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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1章

宰执天下-第20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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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昆……”苏颂满心疲惫的叫着,让韩冈不要再说。

    这种事他想为天子辩护,都找不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想也知道,哪个皇帝遇到这个局面,都不会让领军的宰相得胜而归,甚至都不会让他领军出征,而会想尽办法去议和。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安靖内部,才能抵御外寇,这有着充分的理由。

    “我等仕宦,为万民也,非为一人也。”韩冈说得就更理直气壮,“天子不德,即为独。夫。我等儒者,安能屈事独。夫。如若天子圣德……”他又带着点狡狯道,“那就是天子垂衣裳而天下治了。”

    话说到这里,便已是图穷匕见。苏颂若不能给一个让韩冈满意的答复,那接下来,虽不至于反目成仇,至少,这些年的交情就不会剩下太多。

    韩冈略带紧张的看着苏颂,他虽有把握苏颂不会投向小皇帝,但他也没有把握苏颂会彻头彻尾的倒向自己。

    “玉昆,”犹豫了不知多久,苏颂终于开了口,“前些日子你送给我的那本说泰西历史的书,我拜读了。”他停了一下,想了想,方继续道,“其中希腊、罗马的推举之制,确有可观之处。但唯有小国寡民,方可如此推举一国之君。”

    那本书,本是从大食那边零零散散的搜集,然后再翻译整理而来,总结了希腊和罗马的统治制度——其中国名、地名的译名,都是韩冈亲自审定。

    “小国有小国的做法,大国也有大国的治法,但唯有一件事,大国小国是共通的,”韩冈看了看苏颂,然后坚定的说道,“就是国事不能托付于一人!”

    苏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却没有说话,静静的聆听着。

    “即使所谓的天子,也不应该把天下生民的身家性命,赌在他的贤与不肖上。圣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要愚忠于天子,只闻说夫子周游列国,也没听说先圣投效于周天子,为其尽忠效节。”

    韩冈这是强词夺理,周宋岂能混为一谈?

    但苏颂原本就不会有对天子的愚忠。那些能够蒙蔽世人的天命之说,在他这等自然科学的大家面前,完全是个漏洞处处的破皮灯笼。

    又有谁会对一个才十几岁,全无德望,外表上又全无威严的黄口孺子投上全心全意的忠诚?

    儒臣们维持忠心,一个是道理,二来是青史。儒者自束发受教,就被忠孝二字所束缚,又难免名利之心,想要名垂青史。

    如果放下这两桩事,纯粹从利益出发,自古以来投效乱臣贼子的儒臣还少了吗?

    苏颂放不下道理,又不想留污名于青史,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说服他,他绝对不会做出悖逆之事。

    但理由,或者说借口,诸如此类的东西,韩冈的确有。

第42章 更与尧舜续旧题(下)() 
三更天的时候,苏颂自韩家告辞返家,韩冈带着微笑送了他出门。

    站在门前望着苏颂车马遥遥远去,消失在街口,韩冈这才返回了家中。

    “官人?”王旖披着一件单薄的褙子就出来了,“苏平章走了?”

    “走了。”韩冈点了点头,又问,“怎么还没睡?”

    “都没睡。”王旖叹了一声,“哪里能睡得着?”

    “不用担心,苏子容还能有什么想法?就是不放心。跟他交个了底,也就安心了。”

    “日后不会有什么变故吧?”王旖依然忧心忡忡。

    “让你担心了。”韩冈搂住妻子单薄的肩头,叹了一口气,“是为夫的错啊,身为宰相,没能把朝堂安顿好。”

    “不是官人的错,是天子心胸太小了。”

    韩冈想要做的事,即使没有对她们明说,王旖也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一点。这种动辄家破人亡的举动,她也没有苦劝。

    原本王旖总以为自家的丈夫胸有成竹,全力襄助太后,压制天子,是因为看透了皇帝寿数不永的缘故,全没想到太后会比皇帝先倒下。

    任何一位皇帝,在掌权后都不会容忍弑父的罪名加在自己头上,一旦赵煦亲政,向家要倒台,指证赵煦之过的韩冈同样要倒台,到时候,罪名反加于己身,即使宰相之尊,也免不了抄家灭族的结局。

    比起什么造反谋逆的恶名,王旖更希望自家能够安安稳稳。依现在的局势,只是为了全家上下的性命安危,她也希望韩冈能够奋力相争。

    与韩冈一起回到正院内,王旖问道,“苏平章已经答应会支持官人了?”

    “苏子容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既然应下了,就不会再多生变故。何况在格物上的多年心血,他又怎么可能割舍得下?”

    今夜的一番恳谈,韩冈的谋划,得到了苏颂的认可,接下来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去施行了。

    自始至终,韩冈都没担心过苏颂会站在天子的一边。

    能大张旗鼓的登门造访,苏颂会站在哪一边,其实不问可知。

    赵煦那个模样,也完全不是能够激发起臣子忠诚心的帝皇,这些年更没做出什么让臣民安心的举动。

    比寻常朝臣更多一份责任心的苏颂,并不愿意看到自己呕心沥血才得来的大好局面就此沦丧。

    更重要的,在主持《自然》期刊的过程中,他已经成为了气学格物一派的中流砥柱,与韩冈并称于世。

    如果韩冈倒台,气学必然无法幸免,所有与格物有关的研究,都会成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犯禁之物,

    所以比起章惇,韩冈才更不担心苏颂的倾向,除非他想自身的心血尽数化为尘土,否则只有站在韩冈的一边。

    但苏颂需要韩冈更进一步的说明,到底怎么,到了他这个年纪,对青史上留下的名声就越发的看重了。

    从苏颂离开时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比较满意的。

    撰写青史的是士人,是赢家,只要保证成为赢家,收拢住士人,这名声上的问题,也没什么要多费心思的了。

    “有了苏子容全力相助,又有章子厚联手,这一局,为夫已经赢了大半。”

    韩冈轻轻抚着妻子的后背。宽厚的掌心传来的温暖,让王旖更加安心。

    韩冈仰起头,眼神闪烁。他隐瞒了许多没有说出口,这种断头买卖,又怎么可能只靠三人就能成功,他还有许多准备,但眼下,就没必要拿出来吓唬妻儿了。

    ……………………

    章惇今夜镇守在中书门下。

    他没有躲进房内避寒,反而让人搬了桌椅到院中,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

    两旁火炉熊熊,身上又披了一件厚棉袍,春寒到了他身边,立刻就化成了春风,半点也不见冷。

    章惇身上的棉袍,有着褙子一样的对襟,连着两条窄袖,里面塞了厚厚的棉花。襟口到衣领,一圈厚实的狐皮,脖颈上半点不漏风;两侧还有两个斜插的口袋,窄袖不方便笼手,有了口袋就可以。对襟上有扣子,穿起来后,将全身都裹住,只留了半截小腿没遮住。

    这是关西如今正流行的冬服。还有一种多了一个如斗篷一样的特制兜帽,可以将耳朵和口鼻都裹起来。

    今年流传到京师,官宦人家很多都让人裁了一套,章惇家里也给他做了一件。虽说看起来臃肿了一些,可比起过去的冬服,都要保暖得多。

    两边是烧得正旺的火炉,炉子上还热着酒,章惇一边翻看着奏章,一边随手品着热酒,悠闲得仿佛在度假。

    值守在中书中的官吏们,对章惇这等天塌不惊的镇定敬服不已,但章惇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不管别人怎么看,他现在的心里面还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就算是当年领军在外,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都没有现在这般不安过。

    章惇狠狠的灌下一杯热酒,强压着心中的浮躁和不安。

    猛然间又想起韩冈书里面的一句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出现在《九域》中的这一句,现在看来,当真是至理名言。

    真不知道韩冈昨天夜里,怎么能安心的坐镇在这里。

    章惇之前还听人说,韩冈在屋里甚至还小睡了一阵。如果真是如此,这等胆魄实在是可畏可敬。

    不过章惇觉着,韩冈昨夜多半还是是跟自己一样,外面看着淡淡定定,心理面还不知怎么打着鼓呢。

    刚刚将一个举荐人才的奏疏批复下去,就有一名堂后官悄步走过来,他是章惇安排在中书门下的亲信,来到章惇身边,在章惇耳畔低声说道,“相公,外面有消息传进来了。”

    “什么事?”章惇放下了手中的奏章,但依然懒洋洋的靠坐在躺椅上。

    “是苏平章和韩相公消息。”那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方才得报,说是二更天时,苏平章去了韩相公的府上,过来报信的时候,苏平章还没有从韩相公府上出来。”

    章惇什么反应都没有,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相公……”那名堂后官小心翼翼的提醒着章惇。

    章惇有了点反应,给自己倒了杯酒,眼睛撇了过去,“是苏子容去了韩玉昆的府上,不是韩玉昆到苏子容的府上拜访?”

    “是苏平章去拜访了韩相公。”堂后官低声道,“小人也觉得不对,特意多问了一句。”

    “好的,我知道了,做得不错。”章惇脸色不动,更加懒怠只将手轻轻一摆,让人下去了。

    等院中只剩他一人,章惇脸上淡漠的表情,立刻就换成了兴奋,狠狠的将一杯酒都灌了进口中,都呛了一下,猛地咳了几声,一团红晕浮现在脸颊上。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苏颂在夜里去了韩冈的府上,而且是大张旗鼓的前去。这就意味着苏颂是摆明了站在韩冈的一边。

    苏颂不可能不明白韩冈和自己想要做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了支持,而不是反对。

    三位宰相至此已是明确的统一了立场,这一下子,朝堂之上,想必有许多人夜不能寐了。

    这还是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了三名宰相的通力合作。接下来,韩冈那边的力量,加上自己这边的势力,至少能让两府中的所有宰执都不会出头来反对。

    而绝大多数议政重臣,即使不能共襄盛举,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尽管他们的立场并不稳固,其中很多人会随着局势的变化,而改变立场。但章惇现在并不担心,因为不论天子想要做什么,终归比不上他和韩冈多年的准备。

    章惇得意的把玩着酒杯,拿着温润的黑瓷,映着天上盈盈的月光。

    区区黄口小儿,毫无恩德于臣子,手上连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名为皇帝的名分,又能做得了什么事,掀得起什么样的浪?

    万事开头难,现在可是起了一个好头。

    得意了片刻,章惇收敛了心中的兴奋,现在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让值守的堂吏看见了也是件丢脸的事。

    把酒杯放下,刚刚拿起另一份奏章,那名亲信的堂后官就又悄步走过来,“相公,宫里面派人来了,说要见相公。”

    章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肃容沉声,“让他进来。”

    来报信的是个生面孔的内侍,有些年纪了,但身上服色还是未入流。

    来到章惇的面前,一板一眼的行礼,丝毫也没有简省。

    章惇皱眉看着他,就听到他说道,“相公,太后醒了。”

    “太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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