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美人-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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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儿的正是那个花御史，也就是宫中花素素的父亲。
看来这个花素素虽然表面上看着老实，心里面儿对于唐菲的愤恨倒是一点儿都不少。
古代的人特别讲究‘青史留名’，无论是做皇上的，还是当官的，都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好名声。
皇上一心想要成为一个千古明君，自然也不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向来对于这些御史们都很客气。
此时御史们一个个都争破了头一样的想着死谏，皇上在头痛之余，也不能不忌惮。
要知道，做御史的虽然有像花御史这样很没节操的滑头虾，但是更多的却还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脑筋。
做御史这种工作的，大多都是硬骨头。
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些人脑子都读书读傻了，在许多人的心里面，巴不得皇上能犯点错儿，好叫他们一头撞死在太和殿上，最好撞得个血流如注，若是不如此，又哪里体现他们的赤胆忠心呢？若是不如此，又如何能叫他们青史留名呢？
可以说，在有些御史们的心里面，能够青史留名确实比生命更重要。
所以眼下这些御史们排排跪在祥门前，这可不是在示威游行，光做不做的假把式，一个不留意搞不好就真的要撞死不少御史。
这群御史撞死了不算什么，可若当真叫他们一头撞死，那皇上的名声可就真的洗不白了。
不光是在青史上成了商纣王一般的昏君，就是在当下的社会朝廷中，恐怕也要威望尽失。
而今段凌寒孤注一掷，占领了东三郡数十个县，也挟持了这数十个县城的百姓。
他放出了话来，自己不反皇上，只反奸妃。
只要皇上能够诛杀妖妃，自己当马上缴械投降。
而若皇上一意孤行不杀妖妃，弃数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那么皇上便是当真被妖孽附体，大云国从段氏王朝改名换姓成了唐氏王朝，而自己定然不会为唐氏王朝效忠，只愿带着东三郡这数万百姓一起为段氏家族殉葬。
段凌寒这话说得好听，说得也是大义凛然，实则却是明晃晃的向皇上传达了一个讯息，那便是：‘而今东三郡这数万的百姓在我的手里，他们就是人质，你若是不杀唐菲，我就先杀他们。’
皇上自然不舍得杀唐菲，可若是当真弃这数万百姓的性命于不顾，那更是万万不能。
更何况还要顶着这千百万百姓的舆论压力，顶着成千上万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有的时候，为了心爱的人而冒天下之大不违，与天下做对，这种话当真只是说说简单的，若想要真的做到，那真是难上加难。
纣王做到了，然后呢？他被骂了几千年！
便是唐玄宗深情如斯，又如何？
杨贵妃还不是被吊死在了马嵬坡上！
难，难，难，难于上青天啊！
前世的时候，有一道关于生命的哲学问题，又被称作是铁轨难题。
这道问题应该许多人都曾经听说过，就是说有四个小孩儿在新铁轨上玩耍，一个小孩在旧铁轨上玩耍，这时有一辆火车开了过来，向着新铁轨上的四个小孩便撞了过去。
如果这时你是铁道的扳道工，你会选择任由火车撞死那四个孩子，还是两者伤害取其轻的搬动轨道，让火车撞死在旧轨道上的那一个小孩呢？
这个问题一向是个很纠结的哲学问题，从这个问题产生到现在，不知道多少的人争论不休，却始终没有争出一个所谓的正确的结论。
而今这个问题摆在了皇上的面前，只不过那一个无辜的孩子换成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那四个孩子则换成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皇上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我们尚且不知，但是在这之前他，唐菲却已经代替他做出了理论上最正确的选择了。
皇上很痛苦纠结，唐菲又何尝不是呢？
她不是瞎子，聋子，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又如何不知呢？
唐菲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模样。
自己做事一向只求问心无愧，又到底为何会引起如此多人的怨恨和不满呢？
难道，当真是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不成？
唐菲既困惑又无助，甚至产生了种荒唐不真实的虚幻感觉。
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只是场梦，是一场最荒唐最无稽的怪诞小说。
唐菲是个心思善良的好人，并且她非常的深爱皇上。
虽然她也有私欲，也会自私的无理取闹，可是本质上，她真的是个顶顶心底柔软的好姑娘。
唐菲的责任心特别的强，也特别的护短。
她力争上游，拼命努力的理由，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够保护自己身边所有爱的人。
可是而今，自己的存在，却成为皇上最大的阻碍，最难以翻越的高山。
第七百二十七章 卿与如来
皇上不是一个心思淳善的好人，他最是冷酷无情，心思凉薄。
不是因为如此，当初他也不会眼也不眨的便毒死了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段梅君。
不过也正是‘一报还一报’，当年做下的亏心事，也借由当年死去的段梅君迷弟，而完全的报应在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的身上。
唐菲知道皇上下不了决心。
自己与皇上曾经许下过一起白头的誓言，可是誓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是吗？
既然皇上不忍，那么便由自己来做那个打破誓言的坏女人吧！
在愤怒的百姓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冲到唐菲开设的女工工厂和孤儿院抗议施压后，看着这些可怜的女人和孩子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而被愤怒的百姓们打砸得伤痕累累后。
唐菲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让这种流血的事情再发生了。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总是还有支持自己的人，还有意思温暖。
那么自己便是为了她们去死，倒是也罢了。
虽然自己还有许多的理想，许多的抱负，虽然自己还有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决心和梦想。
可是，想要改变，实在是太难，太难。
那么就让自己，成为第一个牺牲的先行者吧！
身躯虽死，灵魂却永远不灭，相信有皇上在，有自己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们在，自己的意志，自己的理想，终有一天还是会实现的。
唐菲流着泪在心中默默的想着，一时又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这样伟大，不由又有些好笑。
突然便有些理解了戚原临死之时曾经的感受。
“原来我竟然是一个英雄。”唐菲擦干了眼泪，笑着，一路昂首挺胸，大步来到了皇上的乾清宫。
乾清宫中，皇上正看着翘头大案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奏折发呆。
毫无疑问，这些奏折都是各地大臣进献的，内容多是劝谏皇上，顺从民意，诛杀德妃。
这些呈上奏折的人中，有奸臣，却大部分都是忠臣。
也是啊，在大部分人的眼中，一个女人罢了，又如何能够和国家大事画上等号？
若是牺牲一个女人，便可以叫段凌寒大军投降臣服，少了不知道多少的流血惨案，这是一件多么美好又多么值得的事情！
恐怕普天之下，竟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皇上到底在纠结挣扎些什么！
那大抵便也是百姓心目中，皇上被妖孽迷惑了心神，这种传说的由来了。
是啊，作为一个帝王，又如何能够拥有爱情呢？
有了爱情，那又和被妖孽迷了心神有何区别？
不过一个是被妖孽所迷，一个是被爱情所迷罢了。
或许，自己当真从一开始便错了。
皇帝都喜欢自称为孤，而这个字，又真切的展示出了身为帝王，身为一个孤家寡人的悲凉与责任。
皇上亦是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个字那深深的重量。
常化全自小陪皇上长大，更是一路见证了皇上与德妃娘娘相知相恋的过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是最能理解皇上心思的人，对于皇上的痛苦纠结可以称得上是感同身受。
常化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皇上，或者是如何为皇上解难。
似乎无论说什么话，都只是不痛不痒的风凉话罢了。
这真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到底是太贪心了罢！
先时皇上与唐菲柔情蜜意之时，也曾经听唐菲给他讲过一个和尚带着四个妖怪徒弟去西天求取真经的故事。
当时皇上对这个故事只觉得无比荒诞，是以很是不以为意。
只是这个时候，他脑中却忽而想起这故事中的一个情节。
当时唐僧带着徒弟一路西行，行至女儿国，其中的女儿国国王貌美温柔，对唐僧更是一往情深。
可是唐僧却坚持自己身为僧人的身份，并且坚守了与唐王的允诺，更是坚持了自己的梦想，最终与女儿国国王擦肩而过。
当时唐菲给自己讲这段的时候，语气很是感慨惋惜，只说这唐僧定然也对女儿国国王动了凡心，只是到底为了如来，舍弃了这段珍贵的感情，免不了要得一个抱憾终身。
当时皇上却很是不以为意。
意志力坚定，这一向是唐僧最重要的品质。
他西去取经，这一路上困难重重，若是没有他那一心向佛的坚强意志，又如何能够坚持得了这么久呢？估计早就被各种各样的诱惑吸引，迷失在途中，自然便也没有机会见到什么女儿国的国王了。
他心中有无比远大的理想，这些理想便也俱都化成了强健的意志，这些意志支撑着他，在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无坚不摧。
而若他真的贪恋了爱情的美好，沉醉在温柔乡里，忘却了所有自己的抱负理想，那么这样的唐僧，只不过是一个天下最最普通的酒肉和尚罢了。
又如何能有西游记这样一部伟大的故事呢？
或许，世间没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是一种刻骨铭心的遗憾。
但是这世上还有比这种遗憾更可怕的事情。
那便是既负如来又负卿。
皇上心中一片惨然，心脏上撕裂的血痕简直痛得让他恨不得整个人昏死过去。
大抵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罢。
不过也只有承受了地狱之苦，方可练就钢铁之心。
常化全公公忧心忡忡的看着皇上痛苦地捂着胸口痛苦不堪，恨不得可以以身代主子而身受此痛。
正在这时，外面的小叶公公悄声来报，只说德妃娘娘来了。
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啊！
常华全公公而今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便觉得无比的头痛。
若是他先时便知道有一天这个女子会让皇上陷入到这样的痛苦之中来，那么他当年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不再，也绝不叫德妃娘娘成功的接近皇上的身！
只可惜，曾经的自己只看到了皇上因为德妃娘娘而多的笑容，却当真忘记了身为一个帝王，对一个后妃深情如斯，可能会面临的困境！
常化全公公一时心乱如麻，可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德妃来访这件事。
他抬眼偷偷瞄了眼皇上，心中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向皇上禀告德妃来访的消息。
不过还没等常化全公公拿定主意，皇上便已经先听到了小叶公公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