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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3章

宰执天下-第18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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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其实韩冈对今天苏轼的作品并不是很期待。

    苏轼在江州过得太好了,连累了诗词的水平并没有能够再上一个台阶。至少没有出现能够比肩后世那些名篇的作品,没有一篇作品能够带给他的感动。

    无论哪一篇都远远比不上‘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同样比不上‘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没有‘拣尽寒枝不肯栖’的愤世嫉俗,绝无尘俗气,也没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自在。比起当世,或许仍算得上杰出,但与韩冈记忆中的水平比较,就未免显得平庸了。

    这当真是文章憎命达,要是当初苏轼被重惩,贬居荒僻之地,保准能够再上一层楼。

    可惜了那一篇篇绝代好词,可惜了东坡肉。

    韩冈正这么想,亭下就飘来一阵肉香,一股红烧肉的味道。

    这炉灶就开在亭下不奇怪,天寒地冻,在屋外饮酒,当然要把酒菜先做好,随时热着,这样方能随时取用。周围的梅花香气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多半用无烟的贡炭来热。只是这个时代,红烧肉可当真少见得很。

    “这是做得什么好菜?”韩冈问道。

    “冰糖猪皮肉啊。”章惇惊讶道,“不是玉昆你家传出来的吗?”

    韩冈反过来更惊讶,“是寒家中传出来的?”

    “肯定是你家传出来的。”章惇很确定,“名字就叫做韩府肉。都说玉昆你是药王弟子,必知养生,所以吃什么喝什么都有人跟着学。每日的菜单拿出来都能卖钱的。”

    不窃诗词,却把菜肴的冠名权给窃了。韩冈怔了一怔,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不过他可以不做诗词,但冰糖红烧肉却不能不吃,冰糖肘子也得时常尝尝鲜。韩府肉就韩府肉,在意那么多,就吃不得好肉了。

    “猪肉有微毒,又多秽,大食教视之为禁忌,平日里餐桌上都看不到。奈何猪肉好吃啊。不然韩冈何必为怎么烧肉费心思?”

    从食品卫生角度讲,这个时代的确是羊肉比较安全一点,但他就是忍不住。只是怕寄生虫,韩家从来不吃内脏。不过章惇的话或许不假,的确是他家传出来的菜谱。

    苏轼哈哈笑道:“河豚都吃得,猪肉难道还吃不得?在江州,鱼吃得多了,这肉就少吃了。嗅到此味,雅骨不剩半点,这俗人胃肠登时便是要占上风了。”

    “猪肉价极贱,韩冈幼时常吃。如今也改不了口味。真要说起来,真的跟拼死吃河豚相似。都是明知不利有害,却偏偏忍不住,只是程度有差。一个拼着日后之病,一个拼着登时做鬼。”

    “可惜没见过吃河豚鬼,不然可以问一问他,一条性命换一口河豚肉到底值不值。”苏轼笑道,“轼初至江州,一时访客绝少。谈笑无鸿儒,往来多白丁。百无聊赖,便与客说鬼,如此度日。子厚如今还爱听人说鬼狐吗?”

    章惇摇头道:“少年时多爱夜中谈鬼,如今便只知敬鬼神而远之了。玉昆你呢?对鬼魅之物如何看?”

    “过去从未有见,不知世上到底有鬼无鬼。”韩冈道,“韩冈之学求实求真,若世间当真有鬼,韩冈倒想亲眼见一见!”

    苏轼笑道:“格物致知,看来是格不得无形的鬼物。”

    韩冈道,“格物致知,知的便是天下万物。有形之花木,无形之风,哪有分别?只要真有此物,世人能共见。”

    苏轼摇头,“鬼物多有人见,便是苏轼也曾见过几回。”

    “韩冈不曾见,也不曾见有人能捉来给人看的。”韩冈道,“格物实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必须可以重复,同样的条件下,任何人都能重复,并得出同样的结果,如此方是公论。”

    “太白之文,无人能得其神髓。所以依格物之说,他便是用不得了?”

    “太白之文,不入凡俗。所以用不得。如行军用兵,若有斥候敢回一个前方山高一万八千丈,山水直下三千尺,军法就饶不了他了此辈超凡脱俗,也就不适合做凡俗之事了。”

    苏轼的话近于质问。韩冈的回复,则满满的都是恶意。

第46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19)() 
亭中的气氛稍稍有些紧张起来。

    苏轼眉头微皱,韩冈这一棒子,可把他也一起扫进来了。

    韩冈仿佛没有察觉:“太白一生功业只在诗赋;少陵杜甫颠沛半生,三吏三别让人不忍卒读,却无一事可救补天下;摩诘王维之为官,可有画中诗,诗中画的半分灵气?陷贼事贼,为臣失节。人之精力有其限数,此处多一点,彼处便会少一点。故而长于诗赋者,往往短于治事,一心难分顾,天资所不能补。”

    苏轼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他随随便便就能举出好些反例。就是他本人,真要处置政务公事,又几曾耽误过?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章惇笑着插话:“玉昆。按你的说法,令岳又该怎么算?”

    “楚国公王安石与韩文公韩愈一般,都是数百年才得一人,凡夫俗子如何能比?”

    “宣徽,韩文公文起八代之衰,确是让人追慕,但仕途上可远不如令岳了。”

    “玉昆,介甫相公诗文冠绝当代,治政更是立起沉疴、一扫积弊的中兴之功,的确是开国以来第一人。但韩文公,虽有重振儒门一事,在功业上也远有不如的。”

    “韩文公排异说、继绝学、兴圣教,只这一事,就让他胜过无数宰相了。”

    苏轼说的文起八代之衰,只是韩愈在文学上的功绩,改变了隋唐一直以来偏重骈文的文风,以后世的说法,是古文运动的先驱者,唐宋八大家之谓由此而来。

    但在韩冈看来,韩愈在历史上更重要的功绩,是排佛老,兴儒学,让魏晋以来逐渐衰弱的儒门由此一振,至如今再上巅峰。故而当今儒者,多以韩子相称,远不是同为八大家的柳宗元、苏洵辈能比。后世以文学将其归类,其实是忽视了他在延续儒门道统中的作用。

    苏轼捻着胡须:“数百年才得一人,不意宣徽对昌黎韩愈评价如此之高。不知在宣徽眼中,苏轼、子厚,还有宣徽你,又如何论?”

    韩冈看了苏轼一眼,又瞥了一下变得饶有兴趣的章惇,轻笑起来:“子瞻,我们是在说韩文公和楚国公呢。”

    苏轼闻言大笑,“论起功业,苏轼的确不能与令岳相比。”

    章惇则道:“章惇确实远不如介甫相公,但玉昆你是自谦了。”

    韩冈摇头,一点也不是谦虚。没有来自后世的学识,他是比不上王安石这样的人杰的。

    “韩冈比之楚公,日后功业或可追及,但文才难及万一。而且没有楚公变法打下的根基,就没有韩冈立功于外的机会,可不敢贪人功为己功。”

    韩冈看向苏轼,看他对自己的话还有什么说的。

    “种痘法可不是新法的功劳吧。”

    韩冈摇头:“不到岭南一游,便不会发现牛痘。”

    “还是因缘巧合之故。”苏轼道,“否则去岭南的所在多有,为什么只有宣徽一人发现了牛痘?”

    “再巧合也得有前提。就像现在京城赌马赌球,中奖凭的是运气。但不事先去买张赌券,运道再好也中不了。”

    “说起赌券,章惇倒是听过有个笑话。”章惇见两人似乎又开始有争执,瞅准了时机,赶快插话进来,“说是京中某人拜遍了神佛,想求一注横财。一日菩萨显灵许了他,可几个月过去了,一文钱都没见到。他再去观音院中抱怨,菩萨就说了,你得先去买张马券吧。”

    “苏轼听说的是佛祖许了人百贯横财,他却忘了买马券。上次与王晋卿吃酒,听客人说起过。宣徽也听人说过了吧?”

    韩冈点点头。这个笑话其实还是他说给家里面听的,然后传了出去,现在在京城里传得挺广。

    “正如这个笑话中的道理,凡事的确都要有前提。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苏轼有一事骨鲠在喉。”苏轼看看韩冈,又看看章惇,“如今进士科举,只考经义。国子监中,两千学子也都只求经义,不重文学。并非苏轼杞人忧天,长此以往,朝廷的诏令还能见人吗?”

    韩冈虽不在文史上用心,但在他这个地位上,十几年来读书不辍,各代的章疏诰敇都见了不少。各代的文风都有所掌握。其中两汉的诏令,尤其是西汉,最是少见雕琢。回头看西汉文章,即便是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也不似后世很多骈文那般,用精致的丝绸裹着一包败絮。苏轼的担忧,或者说找出来的借口,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他硬邦邦的回道:“两汉诏制章疏,不见骈四俪六。”

    苏轼提声作色:“文学精妙之处,又岂在四六一端?!”

    韩冈立刻道:“朝廷诏令,首要在将事情说明,文法仅是末节。何况以天下之大,官员之众,难道还找不出同时能说清事由,又精擅文学的才士?”

    “朝廷弃文学之士如敝履,如何引人重文学?”

    “子瞻是想说贺铸之事吧?放贺铸之罪,于韩冈而言,诚乃易事,还能在士林中有个好名声。”韩冈扯了一下嘴角,“不过既然贺铸不能适任,理当去职。韩冈岂能为一己之名,坏朝廷法度。须知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今日事虽小,一旦乱了纲纪,他日事不可收拾。且以贺铸过往之功绩,不足以让人为他例外。”

    “没人能说三班院夺职不对,但之后贺铸迁转文资,已与铸币局无关,宣徽又为何横加干涉?”

    “朝廷设律令,一为治罪,一为诛心。所谓诛心,在韩冈看来,是诛后人犯法之心,惩罪以为后人戒。贺铸新近被夺职,便有人为其求转文资。如果事成,铸币局中官吏们又会怎么看?败坏朝廷威信,其罪更大。若过个一两年再为他求转文资,韩冈决不会干涉。”

    韩冈是堂堂正论,谈的是法理,而士林则议论的是人情。韩冈看着苏轼,看他好不好意思说一句人情大过法理。

    韩冈、苏轼,你一句,我一句,将酒宴的气氛弄得跟外面的冰天雪地一般,满园梅花就在眼前,却没人多看一眼。

    “好了,好了。玉昆、子瞻,还是先喝酒吧。”

    章惇出来打圆场,提起酒壶,给苏轼、韩冈都满满的倒了一杯。

    韩冈和苏颂正互瞪着眼,但章惇既然出来缓颊,这位主人的面子却不能不给。

    韩冈端起酒杯,比向苏轼,“韩冈言语冒犯,还望子瞻勿怪。”

    “不敢。”苏轼同举酒杯,“是苏轼不明宣徽苦心之过。”

    三人对饮而尽,热酒入喉,感觉登时就稍稍缓和了一些。

    菜也端上来了。厅中的石桌不大,只能放两三道菜的样子。所以一巡酒后,便撤下旧菜,换上新菜。就像比较正式的宴席,一人一席的小方桌面,都是一盏酒后,便换上两道菜。寻常十七八盏酒,就是三十四五的冷热水菜。虽不知道章惇准备了多少道菜,不过其中必然少不了好酒来作陪。

    菜肴平常各人家中都吃惯了,唯独章家的好酒却极稀有。这是交州的糖蜜酿酒工坊最早酿制出的一批酒,一直存放在酒窖中,平常时,就是章惇本人都难得饮用。不意今天给拿出来了。

    章家特产的糖蜜酒,色做浅金,味道也很适口。

    韩冈知道,这个应该是后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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