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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2章

宰执天下-第2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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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裳懒得计较,只要不饿死人,不发疫症,就是贪了点朝廷播发的赈灾款项,他也管不了太多。当然,重点是灾后无大疫,否则一旦出了事,莫以为他的刀子不会杀人。

    招招手,将钱瑞唤到身边,黄裳问道:“坊中的水都退了?”

    “回大府的话,坊中的积水都排出去了。”钱瑞看模样就是个伶俐人,黑瘦黑瘦的,说话有条有理,口齿分明,“幸好府衙中安排了三台抽水机,王都所知道汴阳坊积水为患,命小人都抬了来,日夜不停的抽水,连抽了三天三夜,要是没有这抽水机,怕是十天半个月,坊中水也退不下去。”

    黄裳冲一侧的都所由赞许的点了点头,都所由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起来。

    “人员伤亡如何?”黄裳又问。

    “第一天就死了八人,六个是一家子。那家住的院子搭了四层楼,他们一家住在最上面,风起时整个就塌了,一个都没逃出来。另两个,本是重病,因为淋了雨水就撑不下去了。第二天,又死了十三个,六个是房屋塌下来没来得及逃出来的……”

    钱瑞说得啰里啰嗦,都所由察言观色,感觉黄裳渐有不耐之色,忙打断絮絮叨叨的下属,“大府问你总共伤亡多少!?这些细的等问了再说。”

    钱瑞打了个寒噤,惴惴不安的偷眼看黄裳。

    黄裳倒是没什么不快。钱瑞说话多不过是年轻人想表现,而都所由,也看得出他不是要遮瞒什么才出言打断,“不要怕,能记得这么细,可见是用心的。先告诉本府,总伤亡是多少,细节你回头写下来,呈交给厢中报上来。”

    “受伤的有两百七十三,死了有四十二,本来是四十一,但今天早上刚刚咽气一个,前两日扛木头伤了肋,本来说不重,就没去医院,谁知道昨天晚上突然吐血,本说今天就送去医院,谁知大清早人就没了。”

    四十二,按比例差不多是汴阳坊总人口的百分之一上下——比例具体是多少,由于不在籍的人口无法统计,汴阳坊这样的贫民聚居地外来人口又尤其多,故而也说不清了——看着百分之一比例并不算高,其实也不少了。

    开封府界的人口死亡率,依照近几年的统计,年平均也就百分之一点二,加上未入册的数量,也不会超过百分之一点五,对比一下经由保赤局统计的高达百分之三点五的年人口生育率,可见在都堂相公们的治理下,开封士民是安居乐业,故而人口能够飞速增长。

    而这一场灾难,汴阳坊半个月就死了近一年的份量了。

    黄裳毫不动容,半个月死够一年份量,开封城中也许就这么一处,但死够半年份量,已不是一个坊两个坊了,虱子多了不愁。更何况,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治平二年的那一次大水,毁坏公私庐舍万余间,

    “有几个发病死的?”

    “八……九个。都是老的小的和妇人,成丁就一个,是三天前,突发急症死掉的。”

    黄裳眉峰一跳:“什么病?!”

    “小人怕是疾疫,当天就去厢医馆请了坐馆的刘医工来。检查过后,刘医工说不是疫症,不会传染,但也没确定是什么病,只说可能是厥脱。”

    “没有痢疾?”这是大灾之后,最容易爆发和传播的疫症了。

    “有。这段时间,有五人发了痢疾,上吐下泻。小人都是按照府中训令,当天送去了厢医馆,听说之后都送去了外城的新生医院了。还有身上突然长斑发热的,也有十几人,全都送去医馆了。”

    钱所由嘴虽然碎一点,但该说的都没漏,这让黄裳很满意。

    灾后疾疫,尤其是夏日洪水后的疾疫,以痢疾最多,然后就是伤寒,再来就是疟疾,所以按照朝廷颁发的新版灾伤应对手册,开封府颁布了条令,命各坊严查有相应症状的病人,一旦发现,及时上报,并将病人送到对应的医馆中,最后统一运送出城。

    但黄裳还是肃容强调道,“疫症上一定要小心,一旦有苗头,立刻送去医院。本府知道病人家属都担心病人,你要好生解释,安抚好人心,莫要生乱。”

    他不仅是对钱瑞说,也是对都所由在说,一众厢吏头点得一般整齐:“大府放心,小人等一定会用心做的。”

    黄裳神色依然严肃,依汴阳坊的现状,是开封城中最容易爆发疾疫的地方之一,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如果说对突然而至的暴雨,都堂没有办法,只能硬撑着,那对灾后的瘟疫,都堂只有四个字——严防死守。黄裳很清楚,要是他做不好,就是韩冈也难保住他。

    十几日的雨水,虽说只有开头几日是暴雨如注,之后的雨水是时断时续,连绵细密,就连让都堂忧心忡忡的洪水,也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全都离开了开封府界。而开封府目前最为紧迫的任务,非是防洪抗涝,非是灾后重建,正是防病防疫。

    暴雨来了,会垮塌的只有年久失修的屋舍,影响到的也只有进出京城的旅客,洪水来了,也淹不到开封府高处的地方,归根到底也只会有不多的一部分东京士民会受到影响。

    但瘟疫不同。

    东京三重城垣内,不计军籍,共计四十九万在籍人口,五万以上的流动人口——这又是一个新生词汇——而且这流动人口,黄裳都不敢肯定只有五万,就是听到下面报出十万,他也不会惊讶。

    而整个开封府界,官民士庶共计一百五十万有余——这是在籍的主客户,不在籍的还要再添二十万。

    另外京畿驻军,上至班直,下至厢军,一京二十二县,兵力总计十三万有余,并入亲属,足有五十万。

    这还没算未入籍簿的幼子,借用保赤局的种痘数目,开封府界内,七岁一下的孩童当有百万。也就是说,黄裳治下,人口至少三百万。

    已经多到了让黄裳心惊胆战的地步。一旦瘟疫爆发,三百余万人口,没有哪一家能说可以安保无恙。

    就像这一座汴阳坊,七百多户人家、三四千生口都集中在一座里坊中,比起内城那种三五巨室占据一座里坊,人口稠密十数倍,卫生环境更没法比,洪水过后,最是容易滋生疾病,尤其是烈性传染病,一个人得病,当天就能传染给十人,第二天就是一百人,第三天一千人,第四天还没过去,全都得病了。

    盯着一众厢吏,黄裳再三叮嘱,甚至威吓,“防瘟避疫是重中之重,万万不得疏忽,一旦有事,本府不免都堂责难,尔等亦难逃罪责!”

    都所由及其下属皆悚然领命,钱瑞的黑脸甚至都白了,

    见这一干厢吏如雷惊的蛤蟆,黄裳又把口气缓和了下来,“如果尔等差事办得妥帖,本府亦绝不吝赏赐。府中每年转官吏员总有五六人,有年资高者,有德望隆者,亦有功绩著于同列之辈,若是尔等当真能立下功绩,本府又如何会吝惜一领青绿?”

    一个巴掌一颗糖,对于普通的吏员、或是底层军官来说,得入流品的官身,可是梦寐以求的好事,但那就跟天上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及。但当真有机会能得到一个官身,为此而心动的绝非只有都所由一人。

    比起刚才因畏惧而领命时的声音,现在应声的吏员们的声音中充满了热情。

    一硬一软的揉搓过了办差的厢吏,黄裳又招过汴阳坊的一众父老,二十多人,基本上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苍头,个个老态龙钟,在黄裳面前战战兢兢。

    “尔等莫怕,本府来此,是奉相公之命,体察坊中灾情,并督办灾后救助。”

    黄裳素知两位宰相,尤其是其中的一位,在民众中的地位,一开口就提到了自家的顶头上司,顿时就见父老们脸上忧惧的神色少了不少。

    “自来大灾之后须防大疫,此事事关尔等自家性命,万万不可疏忽。积水要尽快排干,淤泥也要尽快铲除。毁坏的庐舍,清理起来同样要尽快。这些都是易于滋生疾疫的场所。阴湿的地方要及时撒上石灰,可以消毒杀菌,衣物床褥要在太阳下多曝晒,这与石灰有着同样的用处。

    朝廷新近颁布的四害,鼠、蝇、蚊、虱,都是传播疾疫的害物,一旦发现,要立刻灭杀,决不能疏忽大意。饮食上同样要注意,外面的粥棚里面应该有锅炉,能提供热水,平日取水,就喝锅炉里的开水,免得误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生病,如果有人生病,要及时禀报里正、所由,不要拖延,以免耽误了性命。

    留在家里,只能请来一两个游医,医生、医工都请不到,外城的新生医院,可是有正牌子的翰林医官给人问诊治病的。”

    疾疫防治的事,父老们只有点头的份,事关性命,听得却是用心。黄裳向坊内看了看,“此处低洼卑湿,先清理干净,等秋天再来看如何改造,避免日后再积水受灾。”

    “本府知尔等家中无财,修不了屋,也租不了房,不过尔等无忧,相公们前日下令,灾后开封城内多处需要重建、改造,亟需劳力,此事工钱不菲,两餐不缺,尔等可以前去报名,以补家用。开封府内亦有便民贷,只要尔等集齐五户相互作保,便可去往有司申贷,救眼下之急。”

    难得遇上一个帮忙把生活、身家都考虑清楚的官,尤其是听到了可以借便民贷,父老们是又惊又喜,借到了钱至少能撑过一个月了,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工地上挣工钱,也能把还贷、租房、修房的钱给攒出来。要是没有利息低廉的便民贷,他们可就得去借利息要高出两倍三倍甚至四倍五倍的高利贷,才能熬过眼前的难关。到时候被敲骨伐髓,说不定到儿孙时都还不清帐。

    灾民们千恩万谢,黄裳再安抚了几句后,就吩咐道,“走,去看看粥棚。”

    暴雨洪水过后,开封城内连饭也吃不起的灾民不在少数,朝廷为此就下拨了一万石粮食,五千贯钱,用于短期内灾民的日常救济。

    作为开封府中灾情最重的几处,汴阳坊也得到了一批粮食,以及腌菜之类的配菜。好几日了,坊中居民的肚子,全都靠这批粮食熬出的稀粥来维持。

    坊中绝大部分街巷的淤泥都没有清除掉,也只能在里坊外侧稍稍干净点的地方,设了粥棚。

    黄裳老远就闻到了柴草味和米汤味,走到近前,才发现粥棚中,不仅仅有大桶的热粥,还有一具锅炉,时时冒着热气,里面正烧着热水。

    热粥正在锅中熬煮,看起来又浓又稠,插根筷子,估计能够立起来,黄裳特意多看了一阵,方才回头从一群村民中招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问了几句有关姓名、家世闲话,方才回到正题:“这粥跟前几天比如何?”

    小孩子立刻就回道,“回知府相公的话,前几天也是这么多,这么稠。”

    “倒是伶俐。”黄裳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带着几分发茬子的头皮,摸起来沙沙作响。

    五六岁的小孩子,问一句跟前几天比如何,就能立刻明白自己要问什么,该夸一句伶俐呢,还是说教得好呢?

    黄裳还是那句话,别死人就行。想想,回头又把厢吏们给找了来。

    “汴阳坊这边的差事,办得还算是不差。你们这些日子的功劳,本府都记着,之后论功行赏,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黄裳再一次提点,几个吏员千恩万谢,虽然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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