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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还阳草-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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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温子浩撇撇嘴,斜看了一眼,一声没吭,抬脚纫蹬跨上马去。两个衙役把褡裢撘在马背上,从廂房牵出几个人犯,一条绳串着,由辛仕得跨在马上牵着在头前,温子浩和栾志衡在后押解动身启程。此时辛仕得还没忘回头向周炳点头致意。周炳这时正站在他的马前路边,也向他边招手,边在他背上轻轻拍拊两下,表亲切致意。当栾志衡、温子浩经过他面前时,他也同样各在二人背上拍拊两上,点头微笑着目送他们走去。天时已是太阳压山了,这一行官差人犯要走四十里路程,便很是匆忙的了。留下庄上郝大林的几个稍大些的小弟、妹,及安小宝的老爷爷、奶奶都抹着眼泪、伸着脖子巴望着被带了去的亲人。
  不说庄上人们的愁惨,单讲府差几人,背着夕阳心急火燎的离开白柳庄向着府城走去。他们一行是辛仕得在前把绳索一端系于鞍后,牵引着一串人犯;栾志衡在后押解督催;温子浩和他并马而行。这倒不是两人亲善,而是因为天色渐晚,他温子浩胆小,怕落单遇上意外。三位公差这时不知是酒饭用得好,还是烟瘾过得足,马上走着都觉得一步比一步晕忽,心情也一阵比一阵兴奋;越往前走越觉得眼目所及之处的远山近水,田野风光,一切自然景色都显得异常的美好、佳胜。那将要落山的一轮红日发射出万道霞光,光线照射所到的平湖、运河、黄河等处的水面,都反映起一派火红的云霓;这一切光辉汇合起来又使这天地万物、长空万里、广漠宇宙,整个世界都镀上了灿烂的金色了。随着日色没山,一切又都淡成了银白;尔后又逐渐幻为淡蓝;再深蓝;再又冾似进入海底龙王的水晶世界了。
  单说温子浩,他心里这么体验,眼前果然就出现了玉宇琼楼、珊瑚宝树、楼高林森、百鸟飞鸣、仙乐悠奏;又见夜叉引路、鱼龙导前、旗帆伞盖、斧钺扈从、执试仪仗、鸣锣响金。这一切把温子浩闹得神魂颠倒、心窍迷乱,身子也不知是在哪里了。
  温子浩正自神魂飘荡间,忽听耳旁传来女音仙乐歌声;其音其韵之美,就像黄鹂鸣柳海,夜莺唱庭枝一般清丽广亮、甜蜜沁心。温子浩被这仙音打动了心,便侧耳细品,只听唱道是:“银河水,清又清,郎来清溪侬承迎。长途跋涉劳君力,举鞭策马动侬心。郎呀,何不解慰籍侬情!
  “桃花江,清又冷,桃花含苞正迎春。青春片刻千金,千金哪买侬寸心!郎呀,何不来共赏良辰?……”
  温子浩这个浪荡之才,多情种子,逛道儿游妓长这么大的,如何不被这般柔情蜜意、勾魂夺魄的声韵所招引呢?闻声留神望去,但见一妙龄美姬坐于一株珊瑚宝树的柔枝上,如水上芙蓉般的摇来荡去的引亢清歌着,一面在向他二目送情,招手邀约着。他心旌一摇,浑身失重,便黄叶飞风般脱离了鞍马,向她奔去。她那里早伸玉臂颤笋指承接着了。当下两个人四手相牵,两面相向,共话起缠绵不尽之意,游荡着离开宝树,向前缓缓的漫步着。她自称是三流水镇水龙王的幼女,乳名鳞姑娘。近日奉母后之命,令其到宫外自择佳偶。今天有母夜叉来报知说“有东平府温相公今晚要经过此地,或许乘兴来此水域游玩。此子才貌双佳,倜傥风流,堪称佳偶。故此早来迎候。愿郎君勿负侬意。”温子浩早已一见心迷,闻一席话更其忘乎所以,一百个口子还答应不过来呢。两人就这么啁啾缠绵,情浓意洽,唧唧哝哝情话不休的往前游耍着。走了一程,鳞娘又拉他来到湖边,相扶相携着登上一叶小舟,让他坐到船蓬下,她便憨笑着操起竹蒿把船驶向湖心去,三杆之后,又换木浆向前缓荡着。
  温子浩一面看她划船,边看着湖上景色,但见四周岸柳垂荫,湖山远峙,湖面水平如镜,周边近岸处菱荷烂漫,水中鱼游虾跃;天水间苍鹭翔空、白鹜击水、翡翠摇枝、蛙声盈耳;好一个世外仙境、水府乐园!他正自欣赏中,就听鳞娘问道:“温君,我们水国风光可称你意吗?”
  温子浩连称“好、好”。又补上一句:“这里的一切,你,你的人,你的歌声,你的温情话语和这一带美丽的景物都让我入迷。我现在可算是乐不思蜀了。”
  她闻听了这些,把那手中的桨也无心摇了,只管扭摆身资,眼流秋波,声情难耐的回眸怩望着他啼啼娇笑。笑罢一回又说道:“他们的回报果然不错——温君实为俺称意佳偶。单愿咱们称心如意、合好百年、相亲相爱共此一生。”说罢,不觉性起,便又漫语娇声欢歌起来:
  “笑语,惊破了湖心,惊破了湖心的平静。小船儿缓缓向前行;湖岸畔的杨柳摇曳轻轻,好象欢迎我们两的来临。我们两偎伴着趣谈,我们两偎伴着欢歌;谈一曲甜蜜的幽情,唱一支甜蜜的情歌;甜蜜的幽情,甜蜜的情歌,甜蜜的时刻。
  “风情,掀起了心扉,掀起了心扉的宁静。小鹿儿突突碰心头,满腔的春水欲流欲驻,好象幽梦,醒睡怎分明?我们两朦胧着爱意,我们两朦胧着浓情;品一番甜蜜的爱意,尝一番甜蜜的浓情;朦胧的爱意,朦胧的浓情,朦胧的归依。
  “蜉蝣,点起了涟漪,点起了涟漪也微微。小荷儿颤颤依蜻蜓;满目湖光漾漾荡荡,好象在笑我们两的痴情;我们两缱卷意难舍,我们俩缱卷心难移,经一场爱意的胶着,历一番缱卷的洗礼;缱卷意难舍、缱卷心难移、缱卷情难期。”
  温子浩欣赏着她那妙曼的身姿,娇羞的话语和甜美的歌声,不由的想起他那个窜酒楼走欢场卖唱的相好姘头华丽儿曾跟他讲过的学唱歌儿,她说:“人有喜、怒、哀、乐、悲、忧、思七情,歌唱是抒发情怀的一种手段;而多的时候是抒发欢情。虽同是抒欢情,其风格韵味不同;比方说食物、葱、韭、姜、蒜同是‘辣’但各自辣味有异;丝、竹、钟、鼓同为响,其音响却俱都有别。”温子浩据此,来赏析这鳞娘的歌声,是表缠绵爱意的,就是所谓的“柳浪闻笛”一般清脆响亮,又有“紫燕栖梁”一样的啁啾恋绵;音调高低错落,婉转回旋,余韵悠扬。若拿物像来说明,就与白乐天那“操操切切,大珠小珠”之语有些近似;但是“操、切”私语和“珠落玉盘”那是讲的琵琶弦索,要说这歌喉,想来就该叫做“大珠小珠击编钟”还差不多。因为玉盘为“石”质,以珠打击所发之声也不过“操”、“切”促响;而编钟为“金”质,“金”声悠远,余韵绵长;又兼编钟之音高低不等,再加以“大珠小珠”之轻弹重敲之别,这样,钟音千差、珠重万别,组成大曲便丰富无穷;更兼金音韵味悠扬舒徐,由歌者巧齿妙喉调搭出声,就如和风拂弱柳、轻气舞悬丝般婉转悠扬,舒卷自如,袅袅娜娜,美不胜收了!

  十六白莲圣母逞邪风(2)

  二
  温子浩眼看着鳞娘的神情挑逗,摇姿引诱和泛音熏染已是神魂飘荡,骨软筋苏了,一时间旧病复发不能自持,忍不住放言试探道:“小娘子,言为心声,听你的言语和歌唱,你是个性情开朗、不拘小节,敢作敢为的女子了?小生早已一见钟情,只是初会不敢孟浪。今既闻你诸般表示情怀,不知可否‘移船就岸’,一近芳躯?”
  那鳞娘闻言便有些眼含春水,仪态绵绵,默然放下手中木桨,倦倦的蹲身挨肩坐下,就势瘫软的靠在他身上,闭上眼就任他摆布去了。这温子浩依靠船在湖心,旷野无人,没一些干扰,便放心大胆的恣肆放纵起来。这女子又百般柔顺、千种温存、风情月意更非一般,并且还浑身散发着浓浓的兰麝之气。他一向玩妓,还从没经验到这天这样的欢畅,此一次真比以往所经历的加到一起还要胜强十倍。温子浩狂欢良久,也真淘禄乏了,便昏沉沉的拥着鳞娘香躯睡卧在这小舟上,任凭风吹浪打,飘摇摆荡,直满足得他把世界也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不知睡去多久,直到被寒凉冻醒,温子浩还甜意未尽的翻身坐起。半睁着眼看时,觉得有些不对头——刚才是睡在湖船上的,这怎么身上身下尽是些枯草败叶的泥土地呢?再大睁开眼看时,啊呀!真是在满是落叶的泥土上倒卧着的!摸摸身旁的鳞娘,这女人竟然长着一身毛?摸摸头脸,竟是长嘴巴,小窄脸儿,一双大耳朵都全是毛!星光下仔细再瞧,啊呀天哪,这不是条死狗吗!这一清醒,又觉出一股强烈的腐烂腥臭气味,直是令人作呕!
  这一大惊,他也完全清醒了,心知这是一场美梦。随又想起这本是在白柳庄办差事的归途中。那么随来的两个差役和锁拿来的一干人犯还有银两、簿籍等呢?想到这儿,便急忙爬起身坐地上大睁眼看去,但见夜色茫茫,寒星当头;耳畔虫鸣唧唧、衰草索索,哪里看得见什么来。当下心中慌急,也顾不得抖掉身上沾带的草茎碎叶,便大声呼叫栾志衡,辛仕得“快来人哪!”一面便急忙惊慌的去摸他随身携带的册籍、银钱包袱。没摸到,他更急了。
  这时,两个差役到是被唤起来了。他两个都揉着眼睛蒙蒙懂懂摸到温书办这边来,嘴上还不住叨咕“哎呀好睡呀!”温子浩没好气的问:“你们两个怎么走半路上睡觉呢?这是什么地方?”
  “是啊,这是哪儿呀!回城里,怎么在这半道上睡着了呢?不但睡,身旁还守着个破扫帚头子?”辛仕得自惊自疑的说。
  栾志衡则说:“我怎么觉着是回到衙门交了差,就往老相好儿的红春家去住下。我们两个叙过闲话就睡下,淘禄一回,困乏之下,这一觉就睡死了。刚才让温先生叫醒,伸手一摸,不是红春,竟是个破瓦罐;你说这是怎么闹的?”
  听他这一说,温、辛两人也都想起自己的梦境,于是就都觉得了自己的下体冰凉粘湿,只是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温子浩便只装正经,不去理他两个的话,只是气急败坏的说:“把你那不害臊的话儿先收收!这是什么节骨眼儿上,还不赶快看看那些人、马和财物都在哪,还有闲心扯什么红春绿春的!快走看看去!要有个闪失,咱们怎么担这沉重?”
  说着,三人便急忙四处摸着去分头查找。他们左走碰上树,右走还是树;这才知道是身在树林里。摸了半天,什么人、马、物件也没找到。看看天上星辰,约莫也就三更多些。几人心里发急,就发疯一般边呼叫边吵骂,互相埋怨不休。一直到天亮,什么也没见到。此时看看四下里,才知道是在茅店村头的树林里。因为林里空闲,村民把这里当做烂粪场,故而死猫烂狗、粪土脏臭都堆积到这儿来,今晚几位公差官人可在此饱饱享受一番。
  这儿离白柳庄也就十多里路程,回府城还有二十多里远近。几位公差什么没找到,可就傻了眼,便凑在一起嘀咕:要说走路多,人困马乏,累得不行,睡着了也还有情可原;怎么才走出这么远儿就三个人一起迷糊到这树林里,真让人百思不得起解!这时他们实在也没心肠来猜解这个事,只一个“怕”就让他们没咒念了;只有在一起商议如何交下这个差了。
  几人在碰头商议中,栾志衡忽然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树枝上挑着一个黄纸头,被风刮得东摇西荡,觉得有些稀奇,便走上前去看看清楚。到跟前拿在手里,见是黄表纸迭成的一个袱子,上有朱笔字迹;他不识字,便拿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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