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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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
春香挨近床边,隔着纱帐小声道:“太太,老爷一向敬重您,您看准了的事,他几时反对过?只是……奴婢倒有一件担心的事……”
柳顾氏忙问:“什么事?”
“您跟二舅太太几乎闹翻了……如今却要娶她侄女儿……奴婢怕您心里不舒服!再说,段家那个样儿,虽说会给行少爷丢脸,可咱们柳家……不也成了段家的亲家了么?段家失了康王府的靠山,万一借着这门亲事,攀上咱们家,那岂不是麻烦?!”
柳顾氏立时坐起身来,双眼大睁:“你提醒我了!”越想越难受。“东行又没分家,他媳妇要在我跟前立规矩……还有亲家见面时……”她揉了揉胸口,只觉得十分硌应。
春香忙端了茶过来:“太太要不要喝口水?”柳顾氏挥手挡了回去,沉思道:“这门亲做不得……可不能为了一时快意,就忘了大局!”但一想到要给柳东行娶自己娘家的侄女儿,又不大甘心,“顾家的女孩儿固然是能放心的,但又太便宜东行了!”
春香笑道:“便宜不便宜的,不过是面上功夫,只要没有里子,便给他些面子又如何?”随即凑近柳顾氏耳边,“太太,奴婢还有一句话要说,这事儿……还关系到咱们大少爷呢!”
柳顾氏忙追问:“东行娶亲,跟东宁有什么关系?!”
“太太忘了?前些天世子还未来时,您的侄女儿们都爱跟大少爷亲近,只不过大少爷只和六表小姐气味相投罢了。”春香压低了声音,“顾家小姐的家教自然是好的,但那位段小姐,不是奴婢多心,总觉得她看咱们大少爷的眼神儿不对,万一为行少爷娶了这样的小姐,她进门后却还是对大少爷不死心,闹出点什么事来……咱们大少爷的品行固然是信得过的,就怕被她连累了名声!大少爷可是人中龙凤,将来要有大出息的!怎能在这种地方……”
“啪!”柳顾氏重重拍了床架一掌,心头澎湃。她从来没想到过这点!一直以来,她以为给柳东行娶个不能成为他的助力,反而会成拖累的妻子,便能高枕无忧了,如今想来,这人选却不是那么容易定下的!东宁那孩子心善,跟东行总是有说有笑的,将来便是东行成了亲,小夫妻俩见东宁的机会肯定不会少!更何况,东行又未分家出去,若真的娶了段可柔那种痴心妄想的女子进门,东宁指不定就要被她算计了!
柳顾氏想来想去,只觉得心烦意乱,忙扯过春香:“照你看……我们顾家的女孩儿,哪个是……”说到这里,她又住了嘴。顾家毕竟是她娘家,这话实在不好问,就算她可以确信,顾家女儿个个都是规规矩矩的,但也挡不住她儿子太过出色啊!
春香却仿佛不明白她的话:“太太要问什么?若是想问哪位小姐与大少爷合得来,奴婢倒不好说了,在世子来之前,几乎每位小姐,都觉得大少爷和气,高兴跟他亲近,不过只有六表小姐最得大少爷看重。您忘了?您回来省亲后头一次请各房少爷小姐们来玩,几乎人人都围着大少爷转,当时只有行少爷是坐在一边的,另外还有一位小姐……奴婢也不记得是哪一房的了,好象是个不爱热闹的,也坐在一边,只是跟行少爷不怎么合得来,行少爷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会。”
柳顾氏一回想,便记起来了:“是六房的九丫头吧?我记得是叫文怡。”又记起母亲跟自己提过这六房的事,“你好象还劝过我,说这九丫头是独女,家里绝了户的,若是跟东行做亲,东行就别想得到岳家的助力。”
“是奴婢忘了。”春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是那位小姐。记得太太当时还吩咐奴婢去打听呢,只是后来六舅太太带着八表小姐来了,您又改了主意。”
柳顾氏一听,便不屑地道:“八丫头那个模样,还有那个性子,我自己就看不上!更别说六哥夫妻俩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当我不知道呢?!”她轻轻一合掌,“既是如此,我明儿就跟母亲提,看什么时候,跟六婶娘探探口风,若是成了,也是桩好亲事!”说罢嘴角翘了翘:“九丫头是个能干孩子,但她若不待见东行,东行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放下心头大石,她开始觉得困了,浅浅打了个哈欠,便吩咐:“好了,睡吧。”
“是。”春香小心地再检查了一遍帐幔,将茶壶和茶碗放在床头小几方便拿取的地方,然后将衣裳搭上彩屏,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走到屋外廊下,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里头有几星沉速,还有一张叠得极小的纸片。
她前后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方才将那纸片取出打开,就着廊下昏暗的灯笼光,细细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话,方才将那纸片伸入灯笼中,化成一团灰烬,又丢到脚下踩碎了,踢到栏外的花丛中,方才前后再打量几眼,不动声色地返回房间去。
卷一 望族孤女 第六十九章 警钟敲响
第六十九章 警钟敲响
文怡再看一次西山庄子上送来的信。轻轻松了口气。
庄上还算太平,虽然也有听说附近村子里出现贫民因为还不起债而失去田地的事,甚至有人要卖儿卖女,但大多数人并未被逼上绝路,便是失地失产的贫民,也还能依靠为别人做短工而挣几个钱养活家人,只等熬过这一阵,便有机会东山再起。
前来向顾家六房借贷的人已经超过千人了,文怡私下算了算账,发现这几年家中经营所得的余财,倒有八成投了进去。幸好聂家大表哥出面,说服平阴县令与几家富户宣布了几样扶贫救困的措施,以后就算自家后力不继,也不会导致事态恶化。
何家的站在边上,看了看文怡的脸色,轻声问:“小姐,虽说行善积德是好事,但照张管事信上所言……只怕家里没多少余钱了,难道不要紧么?”
文怡笑了笑:“怕什么?等年景转好,借贷的人得了收成,借出去的银子自然就回来了。再说。咱们家还有庄子,还有地,药香谷运转也一切如常,不过就是接下来几个月略紧着些,不碍事的。救人一命,便胜过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活人无数?”她收起信,又嘱咐道:“家中用度一向是有定例的,咱们家又不好奢华,账上还剩三百多两银子呢,足够支撑半年。只是有一样,祖母院里的日常用度,一分都不能少,宁可我这里少用些,也不能怠慢了祖母。还有她老人家日常要吃的药,虽说她如今身体好了许多,病也犯得少了,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要记得跟底下人说,万不可松懈了。且辛苦上几个月,等秋收后庄上的租子收了上来,我自然会好生犒劳大家。”
何家的应了,又问:“那端阳时的节礼,还有下月二十日老爷的生祭,以及六月底太太的生祭,并长房大老太太和五小姐的生辰……又该如何备礼?舅老爷的生日也只有两个多月了。还有九房的小少爷……若是拿几件东西出去换银子,倒可以补贴一下,只是又怕外头人知道了,要说闲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反倒不好了。”
文怡笑道:“这个倒不怕。端阳节时,长房要进城去打醮,祖母已经答应了要随礼了,到时候按往年的例预备就好。有二十两银子,也就尽够了。父亲和母亲的生祭,都不是整寿,也是照着旧例办。今年庄上种了玉米,六月里就能收了,等这笔银子收上来,后面的也就好办了。先前不是还免了我做夏秋两季新衣的银子么?那也有十两了吧?再不济,我这里还有些首饰,素来没在外头戴过,你悄悄拿去城里当了,三五月后再赎回来,也是一样的。”
何家的有些不忍,劝道:“虽说小姐考虑得周到。但也别太委屈了自己,家里银子再少,也缺不了您那份,何苦如此?别说老太太瞧了心疼,便是我们底下人也不忍心哪。”
文怡淡淡地道:“总不能减了祖母她老人家的用度吧?家中上下,个个都是得力的,又都忠心为主,我也不能扣克了大家。至于我,吃穿都不少,首饰这种东西,我这点年纪,没必要插得满头都是。去年做的衣裳,如今还崭新崭新的,出门在外,也不会丢了面子,哪里就委屈了?这些事我心里有数,你也别跟人多说什么,下去吧。”
何家的神色间有些感动,低低应了一声“是”,便恭谨地退了出去,冬葵带了秋果进来铺床熏香。
文怡将信放好,回头吩咐:“那香就不用熏了,帐幔上还留着香气呢,哪里有蚊虫敢靠近?你们铺好床,就下去歇息吧,我还要再看一会儿账。”
冬葵秋果应了一声,前者铺床,后者将香炉放回博古架上,不一会儿。两人做完了事,便都退了下去。
文怡拿出从前的账本,对着小算盘,来来回回仔细算了几次,确定家中财政不会出现危机,便心情大好地睡下了。
这一关,应该顺利过去了吧?照张叔信上所说,平阴县城一带风平浪静,原本有过几次小乱子,都很快被平息了下去,看来这民乱是发动不起来了。如今只等熬过灾年,往后就再没有大事了。虽说舍了许多银子,但过后总能收回几成;祖母身体好转,也不用愁药钱了;舅舅一家更是避过了危险,大表哥身子有了起色,又中了秀才,不久也要娶亲了。她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帐外没有熏香,反倒突显出帐幔上挂的香囊的味道,那清新淡雅的芬芳气息轻柔地弥漫在帐内,让文怡不由得想起了送香囊的人。
她有些羞涩地拉起纱被盖住脸,耳朵红红地偷笑着,听得外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便知道已是三更时分了(晚上十一点)。忙拉下纱被,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甜甜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响亮的“帮——帮——帮——”的声音,似乎是敲击大件的金属器物产生的,她睁开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冬葵草草披了件衣衫,端着烛台冲了进来:“小姐!小姐!似乎是庄口在示警,您快醒醒!”
文怡立时清醒过来。忙起身穿衣,同时问:“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声音?”
“小姐您忘了?庄口糕饼铺子石家,那年因为十五太太遇险的事,差点儿被撵出庄去,好不容易留了下来,便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个铜钟,充作示警之物么?奴婢曾听过他家孩子敲那铜钟,因此认得声音。虽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大半夜的,谅他家也不敢胡乱敲钟,把全庄的人都吵醒。”
文怡迅速穿好衣裳,挽了挽头发,便交待丫头们好生守着屋子,然后带着冬葵往祖母卢老夫人的院子去了,路上又打发了一个婆子去找管家仲茂林,命他派人去打探。
到了后院,卢老夫人已经起来了,屋里也忙成一团,却是井井有条,各人各司其职。
文怡忙进屋劝道:“祖母宽心,孙女儿已经叫人去打探了。”卢老夫人点点头,却执意要扶着孙女的手到正常去等候消息。文怡劝她:“您老人家身子不甚健旺,这一起来,回头就再难睡着了。万事有孙女儿在呢,您别担心。”
卢老夫人却不肯答应:“别以为那是小事,石掌柜胆子小,怎敢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若是真有大事,我起来了,好歹行动便利些。我身体还好,你不必担忧。”文怡只得依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