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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4章

宰执天下-第24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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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事里,曲珍为他的孙婿赶往韩冈的庄园去请罪,这件事昨天前半夜才传进盛陶耳中,没两个时辰,这个名字又多了一件让他记住的事端。

    这一个消息,反倒让盛陶更偏向传言乃是谣言这一面了。直到他从韩忠彦那边得到了更加确定的说法。

    竟然两个人同时要提出议案,竟然两件事同时传了出来,是宰相们开始要动手了?

    盛陶只能这么想。

    正要镇守皇城的三衙管军赶去拜见卸任的宰相,这等有可能威胁到所有人的事情倒罢了,人人关心,人人在意,自然传播得风驰电掣。

    可莫名其妙的小人物的事情,传得那么快快,传得那么广,而且又那么及时,没有一张广布京师的大网,决做不到这一点。而且这张网,还得跳过人数众多的报业系统,独立成型。除了宰相,没人能拥有这样的一张网,也没人养得起这样的一张网。

    宰相此前迟钝的反应,盛陶觉得韩冈是身处嫌疑之地,章惇则乐得看笑话,或许是不打算就此发言。至于现在,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是钓鱼呢。

    他再望了眼已经远去的李格非,他会是一个好鱼钩吗?

    盛陶没有追上去与李格非打个招呼的打算。车轮缓缓停在韩忠彦的家门前。

    李格非是韩忠彦的人,但这件事中,却不知是站在了韩冈还是章惇的角度上办事。作为韩忠彦的盟友,昨日刚刚会面过,盛陶却全然没听到消息。他今日一大清早就过来,正是想问一问韩忠彦。

    还是早上,韩忠彦却是在后花园见的盛陶。

    一盘残棋未收,空气中还有着浓重的灯油味道。假山上的棋室,正挡住了东升的太阳。半掩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早开的海棠。盛陶垂眼看着棋盘,他这边执黑,已经快要落败了,比红方少了一马和一炮,一只红车沉底,更有一炮一马与车同侧,局面岌岌可危。也不知是不是李格非故意相让。

    他对面是正襟危坐的韩忠彦。韩忠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红通通的,煞是吓人。看起来韩忠彦和李格非在这里熬了一夜,不知为何又下起了象棋,只是最后两人都没有了继续下下去的兴致。

    能与韩忠彦相对对坐,盛陶自不是普通人,同为议政之一,韩忠彦的重要盟友。以韩忠彦的家世,如何会将区区议政放在眼中,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更高的位置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议政中能有多个同盟者,到现在为止,还留在京师议政行列里的,也只剩盛陶一人。

    盛陶跪坐得端端正正,“吾方才在门前,正见李文叔离开。李文叔在马背上,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看来是又有好消息了。”

    韩忠彦指着盛陶的座位,“一刻钟前,李文叔就坐在仲叔你现在的位置上。正好收到了议会那边的消息,陈。良才的提案已经得到了田诫伯的同意。”

    “陈。良才的议案具体内容是什么?”盛陶不认为两边的议案会全然相同,主题能雷同已经是很难得的巧合了,要说具体条款都相同,那么除了说是事先商议过,那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韩忠彦对此却并不在意,“这件事关键是给狗脖子套上绳子,至于绳子牵在谁的手里,可以事后再论。议案拆分也不是什么难事。”

    盛陶皱眉,想了片刻,忽而问道,“师朴你到底许了李文叔什么好处?”

    提出新闻审查法案,其实要冒不小的风险,尤其是名声上,不免要受到拖累。陈。良才那等籍籍无名之辈倒也罢了,李格非在河北士林总算还是有些名气,韩忠彦看重他也不仅仅是因为进士的身份。相州州议会,直接就姓韩了。九成以上的州议员,与韩家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这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不缺一个进士。

    再说了,名声坏了,日后怎么继续参选?看李格非模样,可不是被逼着去做的,更是看到了近在眼前的好处,才会如此意气张扬。

    韩忠彦摇头,“什么都没有。”见盛陶不信,他解释道,“如果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那我肯定要给。可此事本与我不相干,我又何必蹚浑水?是李文叔自己有此想法,我已经帮了他一把,这还不够吗?”

    盛陶呵呵冷笑,韩忠彦的话他只信一半,说不清其中有几分是敷衍自己的成分。以韩忠彦的身份,如有要紧事,自不会对李格非说。李格非父子皆出自韩琦门下,但区区一名议员,又非智谋之士,只可能做棋子,做不得参谋的,但这事也没必要拆穿。“师朴你哪里是帮他,只怕是嫌局势不够乱。”

    韩忠彦闻言大笑,“我这是学韩玉昆,准备浑水摸鱼呢。”

    “不,”盛陶冷然道,“韩冈他只是将水搅浑后,到自家的池塘里面去养鱼。”

    搅乱别人,经营好自己,相比起浑水摸鱼,韩冈这种行事风格,才是最让人难以应对的。韩忠彦以韩琦之子却屈居于韩冈这灌园子之下,足可见两人的手段见识其实差了老远。

    韩忠彦却不觉盛陶话中深意,反问道,“陈。良才吗?”

    “更多!”盛陶轻叹,“韩冈找曲珍那新任的太尉不会没有盘算。”

    “韩玉昆找曲珍,不是反过来吗?”韩忠彦眼皮垂了一下,又抬起,问道。“难不成韩玉昆还打算支派曲珍做下什么大事?韩玉昆有那个心,曲珍也没有那个胆吧。”

    “嗯。”盛陶洒然笑道,“这只是我一己之见。总是猜度太多。”

    章惇有自己人可用,但韩冈离任之后,想要影响到京师政局,再多人手也不够。垂垂已老的李承之,心思难测的张璪、为人反复的沈括,谁能挑起大梁?游师雄、黄裳之辈,初入都堂,毫无威信。韩冈能做的就是凭借手中的武力了。曲珍可是关键的节点之一。

    “也怪不得仲叔。”韩忠彦说,“这时局,不多想想,多看看,说不准一步下去,落到哪个悬崖下面了。”

    盛陶笑着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外面人影闪动,很快一人进来,跟韩忠彦说了句有人有急事求见。

    “仲叔稍待。”韩忠彦起身告罪,“家中有事,我去去便归。”

    韩忠彦匆匆而出,棋室中仅剩盛陶一人。

    低头看了一阵棋盘,盛陶忽然提起一卒,从楚河汉界上一跃而过,压在对面九宫的正中央,轻声叹道:“三子归边勤划策,却忘小鬼坐龙廷。”

第253章 新议(19)() 
赵煦放下画笔。

    最新一副泼墨山水铺陈在他眼前。

    昨天画了大半,因为天光不好暂时搁笔,今日清早赵煦就早早起身,接着昨天继续画了下去,将细节一一补齐。

    画幅中山峦叠翠,一道瀑布宛如匹练,自山巅奔腾而下。远山近水,皆是历历在目。近观画作,仿佛有一股山野间的水汽自画面蒸腾而起。

    不论让谁来评价,都可算是世间一流的画作了。

    “即使李公麟当面,也得自陈逊色官家三分。”贴身的小黄门没口的称赞着赵煦的杰作。

    赵煦无言的摇了摇头,换了一支狼毫,在左上角签下自己独门的押记。

    成为大宋天子,已经十余年了。赵煦也从黄口孺子,成长为一个擅长绘画的青年。

    现任皇帝每天最多的工作就是绘画,一幅接着一幅。当爱好变成了工作,立刻就变得枯燥乏味起来,如果不是为了用画作换回的那一点收入,他早就放下画笔。

    身边人要赏赐,有时候还想买一点私人的东西,尽管这些只要跟皇后提一句,皇后自会去办妥,但赵煦就是不想去求那总是板着脸,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女人。

    帮赵煦在画上押上鲜红的私家钤记,小黄门扶着赵煦坐下,“官家,歇一会儿吧。”

    赵煦站得也久了,双脚都有点麻木了,顺从地坐下来。让小黄门按摩着小腿肚子,赵煦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黄门忽轻忽重的按捏着赵煦腿上细瘦的肌肉,“就是官家画水的时候。”

    赵煦随着按摩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轻轻的点着头,享受着酸麻后的酥。爽。比起前些年,被管束得身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的时候,如今的日子,已经是惬意太多。

    有报纸,有书籍,虽说是全都被人仔细检查之后才得以放到御书房中,而且以时效闻名的报纸,送到赵煦的面前时,都至少是发行日的一个月后,可赵煦终究是有了一个了解外界的通道。

    闭着眼睛,享受了一阵,赵煦忽然问:“怎么样了?”

    小黄门直起身,在赵煦耳边轻轻说了一个数字,赵煦闻言就皱起眉,“怎么就这么一点?”

    小黄门紧张得向外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官家,画得太多太滥,就不值钱了。那奸商说官家画得太多,想买的都买了,不想买的多也不会再买,有好几副存了三个月都没人来买,给多了他就是做亏本生意了。”他偷眼看着赵煦的脸色,又跪下来,轻轻按压着赵煦的膝盖,“佛祖在上,奴婢是争辩了许久,那奸商都不肯松口,最后只能卖给他了。官家明鉴,奴婢再大胆也不敢欺瞒官家。”

    “这奸商!”赵煦恨恨的磨着牙,虽然说他的画作的确是多了一点,可那是因为自己缺钱啊,不得已才多画了许多,但水准一点不差,依然是他惯常的水平,不管放在哪里,都能摆在多宝格上充做上品。

    “还有押记,”小黄门说,“有人知道是官家的记认,可还有人不知道。若是他们知道这是官家的墨宝,肯定会抢疯了。”

    “要不,朕留个名号。”赵煦因为担心朝廷得知,一直都是用化名,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几人知道赵煦真实的名号和身份。

    “不可,万万不可,官家用化名已经是宫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了,要留了真字号,不一定会被买家认识,却肯定会被保慈宫知道。”

    听到小黄门提到太后,赵煦冷冰冰的挂起了脸,“那怎么办,要朕再多画一点?”

    “官家如今一天画上两个时辰已经是很多了,再久就可就要伤及御体。”小黄门焦急的说着,又压低声线,“刘娘子一直都说,要官家好生保重御体。”

    “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扯到最近被纳为美人的新嫔妃,赵煦仿佛失去了谈兴,把小黄门打发了出去。

    待房内只剩他一人,赵煦翻过手,掌心处藏着一个小小的纸团。

    赵煦安静的站在桌旁,低着头,双手交叠下垂,靠在肚子上。看似是在审视自己的画作,下面的双手微动,打开了纸团,只偷偷觑了一眼,就立刻死死的捏紧。

    他脸色木然的站在画桌旁,纸团已经消失在他嘴里,双手撑在桌上,难以察觉的颤动被垂下袖口掩盖,但微红的眼圈和哽咽的喉咙,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幸好这时候无人打扰,给了赵煦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再等等,再等等,他轻声念道着,思绪一时间飞向了远方。

    ……………………

    同一时刻,王安礼正在家中梳洗。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道,还得换上一身新衣,方才适合去衙门坐衙。

    王安礼是王安石的亲弟。当年王氏四兄弟,王安石已逝,王安国早亡,就只剩下王安礼和王安上两人。

    王安上在外任官,王安礼两任议政,两次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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