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9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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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万兵力,虽然其中混有大量青壮,但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宇文温在悬瓠,不解决邵陵的大敌,就无法放开手出击其他方向。
更别说尉迟氏的军队还据守邵陵以西的叶城,堵住了荆州东出河南的叶宛道,叶城、邵陵一西一东相互呼应,牢牢锁着山南军队出击河南的通道。
宇文氏在豫州的兵力,连兵带民此时已经累计超过五万,但主要分布在悬瓠,白苟、宋平、光城这四个地方,防线拉得很长,稍有不慎,很容易被亳州方向的敌军单点突破。
虽然亳州军如今和邵陵大军合流,成为十余万大军中的一份子,但悬瓠至光城这一南北走向的防线还是太脆弱了,宇文温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耗下去,迟则生变。
更别说己方大军的粮草全靠山南安州、黄州转运,安州方面的粮草走桐柏山的义阳三关输送,黄州方面的粮草走大别山五关,走的都是山路,转运不易,消耗不小。
而占据叶城、邵陵的敌军,可以轻松获得所处地区河流上游一带用船送来的粮草,甚至黄河北地区的粮草都能较为轻松的输送至这两个地方,如此后勤优势,宇文温比不了。
所以对方打定主意耗下去,以静制动,宇文温知道自己决不能跟着别人的节奏走,所以要强行破局,短时间内将盘踞邵陵的敌军歼灭,彻底扭转河南局势。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盘踞邵陵的敌军兵力超过十万,即便是其中混杂大量民夫,也是一股及其强悍的军队,之前只是被宇文温的花样守城和偷袭弄得有些不适应,并不是真的无能。
这么一支军队,要是在平原摆开阵型,怕是要有数里的规模,想要一战击破很难,想要以较小的代价击破对方更难。
这种时候,宇文温愈发觉得缺骑兵是有多么的难受,没有精锐的骑兵,就无法在决战中实行斩首战术,一如历史上李世民于虎牢关一战中实施的战术那样。
那一战,窦建德的夏军,和王世充的郑军联合,试图以洛阳为据点内外夹击唐军,夏军的兵力超过十万,而李世民赖以突击夏军本阵、生擒窦建德的玄甲军,不过三千余人。
玄甲军是精锐中的精锐,而宇文温手中的安州骑兵如今虽然也有三千多,但只是普通精锐,战斗力完全不能比,更别说邵陵敌军所拥有的骑兵数量不少,若以常规战法,野战破敌的机会很渺茫。
所以,是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时候了。
宇文温从带锁的木箱里拿出一份报告,就着烛光仔细看起来,书案上的日历,画着一连串符号,那是宇文温用来帮助倒计时的标记。
他所制作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后世那一个名词代表的武器种类中的一种,还是最原始的形态,区区卫生所恐怕就能对付,不过在这个时代,其杀伤性真的是“大规模”。
这种武器一旦操作不当,极有可能杀敌一千自损十万,所以宇文温本打算在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使用这种武器。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因为各种因素的作用下,使用这种武器杀敌成功率很高,而己方只要做好防护准备,被波及的可能性很低。
更重要的是,宇文温的王妃、世子不在敌营,他使用起这种武器再没有顾忌。
仔细看了看报告,确定了最后的结论,宇文温又看看日历,再看看怀表,此时已过零点,他掏出炭笔,在日历上今天的日期处画了个叉。
日历上一连串的圈形标记,终于迎来了叉形标记,这意味着倒计时进入新的阶段,距离结束不远了。
。。。。。。
凌晨,黎明前的黑暗,正是人最困的时候,醴水河畔芦苇荡里,出现数十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向河边摸去,他们之中除了手持武器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是两两一组,抬着黑乎乎的物体。
来到河边,那些黑乎乎的物体被人拆开‘外包装’,随即一股股恶臭扑鼻而来,即便这些人带着口罩,也被恶臭熏得胃部不适。
数名带着口罩的男子,在一旁清点这些物体的数量,登记其上涂写的记号,每登记完一个,其他人就将登记好的物体投入河水中。
为了避免同一河段堆积太多这些散发恶臭之物被巡逻的骑兵发现,这群人是沿着河道向下走,每隔一段距离投掷几个物体,让其沉入河底。
编号“丙字廿五”的实验员,就着微弱光线做完登记后合上记录本,看着同伴将这些特殊装置投入醴水,他们所处的位置,下游三十里外就是邵陵。
叶城和邵陵,一西一东,相距百余里,其间有醴水相连,醴水自西向东流淌,水量充沛,即便是冬季也不会干涸,而在冬天水位也不会很低。
所以即便河底沉了东西,也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而三十里的距离,猪粪、鸡粪中的病菌、虫卵,还没被河水稀释掉。
想到这里,实验员不由得走神,那年他还是孤儿,浑身冻疮饿昏在路边奄奄一息,是郎主收养了他,从此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和其他具有类似经历的孤儿一道,大家在王府里长大,学习读书写字,学习算术,最后经过层层筛选,成了实验员。
确切的说,是生化实验员。
而他也有了特定的编号,平日里和同伴大多以编号互称。
在生化实验室里,有一种奇妙的装置叫做“显微镜”,通过这个装置,“丙字廿五”和其他同伴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名为“细菌”。
这其中,又有能致病的细菌,名为“病菌”。
他和同伴们经过无数次实验,知道猪粪、鸡鸭粪里存在着大量细菌,而那些病猪、病鸡、病鸭的粪便里,含有可怕的“病菌”和虫卵。
这些东西一旦污染了水体,而又有人、畜喝了这些水,会染上各种病,甚至会爆发瘟疫。
鸡瘟、猪瘟不会传染人,但人一旦喝了被粪便污染的水很容易生病,然后因为‘抵抗力’下降,被其它病菌‘感染’,有可能染上瘟疫。
外人都知道,西阳城外养殖场众多,每日都有大量的禽畜粪便被拿去沤肥,然后用于农田施肥,而丙字廿五和同伴却为此提心吊胆,因为他们知道这就是西阳城内一个巨大的轰天雷,随时会爆炸。
一旦有患病禽畜的粪便未经处理便施放于农田之中,很容易导致西阳百姓染上疾病,一死就死一大片,到时候王府肯定会被波及,孤儿们那温暖的家就没了。
所以必须采取措施防患于未然。
所有养殖场的禽畜粪便,不得直接用于施肥,必须在官府的监督下集中处理,用特定的工艺沤成熟肥方可使用,许多人都忽略了这一点。
而在沤肥过程中负责暗中‘抽样检查’的人,就是丙字廿五及其同伴,他们还有另一项任务,就是研究如何利用那些患病禽畜的粪便,制作杀人兵器。
换而言之,他们在制作能够引发疾病的可怕兵器。
历经无数次失败后,他们终于初步摸索出一套‘工艺’,能把患病禽畜粪便中的病菌“富集”,也就是将粪便里的病菌浓缩然后‘打包’在一件件装置里。
用这些装置污染水源,让下游一定距离内的人喝了水之后染病,但会否爆发瘟疫,谁也说不准。
而一旦爆发瘟疫,会不会失控导致生灵涂炭,根本无法控制。
做这种事情,也许会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自己死后大概不得超生,但丙字廿五不在乎,同伴们也不在乎。
郎主和主母是他们的再生父母,王府就是他们孤儿温暖的家,在这个家里,只要认真工作就能丰衣足食,娶上媳妇,所以郎主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一旁看怀表的同伴低声催促起来,敌军游骑每日都会沿着醴水旁官道往来叶城、邵陵之间巡逻,一是提防有细作偷渡,二是防止有人投死掉的禽畜污染水源。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选择在凌晨到河边“投毒”,行动必须迅速、果断,事情要做的干净利落,决不能让敌人察觉,导致功亏一篑。
参与行动的人很快再度集合,确定无人掉队并将现场收拾好后,一行人消失在夜幕之中,现场只有潺潺河水继续向东流淌,一直流到下游的邵陵。
第五十一章 习惯()
清晨,醴水河畔,早起的伙夫正在河边打水,他们各自用扁担挑着两个木桶,沿着栈桥来到河面,将冰凉的河水打上来,然后挑回军营。
官军大营位于邵陵城外,绵延十余里,分布醴水、汝水两岸,醴水、汝水交汇处名为乐口,东西走向的醴水、南北走向的汝水在乐口处宛若十字路口,而官军大营将这十字路口全部涵盖。
十余万兵马驻扎在邵陵一带,每日需要消耗大量饮用水,马匹有人牵着,时不时到河边饮马,而人却不能都到河边喝水,所以伙夫肩负着打水的重任,每天都要频繁往返于河边、营地之间。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伙夫们烧水煮饭准备朝食,将士们吃了饭才有力气做事、打仗,为那么多人准备朝食,伙夫们自然要一大早就起来打水。
自古,大部分人一天就吃两餐(正餐),一为朝食,一为哺食,朝食的用餐时间为食时,若以后世的时间来界定,大概是早上九点左右,哺食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
一般来说朝食都得现做,做好之后留一份不吃,连着吃剩下的饭菜到了申时再热一热就是哺食,这样可以省柴禾,所以每天早上伙夫们为了准备朝食都会忙得汗流浃背,而打水只是其中一项繁重的劳动之一。
此时此刻,在河边排队打水的伙夫有很多队,因为各部兵马各自扎营,有着自己的伙夫负责打水做饭,所以每天清晨,河边就会出现上千人在沿河数十条栈桥上排队打水的盛况。
不仅如此,河边还架起几座水车,水车昼夜不停将河水打上来,沿着水槽流入军营里蓄水池,借以减轻伙夫们的负担。
然而营造水车需要消耗大量木材,虽然省下了人力,却让伙夫们除了烧水煮饭就无所事事,所以水车就那么寥寥几座,打水的主力依旧是伙夫们。
一名打水的伙夫,以手为瓢,探入桶中舀了些水,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这水似乎有些臭啊,你们闻闻。”
另几名伙夫用手舀水闻了闻,有人什么也闻不出来,有人倒是闻出河水有若有若无的些许臭味,这种臭味有别于河水的土腥味,但不注意是闻不出来的。
“如何,果然有些臭味吧?”
“那又如何,沿河十几里都是营帐,保不齐谁在河边洗衣服时偷偷拉屎拉尿。”
“得了得了,打好了水快担回去,误了时辰大家都要倒霉!”
伙夫们没有在意河水似乎有微臭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来,陆续有打水的伙夫发现这一情况,不过那臭味若有若无,没多少人在意。
毕竟十余万人驻扎在河边,方圆十余里的大营,有人在河里撒尿拉屎导致河水有臭味也很正常,不过巡营的督将一般会制止这样的行为,所以流入河里的屎尿相对不算多,没什么可担心的。
伙夫们担水回营,同伴们正围着一个个大釜忙着煮饭,许多柴禾被投入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