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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骨头在说话-第32章

小说: 骨头在说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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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法医研究所的另外四位病理学家,每天早上都会和拉蒙斯开会,讨论旧案子或分配解剖工作。只要我有来上班,都会参加这个会议。当我上楼后,拉蒙斯、娜斯莉、伯格诺、派利第等人都已在拉蒙斯办公室里的小会议桌旁就位完毕。我从走廊的公布栏得知玛西去法院了,而爱蜜丽今天则请事假。 
  他们看到我来了,每个人都起身挪动位置,腾出一张空椅子给我。“早安”、“你好”的声音不绝于耳。 
  “伯格诺,你明天分配到什么工作?”我问。 
  “明天放假。” 
  我完全忘了明天是国定假日。加拿大国庆。 
  “要去参加游行吗?”派利第绷着一张扑克脸问。他的法文有浓厚的魁北克腔,教人很难听出他在说什么。我刚来的那几个月,都听不借他的话,使他总是对我皱眉头。现在,过了四年了,他说的话我每一句都懂得。 
  “这次我不去了。” 
  “你可以把脸漆成红色,这样就看不出脸上的伤了。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干脆就画一片枫叶,比较简单。” 
  “很好笑。” 
  我一脸无辜,扬扬眉毛,耸耸肩,手掌平摊。派利第用枯黄的手指夹着最后两寸的无滤嘴香烟,深吸了一口。有人曾说派利第从未离开魁北克以外的省份旅行。他今年已经64岁了。 
  “今天只有三件案子要解剖。”拉蒙斯说,把今天的案子全拿了出来。 
  “假日前夕的安宁。”派利第说,他的假牙嘎嘎作响。 
  “没错,”拉蒙斯拿出红笔。“至少天气冷了点,这也有帮助。。他浏览今天要解剖的尸体档案,每一份档案都附上详细的报告。一个人用一氧化碳自杀,一个老人被发现死在床上,一个婴儿被丢弃在公园。” 
  “这件自杀案看来很单纯,”拉蒙斯看着警方的报告。“白人……27岁……在自家车库自杀身亡……油箱全空、钥匙插在起动器上。” 
  他把几张拍立得相片摊在桌上。一辆深蓝色福特汽车停在车库中央的相片,排气管被人用干衣机的通风管封住,另一端塞进右边车窗内。拉蒙斯继续念道: 
  “有忧郁症病史……他杀嫌疑不高。”他看了娜斯莉一眼。“艾尔博士?” 
  他点点头,伸手接过那份文件。拉蒙斯在工作单上填上她的名字,接着拿起下一份文件。 
  “第26742号案件,死者是男性白人……78岁……思有糖尿病。”他略过一些内容,直接跳到有用的资讯。“失踪数天……他妹妹发现他……无外伤迹象。”他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儿。“奇怪的是,从发现尸体到她向人求援,中间的时间有些耽搁。显然这位太太在这段时间清理过现场。”他抬起头。“派利第博士?” 
  派利第耸耸肩,无奈地伸出手。拉蒙斯用红笔在表格上填上名字,便把整份文件交给他。连同这份文件,还有一个装满病历处方和各式药物的塑胶袋。派利第接过这些东西,说了一句玩笑话,但是我没有听清楚。 
  我注意力转向剩下的那个婴儿案件。桌上有好几张从不同角度拍的拍立得相片,可以看到现场是一条有小桥横跨的浅溪,婴孩的尸体被弃置在石堆间,小小的肌肉已经枯萎,黄色皮肤看来有点像旧羊皮纸。他的头发有的飘在水面上,有的盖住他呈蓝色的眼险。这孩子的手指张得很开,好像想抓什么能救他的东西。他全身赤裸,身子一半装在深绿色塑胶袋中。他看起来就像迷你埃及法老,被暴露丢弃在野外。我开始对塑胶袋有强烈的痛恨感。 
  我放回相片,听拉蒙斯分派工作。他已把这案子的摘要念完,并在档案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他要亲自解剖,要我帮忙分析骨骼以缩小年纪范围,要柏格诺帮忙看看牙齿。大家都没有问题,也没别的案子要讨论,会议便到此结束。 

  我倒了一杯咖啡进办公室。桌上有一个棕色大公文封。我打开它,抽出第一张婴孩的骨骼x光片,放在看片盒上。然后从抽屉拿出一份表格,开始检视工作。这婴孩的手上只有两根腕骨,指骨上没有被囊。我继续检查下臂骨,桡骨上也没有被囊。我看完上半部,在表格清单上填下骨骼状态,注记尚未填上的讯息。接着我再检查下半身,一张张x光片交替夹上看片盒。等我检视完毕,咖啡早已凉了。 
  婴儿诞生的时候,有些骨骼尚未发育完全,像腕骨在出生时根本看不到,在几个月大的时候才会长出来,甚至要到周岁后才发育完全。凭这些发育到一半的骨头,可以很正确断定一个婴孩的年纪。像这个孩子就只有7个月大。 
  我把观察结果写在另一张表格上,把所有文件都放在黄色的档案夹内,扔进秘书的公文篮里。我向拉蒙斯口头报告过后,便到解剖室去。 
  泥土还没完全清掉,但是己软化许多,足以让我窥探里面的骨骼。我花了15分钟剥土和清理,终于整理出八根脊椎骨,几根长骨和三个骨盆残片,一切证据都显示这是动物的尸体。我又花了30分钟时间继续清洗和分类,然后将结果记录下来。在上楼时,我请丽莎把这三个被害者:两只白尾鹿、一条中型狗的部分骨头拿去拍照。 
  露丝留了张字条在我桌上。我连忙赶到她办公室,她背着门,一手打字、一手拿着卷宗,目光在荧光幕和打开的卷宗间不停转换。 
  “我看到你的字条了。” 
  她举起手,又打了几个字,然后拿一把镇尺压在卷宗上。她转过来,双腿用力一推,整个人便连同椅子滑到她办公桌前。 
  “我把你要的档案都找出来了,在这里。” 
  她在一叠厚厚的档案之间搜寻着。第一次没找着,第二次从最上面慢慢翻,然后从中抽出一大叠文件,看了一眼后,便交给我。 
  “1988年以前没有资料。” 
  我接过那叠文件,有点惊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刚开始我用‘四肢切断’当关键字搜寻,这些就是第一次搜寻出的资料。太多了。里面有的是被火车辗死的、被机器绞死的,我想你一定不想要这些。”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我又加上‘恶意’这两个字,以缩小符合资料的范围。” 
  我看着她。 
  “结果什么都没有。” 
  “没有?” 
  “不过,这也不代表真的没有啦。” 
  “怎么说?” 
  “这些资料不是我输入的,过去两年来我们聘请了一些临时资料输入员,想尽快把过去所有档案都输入电脑。”她摇着头,声音有点恼怒。“司法部把电脑化的案子拖了好几年,然后要在一夜之间变出来。无论如何,那些资料输入员有标准输入格式:出生日期、死亡日期和死因等等,都有特定代号。但是若有一些较特殊的案子,比较少发生的,在没有标准代号可循下,他们就随便来,自创代号。” 
  “就像‘四肢切断’。” 
  “没错。也许有人用‘尸体残缺’,也许有人用‘肢解’,通常法医用什么字眼他们就跟着用。有时候,他们只简单输入‘刀切’或‘锯断’。” 
  我看着这一堆资料,完全气馁了。 
  “我试过各种代号,但是没有用。” 
  这个计划行不通了。 
  “用‘尸体残缺’搜寻,找出来的档案更多。”她等我翻至第二页,便继续说:“比‘四肢切断’还夸张。于是我使用‘四肢切断’加上‘恶意’来缩小范围,以选出那些在死后肢体才被切断的案子。” 
  我满怀期望地看着她。 
  “结果只找到一件一个男人死后砍断命根子的案子。” 
  “电脑让你的修辞学越来越厉害了。” 
  “啥?” 
  “没事。”又是一个开不起来的玩笑。 
  “于是我再用‘尸体残缺’加上‘恶意’,结果……”她手伸向桌面,拿起最后一份列印资料。“邦果!你们都是这么说的吧?” 
  “宾果。” 
  “宾果!我想这也许是你想要的。有些资料你可以不管,像这样毒贩用硫酸伤人的案子。”她指着几行她用铅笔圈出的案子。“这些不是你要的。” 
  我茫然点点头,翻至第三页,上面总共列了12笔案子。她在其中三件案子画上记号。 
  “但是我又想,也许还有一些案子会使你更有兴趣。” 
  我几乎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我的目光在这些案子中移动,而后被定在第六笔案子上。顿时,我心里升起一股伤痛情绪,很想马上回办公室。 
  “露丝,这样就够了,”我说:“比我期望的要好得太多。” 
  “有你能用的资料吗?” 
  “有,有,我想应该有。”我心里尽量自然地说。 
  “你要我把这些档案一个个叫出来吗?” 
  “不必了。我先把这些清单看完,再自己去档案管理室调原始资料。” 
  “也好。” 
  她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着。没有眼镜,她看起来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感觉有点不对。 
  “如果你有什么结果,一定要告诉我。”他说。 
  “没问题。” 
  我转身离开,背后传来她椅子脚轮滑过地板的声音。 
  回到办公室,我把这叠清单放在桌上,开始翻看。一个名字赫然跃出纸上——法兰丝·莫瑞钱伯。我已经完全忘记她了,法兰丝。保持冷静,我对自己说。不要妄下结论。 
  我强迫自己把清单上的资料都看完。康妮和瓦伦西亚的案子都在其上,一对被谋害的毒贩。茜儿·托提尔的资料也在上面。我看到一名洪都拉斯交换学生的名字,她被老公用猎枪射杀,尸体被从俄亥俄州载到魁北克,双手被切断,把尸体弃置在省立公园。其他四件案子我没看过,都是1990年以前的,那时我还没来这里工作。我到中央档案管理室,把这些档案调出来,独独跳过法兰丝的档案。 
  我依照编号,将这些档案按年代顺序叠好,决定只研究这几份档案就行。然而,不到几分钟,我刚才的决心就破灭了。我迳自奔向档案柜,取下法兰丝的档案。这份档案内容,让我的忧伤焦虑如火箭般发射升空。 

  
  
二十二



  法兰丝·莫瑞钱伯在1993年遇害,先被殴击,而后被开枪射杀。遇害那天上午10点左右,她邻居还看到她出来遛狗。两个小时后,她先生发现她死在厨房内。小狗仍躺在客厅,但是头不见了。 
  这件案子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我没有参与调查过程。那时我在这里还只是约雇人员,每星期六搭机往返。彼得和我正闹得不愉快,所以我同意整个暑假都留在魁北克,希望三个月的小别能够挽回濒临破裂的婚姻。 
  法兰丝命案现场的残忍画面,让我相当震惊,至今仍印象深刻。我翻开现场的档案照片,当时的记忆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她躺在地上,身子一半在小木桌下,手臂和双腿全张开,白色的棉料内裤被褪至膝盖间。她周遭全都是血,沿着地板上的纹路流贯。墙上和流理台也沾上斑斑血痕。照片中,一张翻倒椅子的四只脚直指着她。 
  在现场一片血泊中,她的尸体看起来如鬼魅般白。她的腹部被切开,伤口从耻骨往上直达胸部,内脏从伤口进出。一把厨刀插进她双腿所形成的三角形的顶点,整把刀几乎完全插入。她的右手掉落在离她五尺远的地方,介于流理台与水槽之间。她当时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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