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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汉祚高门-第418章

小说: 汉祚高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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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个世道,人命就似杂草,大火燎原后看似空空荡荡,但等到春雨浇灌之后,总有新芽又会破土生出。少年时所见民生艰难,诸多惨事,我也是颇受煎熬。但本身已是力有不逮,也实在没有余力庇护太多乡人。后来也就目作寻常,一力诛恶,无暇他顾了。小民虽然微如芥子,但只要扫荡出一片清明,他们也总能活下来。”

    似乎是为了回应郭诵的话,当船行过一片高岗时,旷野中便传来了惊恐的叫嚷声。岸上的斥候们扫荡左近时,在密林里发现了一群三十余名正在采集浆果的难民,男女俱有,甚至于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胡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往四野飞奔流窜,很快就隐没在了一片荒岭中。

    沈哲子眼下不能帮助这些人太多,心内已经有几分郁郁寡欢,待见他们一个个仿佛惊弓之鸟,每见军旅行过便就惊慌逃窜,心情不免更加恶劣。

    他略作沉吟后便提议道:“不如把我们的旗号打起来吧,那些人若知是王师行过,也能少受些惊扰。虽然眼下不便赈济他们太多,但若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跟在船后同往戍堡安置下来。”

    说完后,他便见郭诵,乃至于那个同行的萧元东脸上都露出怪异之色,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说了蠢话。他讪讪一笑,又说道:“我也知王师旗号在江北未必有多大号召力,就算他们不能信任,最起码也能相安无事吧?”

    萧元东闻言后便长叹一声,说道:“去年我等第一次踏足江北,原本也是如驸马这般想法,过江不久后便打起了旗号。行进不多久,前来拥迎者已经将近千余,最开始我们是受到极大鼓舞,没想到王师旗帜在江北居然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乃至于美梦幻想旬月之内便能集众万余,在南塘开创起一片局面,不愧驸马所用……”

    “那些人随队而行,初时倒也安分,既不滋事吵闹,也不讨要太多,每天只要些许薄粮活命即可。可是随队几天之后,却有一夜哗变,他们仿佛约好了,直接将随营的辎重哄抢大半。杀又不能杀,阻又阻不住,到了天明时,不只那些流民一个不剩,辎重也差点都被抢空。”

    沈哲子听到这里,已经略有目瞪口呆,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杜赫过江不久便遭遇了一个不小的损失,那时候他已经回到吴中乡里,得信之后便连忙指示京口集粮驰援。不过在那信中杜赫只是言道贪功失算,遭乱民哄抢,细节方面却没多说。

    现在听萧元东讲起,才知这些乱民居然是他们自己招来的。如果说遇到成编制的武装力量,对战不利而丢掉辎重还倒罢了,可是居然被一群流窜的难民给诈住,换了沈哲子自己也真是难于启齿。

    郭诵闻言后便也叹息道:“北地形势确是如此,人心奸猾浮躁,那些小民确是受害甚苦,因而也就变得不再愿意信人,更不愿将命托于旁人。往年李使君初镇地方,因不忍见小民流散受苦,甚至以军粮赈济,也是依附者极众,一时声势大盛。但若一旦粮困,又或战事失利,这些小民即刻就会离散四野,所害尤深。”

    “羯奴也知小民易附难安,因而故意在四野多造杀戮,将小民驱赶往各坞壁依附。有的坞壁因容纳太多,粮尽之后不战自溃,有的则纳入敌虏,被内外夹攻而击破。早年各镇也是身受此苦,流人来投,若不接纳,情不能忍,义不能彰。但若接纳了,这些小民又忠奸难辨,隐患重重!”

    “是啊,我等在南塘戍守也是迟迟无功。虽然仍是多有流人来投,但早先受了教训,也不敢放手去接纳,而且垦植时多派兵众把守,但仍然免不了有流人携着发放的粮种工具私逃,屡禁不止。”

    萧元东讲到此节,也是满脸无奈,以往在江东时,总觉得过江后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自然会有大量建功的机会。可是真正到来之后,才发现处处都是障碍,处处都束手束脚,不止要担心羯奴来攻,还要面对当地的坞壁主排斥,甚至于那些看似可怜的流人都防不胜防。

    对于北地的形势,沈哲子也是所知大概,往往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但细节上却没有深刻的感受。如今再听两人言道此节,不免也是大感头疼。

    这两人所说到的问题,倒也不足以说明人性卑劣或高尚。当战火频频,朝不保夕时,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本就荡然无存。士族高门、军头悍卒自然尤其生存之道,小民当然也有求生的自由,短视也罢,奸猾也罢,最起码那样做能让他们看到眼前活命的机会。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小民固依长留?”

    虽然心里已经大概知道了答案,但沈哲子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有自然是有的,乡人彼此信任,结堡自守,不纳外人。又或私扩部曲,广掠方圆,将那些流人囚禁起来,作马牛役使。温和些的,那就收容大量寡妇,招揽流人壮丁入赘,待其安家生子,再作驱使……”

    郭诵乃是北地悍将,对于坞壁经营也是独有专长,许多控制人身自由的手段都是信口道出,侃侃而谈。

    沈哲子听得很仔细,但却仍是忍不住的失望。这些手段用来经营坞壁以求存还倒罢了,但若想凭此积攒起足够征讨并且打败羯奴、进望天下的力量,则远远不够。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沈哲子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永嘉之乱后,多是胡人在中原大地驰骋,但却少见汉人英姿。并不是因为武勇太逊,而是因为欠缺一个有效的发动和组织手段。

    胡族通常部落为兵,这意味着起家最初就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位,拥有了相当一批足够忠诚的军事力量。趁着动乱四方出动,积累财货,掳掠人口,很快就能成事。

    但是汉人的社会组织并不具备这种优势,以家庭宗族为单位,本身的动员力便已经处于劣势,而且又有定居一地的生活习性,安土重迁。

    像沈家这样的武宗豪门,虽然拥有发动万人的动员力,但一方面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根本没有战争经验的样子货,另一方面那种根深蒂固、安守乡土的想法不足支持四方征战。

    而被迫流散各方的普通民众们,虽然也诞生出了乞活军这样的武力团体。但是乞活军内部本身就矛盾重重,派系林立,而且领导者也和北府军头面对同一处境,那就是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目标。

    没有目标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做事根本没有长足规划,只能辗转各方派系之间被人当枪使,受制于人。譬如拥有乞活军背景的后赵李农,先是在后赵为将,替后赵击败了褚裒所发动的一次北伐,致使褚裒忧愤而亡。

    后来李农又大力支持冉闵背叛后赵,但是冉闵为了获取东晋的帮助,毫不犹豫的干掉了李农。但是当时冉闵已经僭越称帝,东晋既没有理由,也没有义务去援助他。

    李农就因为这样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诉求,结束了自己糊涂的一生,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当然冉闵杀李农的原因有很多,既因为李农与东晋朝廷有仇,也因为其人本身对冉闵而言就是一个威胁。总之就是活着糊涂,死的懵懂。

    有没有一个明确的政治目标,对一个武装团体是至关重要的。东汉末年最大的一个流亡军头,莫过于刘备,刘备就是有着明确的政治目标,辗转各方,几乎流窜了大半个中国,部下却一直保持着极高的凝聚力。

    当然类似李农那种乞活军头,就算有政治目标,意义也不大,因为根本不可能获得汉人坞壁主的支持。刘备在流窜的过程中,就一直在注意与豪族名流的交往,譬如在接到孔融的求救信后,居然激动的说道:孔北海居然知道世上有刘备这个人!所谓的皇叔,并不是他生来具有的一个筹码,而是辛苦奋斗的一个成果。

    如今中原的形势,较之三国时还要复杂得多。胡虏的肆虐并没有让汉民们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这是时代的局限和无奈,高门不愿放低身段去迎合大众,而大众也对朝廷正朔法统失去了信任。完全以纯道德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时代,没有意义,也于事无补。

    沈哲子虽然预见到北伐并且固守会很困难,早早派杜赫过江来,但是对于如何收拾已经散落成渣的人心,其实一直还没有太好的思路。如果完全以刑威震慑,这是逼着民众们出逃,而如果完全以恩义厚结,就像被抢了粮的杜赫,也是哭笑不得。

    问题既然想不明白,那不妨暂且悬而不论,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他今次过江来,除了深入了解一下江北的形势之外,也是想跟左近那些流民帅、坞壁主们稍作一些接触,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与他们交流的切入点。

    沈哲子这个驸马的身份虽然比刘皇叔要瓷实一些,但东晋朝廷的民心所向与强汉不可同日而语。朝廷的诏令在那些坞壁主们眼中都不算什么,他这个驸马又算是个什么色的鸟?

    但想要在江北经营局面,这些人是绕不开的,早接触一下也能提前做好铺垫。沈哲子一旦入台,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有太多闲暇时间。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当自己下一次离都的时候,可能就是正式率部北上的时候。

    虽然身份未必会被敬重,但沈哲子也不是送上门来被人打脸。他过往数年在江东经营出的局面,就是今次北上与那些坞壁主们对话、交流的筹码。

0502 南塘可耕() 
“驸马居然亲自过江!”

    船行北上第二天午后,沈哲子一行便与前来迎接的杜赫相遇。看到船队中的沈哲子后,杜赫也是大感诧异,继而便有些不满的望向随行的萧元东:“此境眼下尚未平靖,元东你又不是不知,怎么不劝住驸马?”

    萧元东垂首不语,虽然眼下杜赫才是他的上级,但早年在沈哲子麾下操练征战,积威甚重,又怎么敢极力劝说阻止驸马。

    沈哲子下了船,笑语道:“我又不是都中那些不知兵事的闲散子弟,偶尔过江一次不算什么大事。况且道晖你们在此乡苦作深营,尚且都不辞劳,于情于理,我该过来看一看你们。”

    杜赫闻言后不免有些语滞,才意识到在武事功勋方面,驸马可是要远胜于他。若有什么险地让驸马都裹足不前,那么他自然也更是白搭。

    其实虽然眼下豫州已经崩盘,江北无险可守,但也并不是随时都有可能遭遇敌袭。尤其眼下羯奴内部并不平稳,也并没有要在豫州大肆用兵的迹象,即便有些羯胡精骑也都集中在寿春、合肥等重镇,并没有隔江大肆经营。

    但看到沈哲子到来,杜赫还是难免有些情急,一方面江北确是不如江东平稳,如果驸马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他是难辞其咎。另一方面,他过江来也是半年有余,但是始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这让他在面对恩主时,便有一些尴尬和局促。

    “承蒙驸马举用,过江至今半载有余,无尺寸争地之功,无二三阵斩之勋,实在惭愧!”

    杜赫上前下拜,不乏羞愧的说道。

    沈哲子上前搀扶起他,笑语道:“当年祖公过江也非顷刻便创建功业,况且江北糜烂非是朝夕,要把局面从头收拾起来,自是困难。诸多掣肘,欲速则不达。道晖也无需自责,只要斗志不减,守住初心,总有威震华夏之时!”

    一边说着,他一边打量着杜赫。与在江东时相比,杜赫样貌已经有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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