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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5章

宰执天下-第2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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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彦博扭过了头,望着窗外去。

    儿子说的这番话,难道他文彦博会不明白?但脏水被泼到身上,这感觉,就是亲身儿子也没法儿感同身受。

    车道上行人如织,清晨时分的东京城街巷,已经比洛阳一天里人流最多的时候还要热闹数倍。

    但道路上依然井然有序,行人车马皆靠右而行。行人更偏路旁,车马则近内侧。将派上阵,京师的厢军和下位禁军,大部分不是去了铁路,就是去了邮政,剩下的一部分,就是经过了培训之后,管制城中交通。

    但洛阳没有学,洛阳不堵车,也没有那么多被车马撞死的例子。文彦博也更习惯在大路中间通行——堂堂宰相,还要偏居路侧。无尊卑之序,哪来的君臣父子?

    甫进京的那一天,从车站进城开始,就让文彦博差点大发雷霆。

    他在京师前前后后居住了几十年,也从来没觉得有必要弄得礼绝百僚的宰相都那么憋屈。区区一辆雇佣马车,还能堂而皇之的挡在前面宰相车队的前面。要是不是碍于形势,让文彦博不想被视为上京来找茬的,早就当场发作了。

    京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顺眼,跟他年轻时的时候比起来,这样的东京城实在是不像样。

    而其中最不像样的,当然就是——臣不臣,君不君。

    这两句,没有反。

    把好端端的朝廷弄成这般模样,韩冈也好意思把这种文章署上自己的姓名,来攻击他文彦博?

    纵使能够一时煽动愚民,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文彦博?

    就像不成材的老六所说,朝中士大夫皆知反而让他的同列为之戒惧,所失远过所得,用此饮鸩止渴之法,足可见韩冈已技穷了。

    街边的店铺一间间的自窗中掠过,非是鬼市,在清晨开张的便几乎都是食肆,一个个高朋满座,店面前的小桌椅都坐满了人。

    不用多想,其中必定是把韩冈的社论读了一遍又一遍,为之沸腾。

    可即使路边茶肆酒铺中的食客都在附和韩冈,身为宰相,他文彦博又有何惧?

    ……………………

    清晨时分临街的小饭馆中坐满了食客,读报博士则是坐在了正中间。

    京师的报纸并不贵,如果按年度来订阅的话,还有不小的折扣。但普通百姓,愿意每天花上一笔固定开支,或是直接在年底掏出三贯钱出来的,毕竟还是少数。

    很多人都是只购买比赛日的那一份报纸——两家快报都分大小日,比赛日的报道会将报纸扩充到五六页一份,而非比赛日,则只有两页。当然,不论是比赛日还是非比赛日,报纸上的广告都不会少。平常时候,则是通过口耳相传接收新闻。

    所以各处食肆、茶社、酒铺里面,便有了读报博士,为客人读报,顺便加以解说——报纸上的报道,混迹在这些脚店里的食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听懂。而七十二家正店里面,就不需要读报博士的存在了。

    一队车马从食肆前的大街上经过,一行上百人,四马拉车,青罗盖伞都随车而行,但食肆内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了这一队宰相级的队伍。

    “那个不远,在什么世的。胡博士,你跟俺说说,这是啥意思?”

    “是啊,胡博士,别光念了不解释。好好跟俺们说道说道。”

    “干嘛韩相公要写这篇文章。直接递份奏章上去请太后发落不好吗?”

    读报博士刚刚念完了署有宰相之名的社论,一向胸怀天下的东京市民便立刻沸腾起来。

    这一篇社论的意思其实很是浅近,不要说读过书的,就是没读书的,只要常年多听读报,细想一下也能有几分理解,不过吃饭的时候,愿意多想的也没几人。都是追着问那读报人。

    “这还听不明白?韩相公怕是都气坏了,没心情去雕琢文笔,想说什么就些什么了,登在这报纸上的就是大白话。”酒店里的读报博士慢条斯理,就跟说三分、九域的那些说书人一样喜欢吊人胃口,“说白了,就是有人要分家当。”

    “谁?!”

    “文……文章里也说了,是某位三朝元老。”

    “不就是文老相公嘛。遮遮掩掩的,怕个什么。”

    “那位三朝元老做了什么,还把韩相公给气着了?”

    读报博士摇头晃脑,“主人家病得重了,外面还有要夺人产业的贼子,家中的下仆不思主家恩德,却闹着要分家产,你们说这种仆人要得还是要不得?”

    “当然要不得。”

    哪家也不敢要这种吃里扒外,贪婪无耻的仆人。

    “所以说啊,这要闹分家的文老相公要得还是要不得?”

    没人回答,但答案是肯定的。

    “太后重病,皇帝昏庸,外面还有辽狗虎视眈眈,章相公、韩相公想着朝堂中的大臣一起齐心合力,把这难关度过去。所以才有了大议会。可是有人不满足,想要捞得更多。”

    “可韩相公偏偏还要自撇清,只做五年就要走。”

    “韩相公也是怕被人攻击恋权。”

    “韩相公就是太清正了,不想被人视为王莽、董卓一流。”

    “难道世上还有人会不知道韩相公的为人?他救了多少人啊!那些污蔑之词根本就不用理会的。他今天才四十多吧,那么早退又何必。”

    “万一让又一个文相公出来做了宰相,倒霉的又是天下的百姓。”

    “这话有理,韩相公要是多做二十年宰相才好。”

    “三十年、四十年才好。韩相公是药王弟子,又有天大的阴德,肯定福寿绵长,做上五十年宰相再归养山林,照样还有多少年悠闲日子。”

    “可惜啊,韩相公一向一言九鼎,说五年就五年,多一天怕是也不肯干。”

    “要是真有多了一天,肯定不知会有多少小人会跳出来攻击韩相公。”

    “韩相公又不会太在意,再者说了,辽狗就要来了。几位相公哪有心思去应付身后的事。”

    “辽狗算个毬,神机营会输那个什么神火军?河北道上多少火炮。你们没看到,就是真定的一个小寨子,要多偏有多偏,去年俺过去的时候,寨墙四角上都加筑了炮台,少说也有一二十门火炮。整个河北路上,这样的寨子几百上千,辽狗的兵够死吗?”

    “我大宋官军比辽人的确要强那么一点点,可是加了一个文老相公,可就弱了那么一点点。”

    在哄笑声中,一名食客起身结账,走出小店,面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又回头看了看喧闹的店中,轻声冒出了一句:“图穷匕见。”

    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关注,他解下系马桩上的缰绳,轻挥马鞭,上马远去。

    ……………………

    就在宣德门外,文彦博下了车,换了肩舆继续往宫里走——朝臣之中,只有文彦博和王安石才有此等殊荣,即使是苏颂也只能换马进宫,或是干脆走路进去。

    一竿肩舆抬着文老相公,只有文及甫和文维申能跟在肩舆左右。

    一路畅通无阻,没有谁敢于阻拦自称来面圣的老宰相。

    在太后起居的寝殿前,文彦博下了肩舆。

    并未出乎意料,王中正已经守在了殿前。

    文彦博轻轻冷哼了一下,这条忘了自己主人是谁的狗,是越来越放肆了。

    太祖开始,用了百多年好不容易才把它们给栓紧的,章惇和韩冈却轻易的就把狗链给放开,真想看看日后它们反噬,韩冈和章惇还能怎么说。

    站在王中正这阉宦的面前,文彦博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太后可还起来了?文彦博今日有要事与太后分说。”

    一个倚老卖老的元老活灵活现的展示出来,文彦博过去还不至于如此无状,但现在他受了委屈,正要表示自己的愤怒——不闹一下,别人还以为他默认了韩冈泼过来的脏水。

    如果不是在人前,王中正真想往地上吐口口水。

    这老货,真是越老越背时。

    试问太后应该更相信谁?是一直在中枢支持她的宰相,还是十几年前就退养洛阳,一直以来除了添麻烦就没有别的用处的元老?

    “潞公容禀。”王中正退后半步,低低的弓了弓腰,“太后说了,若潞公当真有心兵权,实不必再见,请潞公去太庙见见仁宗皇帝便可。”

第48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31)() 
“潞国公出门了。”

    “潞国公已至宣德门。”

    “潞国公换了肩舆进宫了,两位文衙内陪同。”

    文彦博的行踪一条条被送进了韩府中,送到了韩钲的面前。

    韩钲带着装出来的沉稳笑容,夸奖过每一位前来报信的密探,然后入内向父亲禀报。

    “王太尉奉旨在殿前堵住了潞国公。”

    又一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韩钲悄悄的擦了擦掌心处的汗水。在他的感觉里,家中这座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院落,仿佛变成了大战前主帅的帐幕,一名名斥候带着军情而来,而自己陪侍在主帅身边,见证着这一场大战的开幕和终局。

    一股昂扬感充溢在胸间,让韩钲愈发的沉浸在这让人战栗的刺激之中,可是当他入内禀报的时候,那位理应冷静沉毅的主帅却还在与人说笑。

    “潞公名头实在是大,把儿孙都掩了。弄得人只知道文六衙内、文九衙内,却不知及甫、维申是谁。”

    “文九名及甫?”曾孝宽瞪大眼睛,故作惊讶。

    他与韩冈对视片刻,忍不住笑意,开口大笑起来。

    笑声中,韩冈偏过头,问着推门进来的儿子,“怎么,是不是潞公被太后骂了一通?”

    韩钲低下头,选择无视两位根本不顾局势,为冷笑话而放声大笑的无聊中年,“太后让王太尉传话给潞国公,如果潞国公当真有心兵权,就不用陛见了,可去太庙见一见仁宗。”

    曾孝宽的笑容陡然不见,眼神瞬息间变得如刀锋一般锐利,直直的刺向韩冈。

    韩冈的嘴角悠悠然凝着浅笑,“文彦博是什么反应?”

    “潞国公拜领圣旨之后就出宫了。”

    韩钲的答案,让韩冈讶异的扬了扬眉毛。

    他还以为文彦博会跟王中正争上几句,说不定还会说什么隔绝中外,没想到文彦博这般干脆,直接领旨离开。

    笑容重新爬上了曾孝宽的脸,“玉昆,不出所料?”

    韩钲都不知道曾孝宽到底是为什么一大清早就登门造访,但曾孝宽现在这点幸灾乐祸的反应,他却看得分明。

    韩钲恼火的盯着曾孝宽,韩冈却摇摇头,笑意不改,“不意太后这般恼怒。”

    “潞公这是要顺水推舟了。”曾孝宽在成语的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又好心的多解释了一句,“宰相哭太庙,本朝以来未有。”

    韩钲心惊肉跳。

    他听父亲教过,站在弱势一方,是一般人对与己无关的事情的第一反应。这一回在报纸上攻讦文彦博,说其有夺权之心,就是悄然的把文彦博放在了强势的位置上。

    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文彦博想要辩解,就得一个个的去解释——他控制不了京师的报纸,也没办法改变在京师百姓中的形象,可太后的过度反应,却给了他一个反击的机会。

    文彦博当真在太庙哭上这么一场,韩冈泼得这桶脏水,怕是就能给洗得干干净净。

    “吓唬小孩子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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