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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5章

逆水行周-第1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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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顺和蜀太上妃王氏并非亲生母子,自古继母不待见原配之子女,身为后妈的王氏也不例外,她和继子的关系向来都不好。

    那么现如今手握重兵又屡次抗命不北撤的尉迟顺,在王氏看来就是一个拥兵自重的危险人物。

    尉迟顺在尉迟家族里有很大的声望,是小蜀王的最直接威胁,王氏自然要提防尉迟顺铤而走险,所以控制其妻儿是必然选择,但当尉迟顺的妻儿失踪,就会让王氏坐立不安,随即风声鹤唳。

    接下来必然会铤而走险,临阵易帅抢兵权。

    这就是宇文温要的机会,若尉迟顺是路人,他乐见许昌大营来一场大内讧,到时候争夺兵权的双方势力两败俱伤,他和宇文明就可以渔翁得利。

    然而尉迟顺是宇文温的岳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万一让尉迟炽繁以为是宇文温用计“借刀杀人”,那可就不妙了。

    宇文温纠结的就是这点,他可以狠下心不管尉迟顺的死活,但必须把自己从可能的“尉迟顺之死”一事摘出来,所以要给岳父一条活路,若对方投降,即便是落荒而逃跑来喊救命,他都要救。

    如果对方失心疯要为家族殉难,死了就死了,宇文温没义务陪着对方疯,反正给过活路,事后也有说辞去安慰尉迟炽繁姊妹。

    若是尉迟顺不知好歹依旧和他对着干,那么战场上可是没有翁婿之情的!

    想到这里,宇文温心里舒坦许多,他觉得自己只要问心无愧、仁至义尽,即便尉迟顺死了,他也能坦然面对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有办法把姊妹俩说服。

    或者睡服?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在涡阳时的旖旎场景,宇文温有些失神,揉了揉眼睛后准备睡觉,就在这时,一旁传来敲门声。

    宇文温一个激灵翻下卧榻,手里多了一把气手铳,听了一下动静,他先将手铳别在腰间,随后让对方入内,见着侍卫带着一人进来,宇文温心中一动。

    待得侍卫退下,宇文温发问:“许昌大营那边如何了?”

    那人听得宇文温发问,赶紧回答:“郎主!许昌那边出事了!”

    “仔细说,慢慢说!”宇文温很淡定,示意对方先喝一口茶,捋一捋思绪,组织一下语言。

    他现在驻军的位置,在许昌东北三百多里,同时威胁着许昌和荥阳,手下细作现在从许昌回来复命,若许昌有变,己方大军随时可以做出反应。

    那人喝完一杯茶,开始汇报:“郎主,小的几个奉命潜伏许昌敌营,观察胙国公动静,今日一早,大营生变,邺城来使宣旨时忽然发难,把胙国公拿下了!”

    听得这个消息,宇文温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胡扯!胙国公已知邺城有变,哪里会不做防备,任由来使拿下?”

    “尔等莫不是道听途说,被人糊弄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临阵易帅(续)() 
    面对宇文温的质疑,那人急得接连摆手,以肯定的语气解释:“郎主,这可不是假的,今日一早,大帐发生的事情,许多人都看到了,小的也看见了!”

    宇文温思索着,没有催促对方解释,而是自己消化着刚听到的消息。

    细作,是主将的眼睛和耳朵,其所见所闻,会对主将的判断造成直接影响,正是因为如此,细作一旦被敌人布置的假象迷惑,也就会连带着误导己方主将。

    刘宋时名将檀道济的“唱筹量沙”,就是典型的欺骗战术。

    檀道济率领的宋军缺粮,又被敌人围困,军心惶惶之际,檀道济让人在军营里堆起沙子,再把粮食铺到沙堆上,造成粮食堆积如山的假象。

    然后故意松懈营防,让魏军细作得以轻易潜入军营,看见这些“粮山”。

    檀道济生怕演不像,还让士兵装模做样称量粮食(沙子),量一次就唱出数量,以便让魏军细作听得清清楚楚。

    细作果然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溜回去禀报己方主帅,主帅得了军情,认为宋军不缺粮食,必然会固守待援,于是麻痹大意。

    檀道济瞅准时机,连夜敌前撤退,溜之大吉。

    欺骗敌军细作,进而欺骗敌军主帅,宇文温一直提防这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所以对于刺探军情的细作,他的要求是汇报时必须把看见、听见的事实和自己的猜测分开,不能误导主帅的判断。

    也就是用词要严密,看见敌人在称量一堆疑似粮食的堆积物,那就如实禀报,既然没有亲手去摸那堆东西是不是粮食,便不能直接说对方在称量粮食。

    若敌军一千兵马离营向东而去,东面百里是某某城,如果没有更具体的证据,禀报军情时就只能陈述事实,不能说敌军一千兵马往东面某某城去了。

    总而言之,事实是事实,由事实得来的推测不该由细作当成事实说出来。

    宇文温对细作的要求很严格,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为他刺探军情,细作不但要把看到的、听到的消息说出来,还要把如何看到、如何听到这些消息的细节说出来。

    将获得消息的方式给出来以供参考,才能让主帅有一个较为客观的判断,判断细作看到的、听到的所谓事实,是不是别人故意透露出来的“事实”。

    宇文温派到许昌潜伏的细作,花了一番功夫才在敌营潜伏下来,这些人全都经过“专业培训”,所以心思缜密,不是一般细作可比。

    此次赶来报信的人,代号“鸢六”,和同伴一样,对于西阳王的要求很清楚,待得西阳王让他说出细节,便将自己的亲身经历一一道来。

    尉迟顺如今被邺城伪朝廷封为安固郡王,西阳王当然是不认这名号的,所以依旧称呼岳父为“胙国公”,那么细作汇报敌情时,同样称呼尉迟顺为“胙国公”。

    鸢六和伙伴潜伏敌营,身份要么是普通士兵,要么是随军青壮,这样的身份自然无法接触敌方主要将领,无法及时刺探到核心机密。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大,以至于军营里都传开了。

    今日一早,有朝廷派来的使者抵达军营,排场十足,身份是普通士兵的鸢六,当时正好在中军帐附近忙杂务,所以看得明白。

    中军帐擂鼓,召集众将议事,主要将领们入帐,没过多久,鸢六就听见里面叫骂起来,不过他当时推着独轮车往别处运东西,无法靠过去旁听,只能推车离开。

    不一会,只见许多士兵往中军帐处跑,场面有些混乱,又听得中军帐处动静越来越大,他和恰好在附近的一名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浑水摸鱼,跟着其他士兵到中军帐外看个究竟。

    他和同伴挤在人群中,如愿看到中军帐发生的一幕:朝廷来使和部分军中将领,与胙国公等另外一些将领拔刀对峙,双方部曲亦是如此。

    两拨人是在中军帐外对峙,所以许多跑来围观的士兵隔着老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就包括鸢六。

    双方正在对峙,随时都有打起来的危险,所以围观的士兵无法也不敢靠太近,免得被人误伤,故而混在人群中的鸢六,听不清楚对峙双方在说什么。

    他认得胙国公尉迟顺,远远看见这位和朝廷来使说话,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胙国公竟然把刀一收,束手就擒。

    朝廷来使当着大家的面宣布,说奉旨暂时担任主帅,而胙国公随后被士兵带到别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宇文温听完,提笔在白纸上写字,写出自己听到消息后觉得有疑问的地方,随后一一提问,鸢六一一作了回答。

    仔细问了一轮,宇文温再无疑问,鸢六告退,只剩他一人独坐空房,呆呆看着写满字的纸张。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温长叹一声,将纸张揉成一团。

    尉迟顺做出的选择,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因为宇文温大概猜得出来,对方为了家族,可以牺牲自己。

    当年尔朱家族因为内讧导致为高欢所趁的前车之鉴,尉迟顺看来是谨记在心,肯定不想重蹈覆辙,故而选择牺牲自己,为家族保住机会。

    如此牺牲,让人肃然起敬,然而

    宇文温心中恼怒起来:王八蛋,我烧脑烧出来的计策,你你不想造反,不想带兵投降,可以选择逃跑,逃来我这里啊!

    结果居然选择束手就擒?这算什么?以死明志?

    明明可以做田单,你偏偏不做!

    死了活该!别怪做女婿的不尽力!

    王八蛋!你死了不要紧,折腾女婿做什么?万一三娘、四娘不依不饶,说我见死不救,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知道了,你这是报复!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我过得好!没事找事是吧!

    宇文温心中骂着岳父,有一种被人喂屎的感觉,事到如今,他精心策划的反间计,看样子没法获得最大收益,岳父果然是个狠人,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家族。

    宇文温气得起身来回走动,过了不知多久才冷静下来,虽然敌人爆发内讧的希望落空,但既然对方临阵易帅,那么这种时候被派来夺兵权的人,大概忠心是最重要的。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没什么真本事,大概率是庸才。

    宇文温觉得,如今的郑州敌军换了主帅,一如战国时临阵易帅的赵军和燕军,战斗力肯定有问题,加上新主帅必然要急着回师北上,那么己方的机会就来了。

    所以,除了没能保得尉迟顺的性命,计策还是很成功的。

    想到这里,宇文温轻松许多,独坐沉思了一会,便往榻上一躺。

    他的岳父算是玩完了,这是咎由自取,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宇文温不怕尉迟炽繁、尉迟明月会哭喊着要上吊。

    毕竟他把岳母和小舅子保住了,对得住妻子和小妾。

    虽然尉迟嘉德是过继来的儿子,但按宗法就是尉迟顺名正言顺的嗣子,尉迟家的香火没断,宇文温若保住了尉迟嘉德,对于妻子一家来说可是仁至义尽。

    念头通达的宇文温,如释重负,没多久就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温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又别着气手铳起身,接见不速之客。

    来人是他的手下,和鸢六一样奉命潜伏在许昌大营刺探敌情,此时对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似乎是刚结束一场长途跋涉。

    宇文温打着哈欠问:“许昌那边有何事?”

    “郎主!许昌那边出事了,小的几个不敢耽搁,连夜赶回来报信!”

    “冷静些,把气缓一缓。”

    来人喘了口气,继续说:“胙国公交了兵权后被软禁,后来不知出了何事,大营里乱起来,胙国公带着一些兵马逃出许昌大营,往东边跑,追兵很多,不知胙国公后来情况如何,小的赶紧回来报信!”

    宇文温听完瞬间来了精神:“仔细些说,不要把猜测和事实混在一起,你只需要说所见、所闻!”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样就尴尬了() 
    雪花如柳絮,随着北风飘扬,落在人脸上,瞬间就被热气所化,变成点点水珠,宇文温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继续倾听面前一人的陈情。

    此人身着铠甲,甲叶上血迹斑斑,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色铠甲,铠甲上插着几支箭,连兜鍪上都有一支,宇文温看着这位血染铠甲的勇士,不由得脑海里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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