀娜腾转,忽而风情妖娆,勾得数位兄弟心猿意马,居然连白绮歌脸上丑陋伤疤都不在乎了,更忘记她联姻公主的特别身份。

    男人引诱女人要怪女子心意不坚,女人勾引男人则是伤风败俗狐媚秽乱,堂堂遥国七皇子替嫁之妻众目睽睽下与如此之多人暧昧不清,若传出去他还有何脸面?

    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冷肃身影晃过酒气冲天的众兄弟眼前,易宸璟快步走到水榭中央拉住白绮歌手臂,不由分说拖着向外走去。

    “明早还要参议出征之事,我先回去了。”

    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丢下生硬告辞后易宸璟不做片刻停留转身就走,方至榭外便被拦住,阻拦之人正是五皇子易宸暄:“说好彻夜共饮,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可是气他们坏了礼法乱闹一通?”

    “是我管教不严,让这种不自量力处处招蜂引蝶的女人污毁人心。”

    易宸璟拉住纤细手臂狠狠往前一拽,白绮歌醉醺醺地脚步踉跄眼看要摔倒,易宸暄下意识伸手扶住。

    “这……”不小心撩起单薄衣袖,溃烂伤口狰狞现于面前,易宸暄倒吸口凉气,“伤成这样怎么不给她医治?七弟,刚才人多有些话我不方便直说,现下无人,实在是不吐不快了……好歹也是昭国公主,就算你看不上她、嫌弃她姿容丑陋,那也不必如此折磨啊!今天我去敛尘轩初见她时还以为是做错事被罚的侍女,浑身湿透一个劲儿发抖不说,额头也烫得吓人,只怕再多耽搁一下午她会活活发热病死。要是你真看她不顺眼索性丢在一旁眼不见为净,她死了,无论是父皇还是昭国那边都不好交代。”

    这些岂会不知。易宸璟不为所动,只面上简单敷衍,仍粗暴地拖着白绮歌往敛尘轩行去。

    远看两抹身影消失于浓郁夜色,易宸暄一声轻笑摇了摇头,朝向黑漆漆的树林靠了两步:“瑾琰,去查查这女人来历。据说白家独女软弱怕事,可这番看来先前传言毫不贴合,我怀疑嫁入敛尘轩的并非白绮歌,而是另有其人。”

    “是。”林中一阵草木窸窣,片刻后忽又没了声响,放佛刚才男女莫辨那声应答不过是冥冥虚幻。

    离开水榭很远,就快要到达敛尘轩时易宸璟忽地停住脚步,掌中,纤细手腕从软弱无力变成生硬地向后拉扯。放开手微侧半身,身后踉跄跟随的女子不知何时稳稳站立,目光机敏灵动,哪里有一丝半点酒醉之人的糊涂迟钝?

    被人欺骗的恼怒弥漫心头,易宸璟眉头紧蹙,两眼几欲流火:“你没有醉?”

    “不过几杯薄酒罢了,你若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再陪你喝上十壶,看谁先醉倒。”白绮歌傲然一笑,语气中讽刺毫不掩饰。

    连杯痛饮,笑语张狂,从仰首提杯到摇晃站立,所有过程都只是一场戏,一场精心演绎给众皇子以及易宸璟看的好戏。

    借着这场戏白绮歌躲过逼她出丑的助兴歌舞,在哄得满堂欢闹同时又给了易宸璟一个下马威,由被动丢脸转为主动出击威胁,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瑕疵纰漏,终于连心机深沉的易宸璟也吃惊了,被她骗得团团转。

    最好的对抗不是隐忍躲闪,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化弊为利,狠戳对方软肋。

    “我还是不要抛头露面比较好,否则你的颜面早晚要被抹黑。这人一旦醉了可什么丑事都做得出来,我个人荣辱是小,堂堂遥国七皇子的面子可就不同了,你说呢,殿下?”

    夜风习习,丝缕寒凉中,酒香熏人。

第009章 经年往事

    首次对抗颇有成效,之后几日易宸璟一直忙于正事很少来白绮歌这边,倒是素鄢和敬妃时常走动,最初几天的艰苦日子可算告一段落。

    “按照大遥惯例,联姻公主都是要封正室的,即便殿下不想,皇上那边也会如此要求。”心灵手巧的素鄢一边绣着女红一边与白绮歌闲聊,话题也不知怎么就转到白绮歌目前身份上,“殿下一心忙于国事不像其他,我和素娆入敛尘轩没有一年也有半载了,至今也未真正服侍过殿下,只盼着你正式嫁入后多少能照料他一些,毕竟是旧识,不像我们一开始就疏远着。”

    “旧识?”再次提及往事,白绮歌好奇心越发强烈。

    她与易宸璟究竟有什么共同经历的过去?互相为敌的两个国家身份不同之人,生命中怎会有悬殊交集?然而这问题总得不到答案,易宸璟不会理睬她,其他人有谁知晓事实又不敢贸然询问,寄人篱下,少不得多留心眼儿处处提防。

    见白绮歌满面疑惑,素鄢掩嘴轻笑:“你瞧我,又忘了你的病,明知你记不得过去许多事情还要不时提起,当真该打。”

    “怪不得姐姐你,这病不常见,有时连我爹爹和娘亲都会忘却,又何况旁人?只是可惜了以前的记忆,现在想来脑子一片空白,冷清得紧。”

    白绮歌隐瞒了自己穿越重生的事实,这种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倒不如编个什么因病失忆更妥当,所幸素鄢等人不疑有他,一直对白绮歌关怀备至,敬妃更把她当做进门媳妇一般宠着,从衣食住行到宫中礼教全部派亲信打点教习。

    “姐,娘亲醒了,正招呼着绮歌姐姐进去呢。”一抹桃红娇俏身影从内堂闪出,灵动双眸秋水含波,俏皮可人。

    这少女就是素鄢的妹妹素娆,比白绮歌还要小上一岁,可论起姿色丝毫不逊于后宫三千佳丽,只是年纪未到尚有些青涩罢了。敬妃喜欢素鄢是当做儿媳,喜欢素娆却是当做女儿,百般宠溺心疼,这点从别人称敬妃为“娘娘”而素娆却称其为“娘亲”便可看出,整个敛尘轩除了易宸璟外也只有素娆可以这么称呼。

    敬妃喜听诵经,素鄢和素娆自幼丧父未曾入过私塾,认不得太多字,而平常讲经的梅仙姑又不能日日前来,为敬妃读经书的任务便落到了白绮歌身上,几日下来,敬妃对白绮歌的亲近亦不逊于素娆了。

    前晚敬妃梦魇被吓到,这两天从早到晚都要听着诵经才能入睡,白绮歌便暂住敬妃卧房外室以便随时召唤。

    “苦了你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眼瞅着瘦了一圈儿。”敬妃拉着白绮歌坐在床边,慈眉善目间温情流露,“璟儿这孩子要强,终日忙在朝上见不着人影,哪日得空我亲自去找皇后娘娘求个情,看看能不能让陛下早日颁旨给你个正式名分,也免得外人说三道四没个规矩。”

    白绮歌点点头一笑置之,丝毫不提与易宸璟之间无法消除的恩怨。

    耳闻目睹,对遥国广阔皇宫内事白绮歌也算了解了至少七分,敬妃年轻时曾备受遥皇宠爱,后来因着哥哥弄权遭到牵连打入冷宫,连带唯一的儿子易宸璟也备受冷落。四年多前易宸璟主动请缨抵御敌国侵犯立下汗马功劳,这才让遥皇又想起昔日旧爱,赐了这敛尘轩给母子二人居住,可往时荣耀已然不在,有的只是外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或是由于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敬妃做事总是谨慎小心近乎神经质,身为一品贵妃却对那些受宠的二、三品嫔妃曲意逢迎,就连下人也少了几分恭敬。

    狗仗人势,看人下菜碟,无论哪个时空朝代都少不了戚戚小人。

    聊了没几句话,敬妃忽然说口渴想喝参茶将素娆支走,摸索着从枕下掏出一枚玉镯塞到白绮歌手里,沧桑眼中隐隐泛红:“眼下咱们就娘俩,终于能说几句贴心话。那天若是早知你就是祈安公主,我怎么也不会让璟儿那般待你,女大十八变,一时竟也未认出。当年如果不是你和红绡,我与璟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咯噔,白绮歌心头一沉。

    红绡,挡在她与易宸璟之间的憎恨之源,敬妃也是知情人吗?

    “敬妃娘娘,我来遥国之前受了惊吓记不得太多,以前的事您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些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素鄢都跟我说了。说来你和红绡都是善良孩子,偏偏命途多舛。”轻抹两下眼眶,敬妃握紧白绮歌的手放在膝上,“当年我被打入冷宫,璟儿寄养皇后身边,适逢昭国强盛侵我大遥边境,陛下忙于平复外戚之乱无暇出战,便舍了璟儿为质子附带十城以求安宁。璟儿在昭国为奴十年受尽侮辱,要不是你和红绡公主处处庇护,他怎会坚持到现在?我记得那年好不容易获准去昭国见璟儿一面,谁想竟有歹人前来刺杀,当时是你扑在璟儿身上为他挡了一刀——看,这伤疤果然还在。”

    敬妃撩开白绮歌衣襟,瘦削肩头上一处两寸有余的伤痕触目惊心。这道伤疤白绮歌早就注意到,今天终于知道它的由来了,可笑的是,当年白绮歌本人拼死保护的遥国质子如今却成为最恨她的人,若是她泉下有知,可会心痛欲绝?

    死去的白绮歌,她是喜欢着易宸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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