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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8章

宰执天下-第2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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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韩冈的影响下,诸多有识之士,已经渐渐了解了两者的区别,而韩冈的家人,当然比外界更加明了。

    “只怕会闹得更凶。”王旖道。

    “为夫可不怕。”

    夫妻两个说着相干不相干的闲话,仿佛普通的日常。

    但王旖手上的动作,还是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纤长素白的手掌按在韩冈的胸前,王旖无力的靠了过来,头低垂着,只让韩冈看见头顶。

    “就是今天吧……”

    胸前传来妻子闷闷的声音,韩冈点了点头,“就是今天。”

    “肯定没事吧。”王旖的声音微微带颤。

    昨天晚上,韩冈见了王安石、见了章惇,回来后还见了好几位的议政,只在快天亮的时候才合了一下眼。

    从韩冈越发频繁的行动中,就能看得出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剑拔弩张。作为枕边人,王旖哪能不清楚,自家父亲上京的三五日之内,京师肯定就要有大变故了。再看到丈夫昨夜的行动,自然就知道,这变故,可就是定在了今日。

    “放心。”韩冈拍了拍妻子单薄的后背,轻轻推开了她。

    望着妻子满是忧心的脸庞,韩冈微微笑着,重复道:“放心。”

    结缡多年,许多话都不用多说了。

    决战就在今日……

    不,胜负早已决定,今天,不过是为了去收割胜利果实的。

    韩冈深吸了一口气,又咳了两声,随即跨出了房门。

    ……………………

    王旁很早就起来了。

    过了纳彩,王旁的女儿与皇帝的婚事就已经成了定局,王旁的国丈身份,也同样成了定局。

    朝廷对国丈的封赐,也在定亲之后开始了。

    一年前,王旁还不过是江东东路常平仓的粮料官,本官官阶还没到朝官。仅仅时隔一年,他都已是观察使。

    所以王旁如今要早起,已经是观察使,朝会自然无法避免,不可能再睡懒觉。

    再几年,他还会顺理成章的晋升为节度使,并拿到开府仪同三司的头衔。再往后,做到节度使兼宰相的使相,甚至有可能会比韩冈更快一点。

    若是王旁现在就咽气,一个王爵是少不了他的。

    但王旁不想去上朝,也不想做国丈。

    梳洗好,换了衣服,他便木然的坐在桌边吃饭,脸上都不见一点表情。

    王旁仰慕曾执掌天下的父亲,羡慕为父亲出谋划策的兄长,敬佩凭借一己之力,同样做到宰衡天下的妹婿,更曾经幻想过自己也能做下一番事业,能与父兄一般,同样身居高位。

    可如今的这种身居高位,却不是王旁所期待的。

    尽管读书不成,习武不能,但并不影响王旁有着士人的自觉。

    身为士人,不是依靠自身的才学博取功名,反是依靠妻女而身居高位,朱紫衣冠穿戴在身上,充盈在心中的,除了羞耻,还是羞耻。

    更何况,身居高位带来的权势,不存在外戚之中。

    近来朝堂多少大事,太后、太妃、皇帝、宰相、议政,全都卷了进来,而身居高位的王旁却完全是外人一般。

    朝堂政事,很多只传达到了议政一级,王旁没资格参与,自问也撬不开韩冈的嘴——在过去,王安石还做宰相的时候,军国大事,也从来不会跟他说。

    纵然事关至亲,可王旁还是耳聋目瞎。

    王安石不会对他说,韩冈不会对他说。

    王旁抬头看了眼同样在默默吃饭的父亲,重又低下头去。

    就如昨日之事,韩冈前夜登门,到底跟父亲说了些什么,王旁就懵然无知。

    他只知道,昨夜韩冈漏夜来访,他的父亲没有把他找过去,韩冈也没有请他去旁听。

    但王旁清楚,妹婿与父亲昨夜会谈论的人和事,只会是他的女婿。

    韩冈对他唯一保证过的,是不会让人废掉小皇帝。

    王旁或多或少知道,只有这样的皇帝在位,才能让天家尽失人心。换上一个,即使是还在襁褓之中,也不免让天下臣民多上许多期待。

    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那个皇帝?

    即便是在女儿与天子的大婚之期近在眼前的时候,王旁还是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

    就算是跟妹婿一样是贫贱出身,只要有才学有能耐……甚至是才学差点、能力一般也没什么,只要身健体壮,性格温和,也比那个痨病鬼强。

    自家的宝贝女儿,有个健康体贴的夫婿,王旁就满足了,他根本就不曾想过找一个皇帝做女婿!

    甚至家里面的叔伯兄弟,又有哪个想了?

    五叔、七叔都在京师,但父亲抵京后,是看见了妹婿先出来迎接了,他们才过来迎接。而在府中一夜聚会之后,便没再登门。

    王旁明白,自家的女儿做了皇后,对他是立竿见影的好处,如果心气低一点,可算是能终生安享富贵的喜讯。但对自己的五叔、七叔,以及他们的儿子来说,这是不折不扣的噩耗。

    王旁放下了碗筷,碗中的粳米粥还剩下了半碗,可他再没胃口。

    他不解的看着父亲,为了那个不仁不孝的痨病鬼,闹得家里都众叛亲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四)() 
【祝各位书友新年快乐,羊年大吉大利。】

    隔着车窗,王安上、王安礼向王安石行礼问好,容色却是十分冷淡。

    若不是还有相貌可以印证,三人之间气氛,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兄弟。

    御街之上,全是准备上朝的文武官员,如今皆习惯乘马车出入,一辆辆马车都是向北而去,一时人流汹涌。但上车说上几句话,也不会影响交通。

    可王安礼、王安上却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

    望着匆匆数句就告辞离开的两个亲兄弟,王安石怅然若失。

    “大人。”送别两位叔父,重新上车后,王旁低声劝道,“五叔、七叔只是一时想不通,过些日子就会好了。”

    王安石默然不语,腰背拱了起来,脸上难掩感伤。

    王旁的祖父,王安石几兄弟的父亲王益早亡,年方幼冲的王安礼和王安上,是靠着王安石的俸禄,才得以安居乡里、读书进学。

    王安石昔年几次上表愿意外任,皆是以京官收入不多,外任俸禄丰厚,可以奉养祖母为由。没有王安石放弃更加坦荡的京官前途,跟着祖母过活的王安礼、王安上,可没办法做到悠然自得读书、交游。

    现在兄弟反目,王安礼、王安上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忘恩负义。

    只是王旁也清楚,不是因为王安石的决定,兄弟三人还不会走到如今近乎反目成仇的地步。

    王安石退居金陵,韩冈则正炙手可热,稳稳坐在宰相的位置上。

    正好有一层亲戚关系在,故而王安上和王安礼之前即使是在京外,都一直保持着与韩冈的信函往来。韩冈推出的诸多新政,他们的在地方上也都鼎力支持。

    韩冈对此投桃报李,这两年,将两人先后调回京师。

    王安石把孙女嫁给天子,对王旁来说是好事——毕竟他绝无可能靠自己的本事,成为观察使、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国公、郡王,但这个选择,却直接阻碍了王家其他成员的前途。

    不论是王安礼还是王安上,都是有心一入两府的。

    王安礼已经是显谟阁直学士,王安上虽还没有拿到侍从官的头衔,但也离之不远。以他们的背。景和能力,也许进两府困难一点,但晋升议政,以及一直维持住这个身份,却绝非难事。

    可现在有了一个做皇帝的侄孙女婿,下一次廷推,王安礼就要卸下议政的职位,而王安上则自此与议政无缘,他们日后最多也只能做个宣徽使了。

    对王安礼和王安上来说,即是能做到宣徽使,或者节度使,只要不能参与到军国大政中,那就是委屈。

    皇帝得势,外戚纵然一时得用,日后迟早会给赶下台去。何况那位皇帝,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有得势的潜力,眼见着就要被废了。

    站在皇帝一边,首先就会成为整个朝堂的攻击对象,现如今乌台看似成了没牙的狗,一旦宰相们有需要,立刻就能变回吃人的老虎。别看韩冈总是和声和气,谦逊有礼,摆足了晚辈的姿态,可一旦翻了脸,王安礼、王安上都不觉得,他还会记挂着半分情谊。

    王安石的举动,在王安礼和王安上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己往坑里跳,而且是拉着全家一起往坑里跳。

    要不然再怎么疏远,王安礼和王安上也不会对王安石这位三哥,实际上的长兄,有丝毫不敬。

    而王安礼、王安上刚走不远,韩冈就过来了。

    “侍中可在?”

    “上覆相公,侍中、观察都在车内。”

    双方元随交换了几句后,韩冈就下了车,坐上王安石的马车,

    “玉昆来了。”

    只隔了几个时辰,再一次见到女婿,王安石还没有从方才兄弟反目中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显得没精打采。

    上朝的路途短暂,无暇多寒暄,韩冈直率的问道,“岳父还没有想通?”

    想通什么?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王旁回头望着父亲,王安石沉默了一下,方道:“……奈何先帝。”

    “小婿昨日也说过了,先帝需要岳父你时,就重用你,不需要就丢到一边。其实熙宗对岳父你的重用,始终都是首鼠两端,像昭烈对武侯的信重,先帝可曾有过?”

    王旁自变法开始,便始终侍奉在老父左右,很清楚先帝熙宗是怎么对自家父亲过河拆桥的。宣德门梃击案,堂堂宰相给打下马来,最后却不了了之。先帝的看重,不过是因为要富国强兵,朝堂别无他人可用,故而才摆出了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一旦见目的即将达成,立刻就容不下权威稍重

    “岳父你对先帝鞠躬尽瘁,助先帝定国安邦,为何还要对先帝感恩戴德?难道先帝给岳父你恩德,岳父你没有回报给他?”

    王安石突地眉头一皱,盯住韩冈,韩冈将话一转,“相对岳父,小婿受先帝恩德更深。但小婿所立种种功绩,足以偿付先帝深恩。如今保住先帝血脉的帝位,这就算是小婿给先帝最后的回报了。”

    王安石还没说话,王旁就已胆战心惊,慌忙阻止道:“玉昆!”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气学讲得是民胞物与,人有贵贱贫富善恶之别,但终归都是人。皇帝不是什么天子,不过,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一张嘴,与常人无异,就是把身子切开来,也是五脏六腑,不会比常人多一个。要不然,连脉象都把不了,御医怎么给皇帝治病?”

    韩冈说的自是有一番道理,可在这番话中,全然听不到有半点忠心。

    把皇帝的身子切开来——哪个忠臣敢说出这种话?

    即使王旁对自家女婿没有半点敬意,也有捂上耳朵的想法。

    王安石却没有指责韩冈,而是一声长叹,“玉昆,吾心意已决,就勿须多言了。”

    王旁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他的父亲终究还是拒绝了韩冈,

    王安石如此说,韩冈也不再多言,点头行礼,下车离开。

    王安石望着车窗外,看着父亲刚毅的线条,王旁忽然心中一凛,难道就是在今天?!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果自家老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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