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第1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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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会
“要判国子监，少说也要到侍制一级。文选荟萃之地，岂是微官能弹压得住？”王安石冷着脸，找着理由。至少在阶上，张载要任这个职位也的确很勉强，“张载此前不过是个崇文院校而已”
王旁不敢再说，只是脸上写满不服气，这样不是要逼着韩冈离心离德吗？
王安石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是过分，但他不能让步，对着闹着别扭的次子叹道，“玉昆那里为父会给他一个交代，其他的事都能应允，只是国子监不能让张载去管。”
王雱心头一阵火后，这时则稍稍冷静下来。回想着白天时与韩冈的一番对话，又听到父亲的话语，脑中忽然间一道灵光闪过，急声道：“大人，玉昆对儿子说的时候，只是说他与王珪、吕大防荐张横渠入京任职，并不是判国子监”
王安石闻言一怔，将询问的视线投向长子，就见到王雱点了点头。得到确认，王安石绷得紧紧的一张脸也放松了一些：“……也算知道分寸。”
“嗯。”王雱点头表示同意。
父子两人这下都明白过来了。
韩冈在王雱当面不提国子监，只说入京任官，其实就是划出了底限。国子监只是张口报出的价码，王安石他们可以落地还钱。但如果连张载入京都不肯答应，那韩冈就当真要翻脸了。
如果韩冈直接要荐张在入朝为官，王安石和王雱心中肯定是很不痛快。而现在韩冈先是荐张载判国子监，到了他们面前则是退了一步，在王安石和王雱的心里感觉就好了不少，至少觉得韩冈并不是在挟恩图报。
王安石想了片刻，终于放弃一般的叹了口气，道：“张载名望已高，也不便阻止，就让他进京来好了，看看哪里能给他安插一个职位。”
“什么样的职司，是清要还是繁剧？”王雱问着。
“若是事务繁剧的差遣，张载不一定会接任，玉昆那里也会平添曲折。”王安石说道，“就在三馆中找一个清闲点的差事，让张载去做好了。想必玉昆也不能再多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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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仲尼不生世无明（中）（）
横渠镇的五月燥热无比，又半个多月没下雨了。 尘土被风卷起，头顶上的天空都仿佛用灰黄的纱帐蒙了一层。不过眼下正好是麦收时节，地里正是一片金黄，这个时候没有雨水反而是件好事，不用担心收上来的麦子遇水发芽了。
就在一处满是新栽杏李的山坡脚下，一架巨大的风车正在夏风中轱辘轱辘的转着。将清澈甘甜的地下水不断的从深达近二十丈的深井中提上来。
因为正是收割时节，不需要浇灌田地，流往田中的渠口都落了闸，清澈的井水便义无反顾的顺着用水泥和卵石铺底的水渠，一路流向镇口，用以给人畜饮用。镇中有水井，但水多带着一点苦味，不及横渠院下的深水井甘甜，虽然仅是一口深井，现在却在浇灌田地的同时，为横渠镇上的几百户人家提供水源。
张载正站在院的山门前，俯望着山坡下的一片在数月间，由青葱翠绿转为丰裕金黄的大地。清风吹动了麦田，也吹动了山下的两具风车。轱辘轱辘的车轮声，就不停的送到留他耳朵里。
五十多岁的张载，这些年身体一直都有病。今年转过年来，他的气色又差了几分，脸上还是带着不健康的晕红，唯有一对眼睛深邃无比，仿佛能洞烛世间一切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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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点头笑着：“水浇地比旱地要强上数倍，要不然白渠周围数县，也不会成为关中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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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晒谷之后，院后面的几个粮囤肯定能堆满。别说一年，三年之积都能存下了。”苏曄沧套痰呐趟阕牛ツ昊褂薪衲甑暮崆蛏系姆崾眨盟幌蛭旱Ｓ堑男模沼诳梢苑呕厝ヒ淮蟀搿�
一提起韩冈这位弟子，张载的心情就变得很好：“要好生的谢一谢玉昆了。”
“这是肯定的。”苏暥院缘母屑な亲钌畹模挥泻猿瞿被撸稚岬镁璨凭栉铩Ｈ缃竦脑褐校抢锘鼓苊扛艏溉毡阌械慊缧认露牵磕切┒际怯们焕吹摹６颐挥泻缘娜π铮崆喝缃褚膊换嵊姓饷炊嗬醋杂诠刂幸酝獾难丫嫉搅巳苫苟唷�
有着韩冈的支持，横渠院这两年来的发展很不错。当然，韩冈并不是一直当着横渠院的金主，将自己赚到的钱，一五一十的送给当今的天子赵顼。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横渠院周围的一片山坡地并不值钱，但种些易打理的果木，两三年后就能有出息。
而且此处多风，造风车开磨坊就很方便了，而且山脚下又开了深井。通过属于院的六顷田，加上风力磨坊和为周围田地提供浇灌田地的井水赚到的一些钱，横渠院能将求学于张载的近两百名士子全都安置妥当。
张载回身慢慢的往院中走，在他身旁经过的学生，又要向他行礼之后，这才恭恭敬敬的离开。
正门后面的庭院中，树木都是不高大，皆与院同年，也就是三五岁的样子。张载指着院中一角的两株并排的柏树：“这两株柏树还是院落成时我亲手所植，也不过才几年时间，就长得这般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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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生发，天道也。生灭自然，又何须兴叹。草木如是，人亦如是。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张载回头教训着苏暎凹久鳎玫酪嘈胧氐啦攀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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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须如此。”张载摆摆手，示意苏曊酒鹄础Ｋ赝吩倏戳艘豢凑饬街臧厥鳎鄣谆共刈乓凰坎簧幔骸霸俟徽螅删涂床坏搅恕Ｈ蘸笤偌植恢岬胶文旰卧隆！�
“先生已经决定要去京师了？”苏暰驳奈实馈�
“是要去的。”张载点着头，“不入京师讲学，如何宣扬气学之道？韩玉昆为此竭心尽力，也不能辜负了他。”
昨日从镇上的驿馆送来一封有天子和中签押的调令，给了张载一个集贤校理的馆职，并命他及早入京。所以院中人心有点浮动，不知道张载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但几个主要的弟子，都建议张载领下此项任命，气学若想发展，就必须将声望扩大，好将关中气学推广到天下去。
张载正说着话，忽然猛地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嗽了好一阵，苏暳磁淖疟常窗胩欤旁夭磐Ｖ沽丝人浴Ｎ弈我∫⊥罚喜∷蓝际嵌悴还模旁匾沧灾墓槠谝呀骸罢飧錾碜右餐喜涣硕嗑昧恕！�
“京中名医甚众，必能有医治好先生病症的医师。”
张载没去理会这明显的安慰之词，自己身体自己最是清楚，有点为韩冈的努力而感叹，“只为了这一个集贤校理，玉昆在京城可能又跟他的岳父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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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介甫也是难做。论起性子执拗，韩玉昆不比他差。”张载轻笑着，他可不是没见过王安石。
张载说笑着，但苏曅耐坊褂幸坏悴煌纯欤昂窭ズ吐牢⒅俸貌蝗菀浊攵送跤碛瘢鱿壬泄蛹啵渌抵皇墙艘坏拇蛩悖幌氲酵踅楦α桓鲋苯捕疾豢狭舾壬！�
“不能入国子监其实无妨。岂不闻‘蒙以养正’四字，养其蒙使正者，圣人之功也。国子监中孜孜以求的乃是一个官字，反倒是蒙昧未明的童子，更易导其向道之心。”
张载回头望望掩隐东侧的偏院中，从中正传出琅琅的读声，声音皆为童稚，读得又只是论语，一听就知道这是蒙学中的小学生在读。
只是带着小孩子尖细嗓音的读声，听在张载的耳朵里，却如大礼韶乐一般让人舒心，“二月蒙学重开，拿着系着葱的竹竿往窗外抛，这开聪明的风俗，可比举试前参拜二圣庙更合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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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叹了一口气，重又振奋起精神来：“《正蒙》一，已经成大半，明年当能见全功，希望这部能让人多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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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蒙一，是张载毕生心血的结晶，但眼下看来则只能说是残金碎玉，断简残章。是一句句、一段段言论的集合，条理性并不完备。在苏炳坤看来，需要重新整理一遍，并加以最基本的注释。
张载扶着那一株已经枯朽的柏树，微微笑着，须发在风中轻拂：“小儿抓周，百物俱全，无意条理明之，取者亦难。的确需如季明你所言，区分章节。不过吾作此，譬如此一枯株，根本枝叶，无不悉备……可也只是枯枝而已，充之荣之，则须尔等之力。”
“……学生明白。”苏暵月郧飞恚旁氐囊馑季褪墙终路纸诘娜挝窠桓钦庑┑茏樱救司筒还芰恕�
张载慢慢的向着院中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话：“上京后，还要再多见一下韩玉昆。他一向偏于自然，俯仰见天地，亲手开辟一条蹊径，又以实物相验，的确是难得。但须知天地之间不有两则无一，仅是自然之道，就只得一偏，最后难见其成。”
“学生知道。”苏暤蜕档溃安还窭ゲ还鐾罚龅教烊肆降啦⑿胁汇＃纠淳陀行┠选Ｋ茏纷牌渲幸幻派钊肟季浚丫悄涯芸晒罅恕！�
“是否是难能可贵，见了他之后就能明白了。”张载呵呵笑了起来，带着喉间的残喘。
笑声中，清风又起，山下的风车转得更急，轱辘轱辘的，如同车轮，直往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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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仲尼不生世无明（下）（）
入了三伏之后，天气越发的炎热了起来。
一个让人无法直视的火球挂在天顶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七八个太阳一起在散发着热量。天地之间都泛着白光，炫得人双眼发huā。
虽然有风，但吹到身上依然燥热难当。无论人畜，无一例外都是没jīng打采的耷拉着脑袋，道边草木的枝叶也都是蔫蔫的，只有树上的知了，依然在吃饱喝足之余欢快用嘶哑嘈杂的调子在唱着。
虽然已经换了一身薄纱的袍服，韩冈头上的汗水还是涔涔而落，背后也湿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