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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汉祚高门-第615章

小说: 汉祚高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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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中一边暴喝着,石聪已经当先直冲敌阵,虽然属下多有来报那个南人车阵实在难于攻克,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不要说面前只是区区百十驾兵车,哪怕是一座大寨堡垒,也必须要咬牙冲上去!

    然而石聪刚刚冲入射程之内,对面那兵车之阵当即便是万箭齐发,竟无丝毫可供躲避空间。幸在石聪骑术精湛,加之冲锋之前夺来部众兜鍪,身藏马腹。然而战马却遭了殃,霎时间被数箭贯体,悲鸣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横倒于地,循着惯性甩出数丈有余!

    石聪被部将抢救出来,脸上已经有一道被箭羽擦过划出的血痕,不乏心有余悸。而此前随他冲锋的数百兵众,甚至连半程都未冲过,泰半都倒于这一轮箭雨之中!

    “下马,举盾,必破此阵!”

    石聪暴躁的吩咐部将,勒令一部骑众即刻下马整队,而他则又换过一匹战马,引着千数部众绕过这一处车阵,往侧翼游荡去寻觅水浅可渡之处!

    然而晋军对此战筹划周全,所选择的这一处退路沟渠交错纵横,车阵所守方位已经是难得可渡之处。至于其他的地方,水深处自有南人舢板载兵巡弋攒射,水浅处却多泥沼苇塘,根本就难纵马渡过!

    而在车阵那里,战斗也是很快便进入了白热化。百数辆战车弧形抱水,因为这一次得以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因此在远程打击方面也是极尽周全,甚至就连战车之间都有铁索捆绑勾连。战车前阵兵卒强弩发过之后,即刻便丢回后方,继而又有早已上弦完毕的强弩递至手中,如此强力频密的远程射击,持续了足足有小半刻钟!

    而沈哲子也总算见识到了羯奴中军精锐的旺盛战斗力,面对如此汹涌的箭雨攒射,居然仍未溃退,屡屡发起试探性攻击。他们各以手中之盾,乃至于同伴的尸首和马尸堆叠成障,一点点的往前推进,就地取材,将淮南军泼洒出去的箭支捡起反射,竟然就这么渐渐靠近车阵所在!

    “且先罢射。”

    沈哲子很明白奴军绝非只有眼前这数千,若是在这里逗留太久,后继奴众或会源源不断而来。所以在思忖片刻后,他示意弓弩暂停。

    奴军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很快便响起兵长们的欢呼:“南贼箭尽,速速抢攻!”

    呼喝声中,上千奴众挥舞着刀盾翻过那些临时的掩体,蚁群一般直往战车扑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却非南人血肉之躯,而是一根根长达丈余的大槊,直接被铁锤砸击飞出,瞬间便掼透奴兵们甲衣包裹的身躯!

    因为奴军冲势太凶猛密集,这些长槊几乎无一落空,每一根槊杆都贯穿着数名奴兵尸首!一时间,战阵一线仿佛无数血袋被戳破,顿时在战车前汇流成为一道血腥湾流!

    如此惨烈一幕,哪怕那些久经战阵的精锐奴兵们,一时间也被震慑得肝胆俱裂!

    而那些被长槊掼透身躯的奴兵们,多有尚未气绝者,血丝爬满眼球,一个个眼巴巴望着近畔侥幸得免的同伴,嘴角血沫直涌,以此身仅存力气哀号呻吟:“救、救命啊……”

    然而这求救却注定得不到回应,因为太过勇武,这些奴兵们冲得一往无前,死的也是干干净净,能够活下来的,不足十之一二,而且胆气也都早已丧尽,一个个嚎叫着拼命逃窜,慌不择路,甚至不乏直接撞上了战车外挂的拒马锐刺,糊涂得丢掉性命!

    石聪在左近游弋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寻找到合适的渡口,再次率众返回此处时,便看到原本留在此处冲阵的三千余众,仅仅只剩千数,还是兵长们努力约束的结果。而野地中则到处都有溃散的兵众,场面已是完全失控!

    眼见兵众如此不堪,石聪更加怒火激涌,挥刀连斩数名溃卒,这才震慑住这一个方向的溃散之众,然而还来不及发出什么号令,这些兵众竟又选择另一个方向发足飞奔,仿佛完全崩溃一般!

    一直冲至交战前线,看到那一串串挂在战车外的尸首,石聪才终于明白那些兵众崩溃的原因。饶是他自己身经百战,不乏凶险身死边缘,但却从未眼见如此惨烈一幕!那些战车根本不是死物,而是一个个择人而噬的钢铁凶兽,血肉之躯妄想冲破,完全只是送命罢了!人命于前,杂草一般,狰狞到了极点,血腥到了极点!

    那些身死的兵卒们,不乏尚未命绝的仍在挣扎,然而挣扎的越剧烈,那血水喷涌的便越迅猛。这血水不只流淌在了地上汇聚成流,更仿佛一道冷彻寒流当头浇下,令得石聪一时间完全呆愕当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浮桥已经完全被拆除,而河湾对面原本尚有一些混乱的南人军阵,此时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条理。那些被掳掠而去的战马,此时也都被编整成队,次第往南引去。这一幕仿佛一柄钢刀在心中旋切,令得石聪呼吸都为之不继。

    而在河湾的这一面,百数驾战车仍如礁石一般稳稳的坐落于此围成一座坚阵。数百具尸首堆叠在战车之外,画面血腥而又显出几分可笑。至于战车之后的河道上,尚有数艘战船停泊在水面上,北面又有战船在稳定驶来。

    难道只能如此,注定要吞下这个苦果了?

    或是因为心绪激荡的太猛烈,石聪甚至连愤怒和惊惧都感受不到,仿佛诸多情绪都被剥离,脸色无喜无怒,只是木然,对于部将们上前请示接下来该要如何的问话,也都是充耳不闻,不作回应。

    要不要对峙于此,再派人归镇召集援军,与南人血战到底?

    脑海中刚一涌出这一想法,石聪便摇了摇头,将之打消。镇中虽然拥兵四万有余,但也并不是完全聚集在谯城随时待命而战。他坐镇豫南,诸多郡国都要分守驻军,再加上分遣乡野的各部人马,谯城镇中所聚不过两万出头。

    此前他已经分遣一部三千人马往陈郡等地前去驱赶游荡的晋军,如今看来,应是南人混淆视听的疑兵之计。

    今次城父受袭,事出猝然,仓皇间石聪能够聚起五千人马出击已经算是治兵有方。眼下即便再有抽调,看眼下这一战结果,最少还要一万人马加上充足的械用,才可言而破之,但这不是短短三两日之内能够完成的。

    而且镇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想而知各方俱都会有悸动,也需要保持足够数量的兵众以机动应变,不让事态再有糜烂。而且观南人如此用兵,发乎于常情之外,石聪更担心或许陈郡方面出现的敌踪也未必就完全只是诱敌。若他予以忽视,抽调太多人马于此,诱敌之师未必不能转变成剜心的实刃!

    想到这里,石聪才意识到,这一次亏,他不想认也要认了。如果仅仅只是他这一部与淮南军对峙,未必会有此败,而且就算是败了,也能不依不饶的追击下去,早晚都要讨回来。

    可是近来因为国中大军将要南来,牵绊了他太多精力,疏忽懈怠之余,也有太多顾虑。

    “去问一问,对面主将是何人?”

    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想要就此作罢谈何容易,心情更加不能释然,于是石聪便吩咐一声,派人上前问话。

0722 金玉满舱() 
    听到对面的喊话声,沈哲子在稍作沉吟之后,便让亲兵直言应之。

    石聪这会儿心情是极为复杂,甚至于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让兵众去问这话,或许只是单纯想要知道自己究竟被何人所害,又或者就这么灰溜溜退回去有些不能接受。

    当听到对面兵卒喊到居然敌军主将便在那车阵中,石聪心内蓦地一突,下意识便想不惜一切代价击破那车阵擒获对方主将。可是很快,车阵外所串挂的那些尸体、以及今次被偷袭的懊恼忿恨便一起涌上心头,顿时便将他那热切的念头给打消。

    观对方军阵之坚,只怕自己眼下这些人马都交待在此,也未必能够将之冲开。而且对方水上尚有舟船水军策应,对岸尚有后继,单单在眼下而言,他已经是处于弱势。

    而且更重要的是,此言真伪他根本无法确认,无谓为了一个真假难测的目标再耗费人命。

    打消这个念头后,石聪更觉意兴阑珊,接下来也不知该要做什么。但在沉吟少许后,他自己亲自拨马上前,行至射程之外顿住,面向对面阵营,先作一声长笑,然后才大声道:“原来竟是沈维周亲至,彼此分事南北,沈侯锐勇之名我也有耳闻。原本尚以为不过是南士多狂言,盛名虚誉,今次小阵,方知沈侯确有显才。”

    淮南军众人看到石聪亲自上前喊话,俱都不免一愣。旁侧路永精神却是一振,转望向沈哲子说道:“奴将军败智昏,仍是倨傲,末将请战前摘其首级!”

    沈哲子笑着摆摆手,说道:“此贼虚狂罢了,内外交迫一具行尸,不必费力。”

    说着,他又请路永替自己回话道:“此世并无南北,阁下恭事者不过伧胡僭越之贼。以有道而破无道,本就所向披靡,这是天理人伦正途,无谓言之彰显才力。阁下确是有幸,知我王师锐武能战者,奴将黄权、彭彪之徒,俱已命丧骨烂,阁下尚有一命寄存,若有一二明识,当思苍天垂爱,晦声自退。若再从贼虐行于世,则必死无葬身之地,性命将付壮士取功!”

    石聪听到这话,脸色已是陡然一黑,没想到对方言辞之锋锐较之刀兵尤甚,一时间竟不知该要怎样回应。但眼下身处两军阵前,若就这么哑然无声,则不免更堕气势。

    “南乡之地,素来绝远王统,幼齿少年,何敢妄言天命?我主得居神州,自是天命加身。晋王若有体恤苍生之善念,自应内附于王教之下,无谓再避远乡,苦拒天意王命!”

    沉思良久之后,石聪才又喊话说道:“我国堂皇百万雄师,不行阴祟诡诈之道。沈侯今次阴行诡事,小有所得,不必以此长喜,已是人力能为之极。我受主上所教,厚爱南北壮士,因恤人命,今日暂且罢战。虽然小有所失,且暂寄沈侯之处,来日我国雄师至此,循此旧谊,我便放板过淮直往取来。届时当邀沈侯同行,共赴江表礼邀晋王北归神州。”

    “两军阵前不作虚语,石君卑事胡主已是悖逆,何以军败至此仍无自视之明?江表物产丰饶,万木成荫,稍作砍伐,截板作棺何止百万。石季龙穷行求死,当具此以尽地主之谊。罪行一世,终了尚能免于曝尸于野,可谓了无遗憾。”

    沈哲子闻言后便也笑起来,再使人传话道:“君王垂坐明堂,钦点忠勇将士,陈兵于此,正恐奴居远乡,追讨不易,使我锐兵坚甲少有用武之地。华夏神器之重,僭越妄承,则必身死族灭,断嗣绝传。刘元海其祸未远,石世龙步履其后,虚冢以待,谶验未远!”

    石聪听到这里,终于还是放弃了嘴上讨回一些面子的打算,于是便冷哼一声说道:“沈侯厉言,有识者俱都一哂。来日雄兵至此,盼你能不该此志。”

    “改或不改,我恐石君都难有幸再见。今次一唔,稍作赠言,人若有志求生,则必不至绝途。生者唯以性命为重,不爱此身,人莫能爱之。”

    见石聪已经拨马回转,沈哲子又微笑着让人喊话一句。

    听到这话之后,石聪心情不免更加恶劣,远远振臂一挥马鞭,头也不回便绝尘而去,心里对这个南土貉子的印象可谓恶劣到了极点。他自己处境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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