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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解读生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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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她!”

    直升机追过去,悬在外星人头顶。外星人不再逗留,在各个沙丘的顶部纵跳
着,动作敏捷飘逸,一步即可横跨100多米。直升机紧紧跟在她的后边。

    一座沙丘后面有一直径约3米的冲击坑,坑口四周的沙粒被烧融过,又凝结
为光滑的洞壁。洞子不深,直升机转过光束,照出洞底一个类似救生舱的圆形装
置,透过它的舷窗能看到另一个外星人的面孔。他没有带头盔,所以看得更为清
楚:章鱼似的大脑袋无力地低垂着,头颅上端浑圆,下端略微收缩,双眼紧闭。

    可能是看到了灯光,他勉强睁开眼睛,送过来一瞥──邝景才分明感受到那
双目光中的疲惫和欣慰,心中突然涌过一道热流。他低声命令:“夏军医跟我来,
准备抢救!”

    夏凌凌拎着急救包紧跟在后边,直到这时她才进入角色,惊惶失措地低声喊
:“营长,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血管,有没有心脏!不知道强心剂对他是否有毒!”

    邝晾才恼怒地瞪她一眼,把训斥留在嘴边。没错,当两种完全陌生的生命初
次相遇时,再好的医生也会手足无措的,他们中有一步步度控着行动。他们看见
舱内的外星人慢慢抬起腕足,随后舱门缓缓打开──夏凌凌尖叫一声,掩在邝景
才的身后。

    展现在面前的是一幅极为血腥极为丑恶场面,是他们作梦也想不到的。那个
外星人原来只剩下半截身体,残躯处血迹斑斑──他们的血液是红色,但带着紫
色的辉光。4只形貌狞恶的6足动物在血泊中恣意地大吃大嚼,它们有耗子大上,
6条细腿多少类似于蜘蛛的节肢,肚子滚圆,两只复眼长在头顶。外星人的残尚
员着一团完整的脏器,两只上怪物正合力嘶咬着。脏器被撕开了,第5只小怪物
从脏器里费力地钻出来,快活地叫了两声,立即加入饕餮者的行列。

    无疑这是凶恶的寄生生物。女外星人引他们来不是为了抢救伤员,而是消灭
这种可怕的妖魔。邝景才、夏凌凌和他们身后的克里木都傻望着,心头阵阵作呕。

    几只小怪物已经吃饱喝足,蹲伏在血淋淋的残躯上,用厚颜无耻的懵懵目光
好奇地看着来客。忽然它们像听到一声号令吱吱叫着向来客扑过来,动作异常敏
捷。

    几乎同时,邝景才的五四手枪的克里木的AK─47自动步枪凶猛地开火了。

    他们一边开火,一边拖着凌凌向外撤。女外星人这会儿正趴伏在洞口,邝景
才用力把她推出去,对洞外的战士厉声喝道:“开枪!用火焰喷射器!〃 早已严
阵以待的士兵们立即应声扫射,火焰喷射器也对准了洞口,夏凌凌尖声喊道:”

    伤员!里边还有受伤的外星人!〃 邝景才粗暴地把她推到后边,在震耳的枪
声中大声喊道:“救不活了!我不能冒险,不能让这些寄生生物逃出来!〃 夏凌
凌立即联想到这样可怕的前景:寄生生物逃出来,

    无声无息地侵入他们的身体,险恶地从内部吞吃宿主,然后从血淋淋的残躯
中爬出来。大量繁殖的寄生虫由此向地球扩散……。她打个寒颤,不再劝阻。何
排长早已按下喷身器的扳机,一道火舌猛地扑进洞里,邝景才咬着牙喊:“烧!

    把它们烧光!“火焰喷身器在近距离内狂喷火焰,火舌抵至洞底又凶猛地回
涌。

    一直到燃料用光,何振洋才停下来。

    洞壁烧塌了,洞口烧得焦黑,几个怪物已必死无疑。邝景才这才想起那个女
星人,他走过去,垂下目光,负疚地说:“很抱歉,没能救出你的同伴。”

    外星人木立着,没有一点反应。夏凌凌怜悯地看她,在她的目光中找到了与
人类相通的感情:绝望与悲痛。也许作为一个女人,她能更好地理解这种情感。

    她走过去挽住外星人的胳臂,用英语重复一遍:“很抱歉,没能救出你的同
伴。

    他已经无法救治。“

    她明明知道,无论汉语还是英语,外星人都不可能听懂,但她仍重复着这些
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愧疚。但外星人下面的行为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她眸子中冷光闪烁,一扬手,一道强烈的蓝光射向直升飞机,直升机轰然爆炸,
旋翼叶片飞上了天。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从夜空中打着旋砸过来,借着直升机燃烧
的火光看,原来是驾驶员陈上兵的断腿。外星人乘乱逃走了,这时已纵到百米之
外。邝景才怒吼一声,抢过克里木的自动步枪向那有影扫射,战士们也同时开火。

    但已经晚了,外星人又一个纵跳遁入夜色中。

    枪声停息了。邝景才恨恨地看着夜空,没有尝试去追赶。他知道,在沉沉夜
幕中,根本无法用双腿去追击纵跳如飞的外星人。直升机已化成残片,邝景才托
着陈兵的残腿,想起这个话语不多但十分干练的青年,眼中怒火喷涌。这会儿外
星人如果在眼前,他会一刀刀碎割了她!

    机上的报话器已经毁坏了,幸亏他们带着一部步兵报话机。邝景才要通师部,
由于怕外国的卫星监听,他没有报告详情,只是请求尽快增援3架直升机。那晚
他们就宿在附近,互相偎依着取暖。在沙漠午夜的寒冷中,邝景才阴郁地沉默着,
眼前晃动着陈小兵的娃娃脸,晃动着那个可恶的女外星人,那两只特别大特别明
亮的眼睛。夜风吹熄了他的怒火,现在更多的是困惑。从最初的接触看,那个外
星人肯定是有理性的文明生物,是她主动寻找地球人的帮助的。但她为什么突然
反目成仇?

    怪我们误伤了她的同伴?但那个同伴分明不能救治了__即使能救治,我也
不能冒险的寄生生物在地球上蔓延开。两相权衡,我仍然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也许是“火焰”触犯了他们宗教上的禁忌,才激起了她的怒火?就像地球上
有些种族害怕火化遗体,认为火化后灵魂不能上天国……。思前想后,他无法摆
脱深深的困惑。说到底,他只是以地球人的思维方式来猜度和理解外星人。他宁
愿相信外星人的思维也符合地球的逻辑规律——毕竟在地球各个种族(甚至是互
相隔绝的种族)中,这些铁定的规律是普遍适用的。但作出逻辑判断所必需的前
提和细节呢?

    如果在前提和细节上没有起码的沟通,那么即使持同样的思维方式,也不能
取得共识他解嘲地想,不要说外星人了,连地球人类之间还不能彼此理解哩。他
们手中的武器就是人类隔刻的最典型的象征。

    夏凌凌作为唯一的女性被安置在人群正中间,战士们高高兴兴地用身体围着
她——同时偷偷地嗅着姑娘上的芳香。夜深了,他们把头埋在臂弯里睡熟了。但
夏凌凌时时抬起头,把目光溜向外圈的营长,她知道那个男人正在忍受内心的煎
熬,没错,连夏凌凌也隐约感到迪件事中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儿。比如说,以女外
星人手中的激光枪,完可以消灭那几只“小耗子”,但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却
跑来寻求地球人的援助?地球人杀死这些可恶的怪物,她为什么反而炸毁地球人
直升机?

    凌晨,他们听见了直升机的轰鸣,3架国产直升机披着晨光,从沙丘上方掠
过来,战士们默默地把陈小兵的残躯送上直升机。胡子师长这次亲自来了,邝景
才简要地报告了昨天的情况,描述了寄生生物的丑恶形貌。

    师长看出他的沮丧,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的临机决断没有错——不,完全
正确!”

    3架直升机散来搜索逃跑的外星人,一直到下午6点,才在百公里外找到了
她。

    那是一片城堡的废墟,苇编的栅栏还没有完全腐朽,陶罐残片半埋在浮沙中。

    城堡中甚至还有一座佛塔,夸块是用湖中的淤泥切割而成。在千年的风沙中,
佛塔的外形已被磨圆了,塔顶搭着一个粗糙的鹰巢。多年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
古代精绝国的遗址,在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尚有它的记载。

    女外星人藏在佛塔旁的一个地穴里,十几名战士正用枪口牢牢地围着她,他
们都苦着脸,紧皱双眉,塔顶的老鹰也在警惕地盯着他们。等师长和邝景才赶到
时,看到的是和昨天同样的镜头:女外星人已经死了,也几

    乎被吃光,只剩下脑袋和很和一截躯干。5个尖头尖脑的6足怪物仍在带荧
光的血泊中大吃大嚼,连直升机的轰鸣声也没有惊扰它们。它们终于发现了来人,
吱吱叫着,动作极其敏捷地冲过来。邝景才立即把师长掩到身后,师长怒冲冲地
甩脱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烧!”

    前年,我在北京参加‘97国际科幻大会’时,便装的邝氏夫妇到科技会堂
找到了我,邀我去喝咖啡,同去的还有我正在北航上大一的儿子。

    那晚,在奥星咖啡厅梦幻般的小夜曲声中,他们娓娓讲述了这个故事──不,
他们说这是真实的故事,应称之为构思。

    邝先生呷着加冰的马提尼酒,凝视着40层楼下遥远的灯光,缓缓说道:
“17年来,那两个外星人,尤其是那个女外星人的眼睛始终在我眼前晃荡。他
们从哪来?来干什么?是不是一次亲善访问?他们已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回归本
原,但他们的亲人是否还在遥远的星球上为他们祈福?

    我至今也弄不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拯救人类的功
臣,还是毁坏了星际交流唯一桥梁的罪人?“

    夏女士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背:“当然,这只是构思?”

    邝先生轻叹一声:“对,构思,只是构思。我思考了多年,终于下决心把这
个构思告诉第三者,”他看看我儿子,加了一句,“和第四者。王先生,那时我
们的眼界很闭塞,心态也不成熟,我知道这个构思中有一些不合逻辑的死结。希
望你以科幻作家的视角重写这篇故事。”

    滞重的暗潮在三人之间缓缓流淌。儿子感受不到这种情绪的暗流,他笑嘻嘻
地盯着邝先生,一副跃跃欲试的劲头。我对邝氏夫妇说,好吧,我会尝试去完成
你的构思,但我不知道自己的诠释是事能贴近它的本来面目。

    邝先生用自己的轿车把我们送回科技会堂,握手告别。在电梯里儿子就急不
可耐地说:爸爸,邝先生的故事里为什么有一些解不开的矛盾,因为他的一个假
设是错的。

    我看看电梯里的人们,纠正道:不是故事,只是构思。

    儿子不耐烦,摆摆手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样的藏藏躲躲是咋回事,那就把
它当成虚构吧。我想,在邝先生的潜意识里,必定认为有一条规律是适用于全宇
宙的,那就是:初生婴儿会有意识。但这可能是不对的。

    是吗?我问。

    在走廊上儿子继续侃侃而谈:看看地球上的生物吧。小海龟生下来就知道大
海的方位,一种美洲蝴蝶生来就知道从北美到南美的迁徙路线。这种能在基因中
传给后代的的本能当然就是意识,只是比较低级罢了。但既然能在基因中“拷贝”

    低级意识,谁敢说宇宙中不会出现“全意识拷贝”

    或“全智能拷贝”的生物呢?如果有,女外星人的怪诞行为就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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