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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8章

宰执天下-第20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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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局面不会太坏,但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原本的方针必须要改变了。

    正思忖间,杨戬已经领了几名太医过来,主要是内科的翰林医官。

    韩冈没有拿出第二份诊断书来,让医官们讨论医疗方案,而是很干脆的吩咐道,“今夜有安素之、雷简守着,明早你们进宫去。医案让雷简来写,具体怎么诊治,你们商量着办。不过有一点都要记清楚……”韩冈顿了一顿,眼神也冷了起来,“把那种吃不死人也医不好人的太平方子给我收一收,拿出真本事来!”

    七八名翰林医官同时上阵,人多口杂,太后的真实病情到了明天后天就会泄露出去。但再怎么严防死守,一样会泄露,还不如不做这份无用功。想要蒙蔽世人,也不止封堵一条路。

    让太医们回太医局等候吩咐,韩冈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大不了的。’

    做了十年宰辅,若还斗不过区区黄口孺子,那近四十年的饭真是白吃了。即使离了太后的支持,也不至于会输。

    “收拾一下,我要歇息一会儿。”韩冈把人叫进来,“如果宫里面有消息,就把我叫醒。”

    被叫进来的几个堂吏,听到韩冈的吩咐,神色看着就放松了一点。韩冈能安心睡觉,事情就不会坏到哪里。

    ……………………

    “辍朝?”

    蒲宗孟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好大的胆子!”

    比起普通朝臣需要到宣德门才能知道今日辍朝的消息,蒲宗孟是老牌的议政重臣,更早一步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自三位宰臣先后入宫,东京城中,不知有多少人从睡梦中惊醒,心急如焚的四处探问真相。

    蒲宗孟费了一番周折,从一个隐秘的渠道中得知了太后暴病的新闻,紧接着,就拿到了中书门下发文,以太后重病,天子需要侍疾为由,宣布辍朝五日的消息。

    这是当真不给天子留下任何脸面了。

    连举不举行朝会,都能由宰相们自己来决定,那还要皇帝做什么?

    看起来只是为了避免天子亲政而做的举动,但这可是大逆不道。

    但这也是机会。

    蒲宗孟重重的坐了回去。

    连张璪都成了枢密使,熙宗中风和戾王宫变两件事中,只要站对了位置,那就是飞黄腾达之基,

    是的,只要站对了位置。

    ……………………

    这一夜,再也没有消息从禁中传出来。

    王中正守在禁中,除非太后清醒过来,亲口指派,否则大内不会有人再出来。隔绝中外这件差事,这个晚上也只有王中正能做,而他也做得很好。

    韩冈醒来时,刚刚卯初。

    看着房内的座钟确认了一下时间,然后起身,步出房门,已经几个熟悉的身影守在门外,都是韩府的亲信家仆,左右分列站在门前,宛如两排石像一般。

    “相公。”

    听到动静,原本如石像一般沉默凝固的几人,立刻活动起来,一起向韩冈行礼。

    春寒料峭,早春的凌晨依然寒风习习,几名韩府下人早已冻得脸青唇白。头发上也尽是露水。

    韩冈转回屋,把他们叫进来,“先进屋暖和一下再说话。”

    家里面昨夜就有人出宫通报过了。王旖让人来传话,让韩冈不用担心家里。只是问韩冈今天能不能回去。

    今天就是韩冈长子的婚礼,他这个做父亲的当然不方便缺席。

    “中午就回去。”

    韩冈想了一下,就让人回去通报。既然对外面说太后的病情不重,那自然是儿子的婚事更重要。

    今天不用上朝,为了儿子的婚事,韩冈又告了假,等章惇等宰辅过来时,先入宫探问一下,就可以回去主持儿子的婚礼了。

    章惇和其他几名宰辅没有让韩冈等待太久,赶在卯正前,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朝臣到得都早,过去辍朝,都是提前一日或几日通知,这一次临时发布,绝大多数朝臣们直到宣德门前,才知道今日不用早朝,抱怨之余也不免疑惑。

    “怎么就辍朝了?”

    “说是太后有恙。”

    “怎么是堂札,不是诏书?!”

    “苏平章,章相公,韩相公联署。”

    “此举置天子与何处?!”

    “太后因何而病?”

    宗泽还没走到宣德门前,无数议论就已充斥耳中。

    “汝霖,你听说了没有?”

    突然有人凑近了宗泽,低声说道。语气中甚至隐含兴奋。

    宗泽回头,却见是在中书门下的同僚刘奎。

    “听说什么?”宗泽问道。

    “太后是被人下了毒。”

    宗泽心头一颤,“是谁?!”

    “你说是谁?”刘奎扬了一下眉,露出了一个你我心照的笑容。

    ‘有人等不及了。’

    宗泽全然不信,想要给太后下毒,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要当真确定了皇帝的罪名,就不会辍朝,而是要赶着上朝。就像当初戾王宫变,就想着在朝会上定下君臣之分。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太后突发重症,而宰相们对皇帝失望透顶——这其中,或许皇帝当真做了些什么,又或许,是皇帝他生母朱太妃做了些什么。

    但宰相们这么做,加上太后的突发恶疾,让有心人看到了机会。

    当今宰辅与天子之间的紧张关系,只要对朝局有所了解,就一清二楚。

    太后猝然发病,立刻就让人联想起了先帝熙宗。熙宗皇帝在中风后,不得不转交了国之权柄,现在太后发病,这朝局也自然要面临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小皇帝在民间的口碑并不高,他生母朱太妃则更差了许多,连先帝中风,都被联系到她身上。什么狐媚子勾引皇帝旦旦而伐,最后坏了御体的传言,几乎都成了公认的发病原因。

    这其中自是有有心人推波助澜。有钱了就想要权,有权了还想要更多,人心苦不足,赵煦挡了路,就有人想要把他搬掉。

    只不过,整件事到底是不是跟猜测的一样,宗泽也不敢确定。

    而所谓的‘有心人’到底能不能如愿以偿,那更是一个谜了。

    宗泽只能确定一点,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平静了

    望着洞开的城门,宗泽一时却步。

    那黑洞洞的城门口,仿佛就是一张吃人的嘴。

    这一回,要吞下多少人才会甘心?

第41章 乍入危栖意欲迷(下)() 
韩府家庙前,韩冈向西而立,身着绯罗袍,头顶貂蝉冠,穿戴一如大朝会,只是没有笏板。

    新郎韩钲也同样是一身朝服,朱衣朱裳,这是他结婚的礼服。世风重官,平民百姓结婚,也会借件官服穿一穿,何况韩钲是货真价实的官人。

    先依照礼仪,在家庙中祭拜过先人,韩钲来到韩冈的面前,跪伏于地。

    “往迎尔相,承我宗事,隆率以敬,若则有常。”

    “诺,唯恐不堪,不敢忘命。”

    父与子一对一答,韩钲再拜而起,对韩冈道,“大人,儿子走了。”

    十七八的少年郎英俊挺拔,看到他,就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韩冈欣慰的微笑着,“快去吧,别耽搁了吉时。”

    ……………………

    冠军马会。

    三十多位会员难得到得整齐。

    寻常时,即使是正旦大赛,也就能聚起三分之二的样子,而且还要三请四邀。毕竟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份,十分敏感,为避人言,他们也不能随性行事,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但今天却只用了一份请帖,除了两人因病重实在无法前来,其余会员,无一例外都赶来参加这一次特别会议。

    不过在这会议上,大多数人都三缄其口,只有寥寥几人显得过于活跃。

    “太后是中毒,这是今天太医局给太后开的药方。已经让人看过了,这是解钩吻之毒的方子。”

    “钩吻?”

    “在沈枢密的《笔谈》中,是叫做断肠草的。”

    几案被人重重一捶,巨响随着暴喝而起,“弑父弑母,这孽畜!”

    人人皆知,大内之中,只有皇帝和太妃有理由给太后下毒。

    “天子无道,吾等宗亲,安能屈膝事独夫?”

    “但韩三相公还是要保天子。几名医官都看出来了,只是给他压下去了,还说是心力耗竭?又哪个心力耗竭要睡上一整天还不醒。”

    “弑父他要保,弑母他还要保。那畜牲是他生的吗?!”

    三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调提得越来越高,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现出他们对天子的愤怒。但其他人还是沉默着,他们在评判着,也在等待着。

    终于,有人跳上了独角戏的舞台,放弃了观众的身份。

    “沂侯,廿七观察,还请息怒。”一个徐缓的声音响起。

    说话人坐在角落,苍老,瘦削。眼皮半垂半抬,看不出是睡还是醒。右手握着一串墨玉手串,说话时,手指还在拨弄着一颗颗念珠。

    “不知尤公有何见教?”

    “不敢当,只是老朽想问一下,方才沂侯所言太后中了钩吻之毒可是确实?”

    “当然确实。”

    “但老朽听到的消息与沂侯之言却是有所参差。”

    “……不知尤公听到什么?”

    “老朽听说,昨夜太后暴病似乎不是中毒,而是被官家气的。”

    “尤公从何而知?!”

    老迈的声音中多了点笑意:“睦亲东宅十七房。”

    中毒,被气病,这完全是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原因——不,共同点还是有两个,那就是肇事者和被害者的身份。

    到底孰对孰错,又或是两个都错,没有人关心。

    现在,厅中的每个人都明白,关键之处并不在这里。

    一家好女两家争,是抢生意的来了。

    ……………………

    送走了儿子,下人们上来收拾家庙,韩冈也进屋更衣。

    家里面的仪式算是结束了,等韩钲将新娘迎回,除了宴席上见客,接下来也没他的事了。

    韩府之中,熙熙攘攘,时近黄昏,男女宾客纷至沓来。

    尽管太后暴病,国事堪忧,但韩冈声势烜赫,却也不可能因为太后的病,而陡然间变得人厌鬼憎。

    外面有掌事主持,里面有还有王旖,韩冈先回到小书房,稍事休息。

    尽管只能睡上一个小时,但韩冈在政事堂中值夜的时候,虽说是睡了,可睡得很浅,随时都提着心,根本就没睡好,也算是补觉了。

    韩冈一向精力旺盛,连着多日,每天只睡两个时辰都没关系。再困倦,休息一两刻钟,也能振奋起精神。现在歇息一下,待会儿晚上待客时,就不会让人看出萎靡不振了。

    “官人,可还睡了?”周南问了一句,轻盈的走进房来,还带了一个食盒。

    “是什么?”韩冈自躺椅上一下坐起。

    周南笑道:“知道官人午饭没吃,让厨房里面做的汤饼。”

    韩冈方才回到家中,匆匆换了朝服,便带着儿子去了家庙。水没喝一口,饭也没来得及吃。周南送来的汤饼正好,吃完正好安睡。

    “后面忙不忙?”

    “有姐姐在主持,官人不用担心,官人还是先歇息一下。”周南将碗筷从食盒中拿出来,“倒是官人让姐姐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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