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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索拉利斯星 作者:[波兰] 斯坦尼斯拉夫·莱姆-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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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的办法。” 
  “什么样的办法?” 
  她被问住了,不言语。 
  “你想到的是死,对吗?” 
  “对,我想到了死。” 
  又是沉默。瑞亚坐在地板上,收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抬头环顾四周,白色的仪器,白色的设备——这里有什么可疑的线索么?刹那间即可把意识赋以人形的线索? 
  “瑞亚,我也有些情况要告诉你。”她静静地等着我说下去,“的确,我们并不完全一样。你有一个地方不正常。无论我们怎么看那个‘不正常’,正是它——其实就是一点差异——救了你的命。” 
  一丝痛苦的笑容从她脸上掠过:“那就意味着,我将——长生不老?” 
  “我不知道。无论如何,与我相比,你更不容易受到伤害。” 
  “真可怕——” 
  “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 
  “可你并不羡慕我。” 
  “瑞亚,我不知道你的命运会怎样,我自己和基地成员的命运也一样。我们在进一步做实验,会有新情况发生——” 
  “也许什么也没有。” 
  “是的,可能毫无结果。我得承认,我也倾向于相信不会有结果,不是因为我害怕——干这一行免不了害怕——而是因为不可能有最终结果。对此我很肯定,” 
  “结果?你指海洋吗?” 
  “是的,与海洋的沟通。在我看来,问题很简单,沟通意昧着交流,交流知识、想法,至少交流发现、事实。没有交流,谈什么沟通?怎么可能沟通?正如大象不是一个巨大的微生物一样,索拉利斯海洋也绝不是一颗巨脑。当然,沟通的途径各种各样,结果也各种各样,其中之一就是你——你来了,和我在一起。我尽全力让你明白,我爱你。有你,我这十二年投身索拉利斯研究的苦工就算没有白费。我真心希望拥有你。 
  “你被送来此地的目的,也许是折磨我,也许是让我生活得更幸福,也许只是一台普通的仪器——就像我看载玻片用的显微镜一样,也许是一种友谊的象征,也许是一种狡猾的惩罚,也许只是一个玩笑,也许是以上全部;或者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另外什么——这也很有可能。如果你说,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海洋的意志,我不反对。对未来,我能预见的,并不比你多。我甚至不敢保证我始终爱你。根据已发生的情况,我什么都不敢想。完全有可能,明天它就把我变成一只绿色水母!这由不得我。但是,今天的决定权还在我们手里。让我们下决心,彼此相守吧,你说呢?” 
  “听着,凯,还有一事,我必须问你——我——我像她吗?” 
  “当初像,现在的你,我就不知道了。” 
  “听不明白。” 
  “现在我看到的是现在的你。” 
  “你保证?” 
  “是的。如果你真是她,只怕我不能爱你了。” 
  “为什么?” 
  “因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 
  “你对她不好?” 
  “是的,当我们——” 
  “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再说。你就忘了现在的我,而想她去了。”      
《索拉利斯星》作者:'波兰' 斯坦尼斯拉夫·莱姆            
第十章 闭门深谈    
  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一张斯诺留下的便条,称萨托雷斯已经停止了建造中微子磁场干扰器的工作,全力准备高强度X 光打击实验。 
  “瑞亚,亲爱的,我得去拜访斯诺。” 
  黎明的红光照进窗来,室内空间被一分为二,一半在红光里,一半在阴影里。我们在阴影里,红光照亮的另一半,一切都成了赤铜色。如果有一本书从书架上掉下来,我定会下意识地听到咣当一声铜器响。 
  “商谈实验事宜,我不知道会采取什么措施。不过请理解,我宁可——” 
  “你没有必要证明自己,凯。只希望商谈不会太久。” 
  “要花一段时间的。你看,你能不能就待在走廊里?” 
  “我会努力的,可要是我控制不住怎么办?” 
  “发作时感觉怎样?相信我,问这个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一起讨论它的特点,找到控制的办法。” 
  瑞亚紧张起来,她解释说:“我害怕,不是怕某人某事——我不知道怕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心慌意乱,恍然若失。我有这个毛病,深以为耻。你一回来,我义完全正常了。这一点,总让我觉得自己犯了精神病。” 
  “也许只有在这该死的基地内部,你身体里的魔力才起作用。我会尽快想办法,让我们一起逃出去的。” 
  “能行吗?” 
  “怎么不能?我又不是关在这里的犯人。我会跟斯诺谈这事的。你觉得自已能克制多久?” 
  “那要看情况——如果我能听到你的声音,我想我就能坚持住。” 
  “我倒希望你不听谈话,我没什么好隐瞒的.然而人家斯诺的话是不便听的。” 
  “你不必解释,我自然明白。我只要在近处,能听到你的声音就行了。” 
  “我到医务舱去给他打电话,门会开着的。” 
  瑞亚点头同意了。 
  我穿过红光区,来到走廊上。尽管外面有光,但要暗一些。进到医务舱,让门开着。里面依然是昨晚留下的那一片狼藉。我取下话筒,小屏幕一下亮了,敲人通讯舱的号码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下蓝点,哗一下变大,斯诺出现了。他坐在椅子边上,正看着我。 
  “你留的便条我看了,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去你那儿吗?” 
  “可以。现在吗?” 
  “现在?” 
  “对不起,请问你是一个人来,还是——有人陪伴?” 
  “独自一人。” 
  接着,斯诺的前额和黑瘦的脸一下子充满了屏幕,原来他凑近镜头,不放心地审视着我,然后态度果断地说:“好,好,我等你。” 
  我回到卧舱,瑞亚待在阴影里,几乎看不见她。可怜的瑞亚,她一定没听到我的脚步声,只见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抓住扶手,身子痛苦地躬成一团,正在和那看不见的魔力抗争着,那魔力攫取了她,扭住她不放。突然抬头看见我,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一种愤怒和怜悯之情涌上心头,我极力克制着。 
  我们一声不响.顺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去。走廊的墙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图案,设计者一定是想通过颜色的变化,给这铜墙铁壁下的基地生活增添些生气,好让这里的人不觉得烦闷。 
  前面出现一道红光,说明通讯舱的门已经开着。我回头看了一眼瑞亚,笑了一下,她却面无表情,全神贯注于做好准备,随时与那无形的魔力打斗。严酷的考验就要来临了,她紧绷着脸,面包苍白。在离门15步的地方,她停下脚步,我回身看她,她用手指尖轻轻地推我一下。突然间,我想改变主意。我觉得,让我的瑞亚陪着我受罪,付出如此痛苦的代价,什么斯诺呀、实验呀、基地呀,通通不值得。迟疑问,正欲退步,门前影子一晃,里面的人要出来——我已来不及变卦,只得冲了进去。 
  斯诺站在屋中,而对着我,太阳的红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灰白的头发周围形成一个紫色的晕圈。我们彼此对峙着,谁也不说活。阳光照得我几乎睁不开眼,哪还能看得清他,他倒可以悠闲地打嚣我。 
  我从他身旁走过去,靠一张高桌子站定。桌子上放满了支架托着的麦克风。斯诺慢慢转过身来,依然用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神色盯着我,不愠不喜,只显得十分疲乏。然后,他绕过满地的电池、仪器、电子元件,拖过一张凳子,抵住一个铁柜子的门,然后坐下,目光始终不离开我。 
  我焦急地听了听,外面走廊上没有声音。斯诺为什么不说话?这长时间的沉默真让人受不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和萨托雷斯什么时候准备好?” 
  “今天就可以开始行动,只是记录工作要化一点时间。” 
  “记录?你指的是脑电波图吗?” 
  “是的,你可是同意了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斯诺说话了:“你有情况告诉我吗?” 
  “她什么都知道了。”我低声说道。 
  他皱起眉头,让人觉得他并不感到惊讶。可为什么又装着不知道呢?我一下子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不过,我不能欺骗他:“我们在图书室碰面后,她就起了疑心,开始怀疑我的行为,怀疑各种异常迹象。后来她找到了吉布伦的录音机,回放了他录的磁带。” 
  斯诺一动不动,听得很专注。我站在桌边,视线被半掩的门挡住,看不到走廊上的情形。我压低声音,继续说:“昨晚,趁我熟睡,她竟自杀。她喝下液氧……” 
  突然,哪儿传来一阵阵沙沙声,如风吹纸响。我停下,听走廊上的动静。外面没有声音。莫非舱里有老鼠?绝不可能,这可是在索拉利斯。我偷偷看了一眼斯诺。 
  “继续说吧。”他平静地说。 
  “当然,液氧杀不了她。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自己是准了。”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我一惊,然后咕哝道:“为了通知你呀,让你了解最新情况呀。” 
  “我以前提醒过你。” 
  “这么说你早知道?”我身不由己地提高嗓门。 
  “我以前告诉过你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向你分析形势。访客刚到时,脑子一片空白——仅仅是一个以我们的记忆和模糊印象为——为资源制造出来的一个幽灵。跟你待得越久,它就越像人,并且更加独立。时间越久,就越麻烦——”他突然打住,上下打量着我,不情愿地说道,“她一切都知道了?” 
  “是的,我刚告诉了她。” 
  “一切?她甚至知道她以前来过一次,被你除掉了,而你——” 
  “不!” 
  “听着,凯文,”他沮丧地笑了笑,“如果情况是这样,你想怎样——离开基地?” 
  “是的。” 
  “带着她?” 
  “是的。” 
  短暂的沉默,斯诺在考虑如何对答。这当儿,我又听到那沙沙声,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隔板传过来,很近,可又定不出具体位置。 
  斯诺在凳子上换了一下坐姿,说:“好吧。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你以为我会阻拦你吗?你想干什么的话,随你的便,凯文。我们不要互相争斗,麻烦已经够多了。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说了也白搭,但有一点我还是要说的:你在一个非人道的地方讲你的人道,高尚固然高尚,可没有出路的。再说,谁知道你那算不算高尚,也许还是愚蠢呢。当然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我们言归正传。你出尔反尔,当初同意参加实验,然后又拒绝;现在又要带她逃走。你是不是有别的主意,有另外的实验要做?” 
  “你指什么?如果指她能否帮我们摆脱麻烦,我倒还看不出来,至少就目前的情况看是这样……”我无奈地打住了。 
  斯诺叹了口气,说:“我们处于绝境了,凯文,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没有必要装腔作势了。” 
  “我没有装腔作势。” 
  “对不起,我不足要冒犯你,当我没说吧,不过我仍然觉得你在玩掩耳盗铃的把戏——而且是一个更为危险的版本。你既在欺骗自己,也在欺骗她;你所做的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会有结果的。保持中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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