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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4章

宰执天下-第1504章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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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样的情况下,纵然不可能针对太后下手,赵顼也不应该全盘信任才是。好歹先跟王珪这样忠心的宰相,或是自己这等绝不可能站在赵颢一边的臣子商量一下才是。〖〗至少韩冈现在看不透赵顼,还说在自己再次被请到寝殿之前,有什么事发生了?

    韩冈往御榻处看去,只见王珪捧着韵书等着天子吩咐,但赵顼闭着眼睛,貌似没有半点与其交流的打算。在太后到来之前,不打算与任何人说话。

    该不会是赵官家的脑袋在中风的过程中弄坏了吧?韩冈猜想着。这或许是必然的答案。

    中风,又叫卒中,不过韩冈知道,加个‘脑’字更确切一点——脑卒中。缺血也好、失血也好,导致瘫痪、面瘫、失语这些症状的直接原因都是大脑损伤。赵顼的智商在这一次的中风中出了毛病也当在情理之中。

    但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变成白痴的样子,能利用韵书说话,蠢人可做不到。最怕的还是性格出问题,

    “官家、圣人。太后到了。”站在门口的小黄门,在外高声通报。

    片刻之后,随着派去保慈宫的宋用臣,高太后又驾临寝宫。高太后来得很急,之前应该已经就寝。脚步匆匆的扶着陈衍的手跨进门时,脸上并没有化妆,能看到有不少皱纹,头发也只是很随便的挽着。韩冈看了一眼后就低下了头去,王珪和薛向也是一样,这般模样的太后不能随便乱看的。

    但随同而来的不仅仅是高太后和她的一般近侍,还有雍王赵颢。〖〗当二大王的身形出现在门前,殿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冷。

    王珪、薛向面面相觑,皆是心头凛然。雍王竟然没有出宫!看样子,是住在了保慈宫中。难道太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成?

    可即便赵颢在保慈宫住了下来,现在也不该随着太后一起过来。宋用臣可是带着口谕出去的。天子既然没有邀请,雍王就没资格走进福宁殿。天子寝宫又不是菜市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又不是之前昏迷的情况,天子可是已经清醒了。

    当然,相比起赵颢今晚住在宫城中的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了。三名朝臣偷眼去看赵顼和向皇后,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皇宫的主人终究还是赵顼,雍王留宿的事,鬼才相信皇帝皇后心里会不恼火。

    高太后并不管那么多,径直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听说找到了与儿子交流的办法,她亦是欣喜不已。毕竟是母子天性,再怎么偏爱次子,终究还是关心赵顼这个长子的。

    韩冈在一旁看着高太后和赵顼通过韵书来交流,问了几句之后,也确认赵顼恢复了神智。

    应该差不多了吧。不止韩冈一个人这么想着,赵顼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当高太后用韵书翻出了上平八齐中的珪字,高太后便转手将韵书交给了王珪。

    王珪接过韵书上前半步,“陛下有何吩咐?”

    所有人也都立刻关注起赵顼眼皮的变化。

    “下平。”

    “二萧。”

    王珪的声音圆融醇和,在过去还担任翰林学士的时候,是宫宴白席的不二人选,也是在郊祀或是明堂等大典上担任赞礼的第一人。

    ——“招。”

    是要将王安石招入宫来吗?还是说奉旨书诏的翰林。韩冈想着。早点招两个翰林进来,正好就可以宣麻拜相了。但当着高太后的面,却做着近乎于托孤王安石的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盯着赵顼眼皮的一众视线也更加凝聚,屏气凝神。内侍和宫女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有王珪一人的声音在回响。

    “是上平?”王珪问着。

    赵顼的眼皮眨了两下。

    不是王安石,王是下平。翰林的翰倒是上平——上平十四寒。不过王安石的安好像也是上平十四寒。只是韩冈不写诗,对韵目的了解得不是那么深。

    但赵顼并没有等到上平十四寒,而是到了第四韵部,便眨了两下眼皮。

    上平四支。

    “司。”

    随着王珪的声音在韵书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数过,最后停在‘司’上,韩冈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事情不对了。司开头的名词并不多见,人名也好,官职也好,也就那么几个。

    不仅是韩冈,所有人都知道,朝堂上能对得上号的,也最合适的,只有一人而已。

    王珪的手颤了几下,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稳定,但韵书还在翻着,赵顼的眼皮也在继续眨着。

    上声。

    韵部二十一。

    马。

    韩冈呼吸一滞。不会有别的可能了,赵顼找的总不可能是别称大司马的兵部尚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冈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韵书翻动的声音却依然不停,王珪的嗓音则沙哑艰难了许多。

    下平。

    七阳。

    传入耳中的王珪那本是圆融醇和,却变得沙哑的语声,最后发出了一记变调的破音:

    “光!”

    招司马光。

    不是王安石,而是司马光。

    旧党赤帜——司马光。/br>;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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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晚来萧萧雨兼风(中)() 
虽然在王珪念出司马二字时就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名字,但听到了赵顼点出了西京留守、判西京御史台的全名之后,向皇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官家,可是要招司马光入京?!”她凑近了赵顼耳边,声音中隐隐透着心中的惶急。

    赵顼眨了两下眼,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给了皇后肯定的答复。

    向皇后攥着汗巾不说话了。

    不仅是韩冈,或是向皇后,相信王珪、薛向他们,都会觉得赵顼肯定会找王安石入宫,甚至第三度宣麻拜相,托孤于他——王安石能在郊祀大典前赶到京城,不论是什么原因将他从金陵城招来,在世人看来,可以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顺天应人,这应该是常理。但赵顼偏偏选择了司马光。

    薛向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微不可闻,只有站在侧后方,又闭着眼睛的韩冈听见了,“异论……”

    异论相搅?

    不过韩冈不这么认为,都这时候,还玩什么帝王心术?

    赵顼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以中风的普遍情况,他这样子一年半载都拖不过去。〖〗既然能清醒到召回司马光,就不会自大得认为自己能牵制住高太后。

    要异论相搅,也要皇帝或是垂帘听政的太后有这个手腕才行。难道赵顼有自信拖着病体施展权术,还是说他相信他的母亲能有执中而行的政治头脑。

    高太后对新党成见极深,这件事朝臣们人人皆知。她一旦上台,又有旧党在朝,那么当旧党攻击新党的时候,她会偏向哪一边?而旧党攻击新党的理由,自然是拿着新法施行中的弊端说事。

    党同伐异,就算新法做得好的地方,旧党也不会承认。因人废事的场面,千年后有,此时当然也有。不是韩冈小瞧人,兼容并蓄的胸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不对。

    韩冈心中一动,睁开眼,眼角的余光左撇右撇,看看高太后,再看看雍王,脸色都难看得紧。

    能身列两府,就算没有才干,政治眼光不会缺少。而薛向,不但才干不缺,论起嗅觉和眼光,韩冈并不认为自己能胜过他。高太后和雍王都是当事人,他们的感觉也应该不会错。

    思路转了个弯。

    韩冈算是明白了,自己的思路果然是钻进了牛角尖。〖〗

    的确是异论相搅。

    大概在赵顼看来,王安石压不住高太后,即便王安石压得住高太后,但后宫是在高太后手中,作为外臣的王安石,保不住赵佣。

    既然如此,新法也好,旧法也好,最后搅成什么样,现在的皇帝都不在乎,只要保住儿子。

    “陛下,可是要由中书门下下堂札?”王珪问道。

    由政事堂下文调司马光进京,声势会小一点。这也是在试探赵顼的心意,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

    韩冈集中了注意力,再一次盯住赵顼的眼皮。

    去声。

    十八啸。

    诏。

    诏书。

    是要以诏书来招司马光进京。

    韩冈抬头向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郁结在心的愤懑却怎么吐不出来。〖〗

    站在不同的位置,看问题的角度便截然不同,得出的答案也绝不一样。眼前的这一幕,就是又一次绝好的证明。

    旧党要上台了。

    新法危在旦夕。

    吕公著虽是做了几年的枢密使,但他的作用仅仅是掺和而已,不让新党独据朝堂,国是依然是新法。这一点,从来没有变动过。

    可旧党赤帜司马光被招入京城,还是天子清醒后的第一封诏书,近乎遗诏托孤的态度来对待旧党,那么新法和旧法之间的交锋将不可避免。

    何况还有高太后在。

    当然,这也等于是断了太后示恩旧党的机会,贬去旧党的是赵顼,现在重新启用他们的还是赵顼,而且以托孤的形势,不愁他们不为赵佣卖命,而不至于将感激和忠诚献给太后。

    皇帝这是宁可放手让朝堂乱起来,也要力保延安郡王的安稳。

    只是世间明眼人所在多有,司马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能有几分机会让他入彀?一成,还是半成,甚至可能会更低。〖〗

    不过,赵顼的做法,其实已经钳制住了旧党。

    因为世人只会看到赵顼托孤的举动,不会去深思其中的用心,也不可能有机会了解。这是用士林和民心来压迫司马光等一众旧党,让他们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旧党可都是自命君子啊……他们敢不要脸吗?

    先伤己,再伤敌,钳制上下,好狠的一招。

    “翰林不在这里。”高太后抬头问王珪道:“玉堂那边今夜有谁留守?”

    王珪停了一下,偷眼先看了赵顼一眼,这才低下头去,“回太后,是张璪。”

    高太后点起身边的亲信内侍,“陈衍,去宣张璪来福宁殿。”

    陈衍立刻领旨离开了——垂帘听政的太后的谕旨,是可以叫做圣旨的。有慈圣光献曹后的旧例在,招翰林学士夜入福宁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皇后绕在手上的汗巾,又被缠紧了一圈。

    今晚的赵顼似乎精神很好,努力的要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当陈衍离开,他又开始眨起眼睛。王珪翻着韵书,一个字一个字翻译,声音却渐渐不成语调。

    司马光。

    吕公著。

    为师保。

    赵顼艰难的眨着眼睛,用了半刻钟,将九个字的圣谕传递出来。

    韩冈掌心中满是汗水,之前的猜测居然还是有错。

    不是留着新党和旧党在朝中厮杀,而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旧党,站在了旧党的一边。

    “官家,要以司马光和吕公著为师保?!”

    高太后的声音尖利,听起来却让人感觉隐藏着几许怒意。可惜韩冈从侧面看不清高太后的表情,不过雍王脸色的变化,在韩冈的角度,却能尽收眼底。有那么一瞬,一直都用余光关注着他的韩冈,在赵颢的脸上,发现了一闪即逝的冷笑。

    赵顼的眼皮眨了两下。

    没有多,没有少,依然稳定。

    这是在作交易,或者说,是妥协。跟太后做交易,向太后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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