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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暮雪重重-第64章

小说: 暮雪重重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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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再不会有下次了。”来人也如此应和道。

    “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还没有名字,我们给她的代号是——”

    柳三娘有些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似乎并无兴致去了解她,来人适时的闭了嘴。她对眼前的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意味深长地道:“今日起便唤她元瑶吧。我原是有两个弟子,然而其中一个孩子还未入门便死于奇症,真是天妒英才。”那柳三娘说着,终于难得地缓缓挪动了一下身体,“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教她什么东西呢,名字都已经取好了。这也是天意,便让这孩子取而代之吧。”

    柳三娘的话刚完,来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有些不安地行了礼,规规矩矩说了句“元瑶谢谢师傅赐名”。抬起头来时,突然瞥见刻满云花野鹤的木质屏风后,一个眼睛漆黑发亮的女孩儿正站在那里,也不知是何时来的,竟然出现得无声无息。那女孩鬓角贴着一朵浅色的小黄花,手里抱了一只铜钱猫,正弯起眼角在笑。被屏风遮挡了一半的身子弱明若暗,昏暗的光影便打在了那张带笑的脸上,怀里棕色黑斑的小家伙睁着圆圆的眼睛,直立的瞳孔,同样盯着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觉得别扭,甚至感到一丝不同寻常,心里竟微微有些发毛。然而还未待她有机会说更多的话,柳三娘便已经发话将她遣走,安排人带她去了住处安置。她抱着包袱紧随着带路人,亦步亦趋,同时却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打量。院子很大,竹制的房屋廊檐外,百花环绕,蝶鸟无数,生机盎然。倘若不是耳边不时传出丝丝的蛇信子声音,提醒着隐藏的危险,这里可真算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跟随着前面的人走了许久,绕了几个弯,终于看见一间干净质朴的房间,里面并无过多装饰,却在桌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束碧绿的栀子花叶,雪白的花朵衬得屋内清香宜人。“这便是你今后的房间了。”她听领路人淡淡说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包袱,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床铺,打算关门休息片刻,突然眼前罩上了一团阴影,一抬头,方见屏风后出现过的那个女孩子就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瞧着她。此时她手中的铜钱猫已经不知去了何处,耳鬓的小黄花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她回顾四周,并未见其他人,便说道:“你是来找我的?”女孩不说话,也不点头或摇头,依旧自顾自的笑着。她只好问道:“你是师傅的另一个弟子?”女孩仍旧没出声,嘴角却咧得更开了。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会说话吗?是个哑巴?”

    这一回,那个小姑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面容竟然出奇的好看,眼角弯弯似月牙,漂亮得如同画中走来的人儿。只见那小女孩迈着小步子凑过来,像看什么稀罕物件似的,盯着她看了好久,这才笑吟吟说道:“我是花瑶,这里同我们一般大小的,只有你我了,以后一起好好玩耍吧。”说完,又一个人闷闷笑了起来,眼睛却柔柔的,笑起来弯弯似月牙。

    她点点头,只当多了一个小伙伴,便示好般去拉她的手,那个女孩却躲开了她,最后笑了一次,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开了。她虽然颇感奇怪,仍然为自己有了一个同龄伙伴而暗自开心,却万万不曾料到过,女孩子口中的玩耍是怎样的定义。

第八十九章 往事难堪 (二)() 
花瑶花瑶,如花如瑶,如此美丽妖娆的名字,她的主人却拥有一颗完全?13??同于外表的心。昔日毒虫啃噬,万蛊穿心,刺骨冰寒,炎火灼烧,那些宛若生死边沿的痛苦,令她至今想来都呼吸不畅。无论百花谷多么清幽雅致,彩蝶纷飞,而谷中主人又多么美丽动人,那一切的一切,在她心中都是人间炼狱。

    在初至百花谷的日子里,她曾试图去跟这唯一的师妹好好相处,成为好姐妹,为此她还专门抓了几只好看的蝴蝶与她玩,然而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儿却极少说话。她十分爱笑,眼睛时而明亮,时而温柔,还有一些时候,那双眼睛里,会放射出完全不同的光彩,带着狂热和欣喜,兴奋和激动,那便是她每一次在研制的毒药中有新的发现时。

    她爱毒如痴,孜孜不倦地试着自己调制的每一种药物,原本也不大的百花谷,她一个人就占了好多的房间,放满了各味药草,而药架上一排排一列列放着的瓶瓶罐罐,又装着她精心制成的丸、散、膏、酒,入药之材常囊括草、木、虫、鱼、禽、兽类,因而她又时常捉来许多蛇虫鼠蚁。活着的,装在箩筐或木盒子里,用来试药。死了的,晒干了存入药架上,入药时用。

    不仅仅如此,她在小动物身上试药,也会在人身上试。郭馨儿有一次去向她讨教几味当地毒草的药性,便恰巧撞见一个陌生人面色呆滞地躺在地上,身上红蚁爬来爬去,已经奄奄一息。她这才知晓,原来花瑶会抓来山中村民试毒。

    她瞧见了,却只是稍微皱了皱眉,未曾吭声,却不料这般待遇竟然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你为什么下毒害我?”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中了一种蛊毒时,浑身已经长出了红色的斑点,隐隐瞧见肌肤下跳动的脉搏,她竟然觉得下一刻会有虫子从里面钻出来,她心惊肉跳,忍着身上的疼痛,踉跄着就跑去找她质问。当时花瑶正在一间药房里煮着漆黑的汤水,怀里端着一盒零散的砒石,有红色的,也有白色的,旁边一个深棕色砂罐,似乎正欲将砒石装进去碾碎。听到声音,她偏头看过来,轻声回应道:“我不知道师姐在说什么。”语气平淡得仿若毫不知晓她的痛楚。

    她穿的淡青色衣服上还绣着点点梅花,脚下的金钱猫乖巧地靠在她腿边,安静地蹭着她,看起来安详而美好。

    闲适安宁,美好无争。

    郭馨儿被被这副画面刺得冷笑出声,觉得讽刺至极。她极少生气,却难得的感到灭顶的愤怒,竟然几步上前,打翻了她手上的盒子,大喝道:“分明是你做的,你把解药给我!”那些砒石跌落在地,近乎碎裂开来。花瑶一愣,先是呆呆看了看地面,然而才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竟然说了一句“师姐这副模样实在不讨人喜欢。”然后捡起地上散落的砒石,转身轻飘飘地离开了。

    她欲追上去,却一时脚下发软,跌倒在地,身上的疼痛愈加严重,仿若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着她的骨血。又或许,是真的有无数毒虫在她体中吮吸她的血肉。她又恐惧,又惊慌,剧烈的疼痛令她无法起身求救,只能硬撑着。手掌上青筋突起,牙齿咬碎了嘴唇,嘴角鲜红的血一点点滴在地面,可是疼痛仍旧不曾减轻。她身子缩成一团,泪水横流,径自在地上打起滚来,最后终于失去了理智,撕心裂肺地大喊道:“花瑶,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而她唯一的师妹,却赤脚坐在远远的一块山石上,眼光安宁地看着她,似乎全然不介意她的诅咒。她脚踝上一串银铃哗啦啦脆生生地响,棕色黑斑的铜钱猫窝在她怀里,慵懒得舒展着身子,而郭馨儿身体上的疼痛,便随着这串银铃声愈发加剧……

    她最终并没有死,疼痛持续了一日就停止了,原来那蛊虫在人身子里一日便会气绝而尽,只是疼痛难忍,最适宜用来逼供,却不会要人性命。她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去山后的温泉里洗去一身汗液,在层层水雾中,一个人望着沉甸甸的夜色,心中空无一物。

    她从此不再与师妹说话,对她各种防备。

    然而,这其实是很难防备的。不过是一个眨眼,一个瞬间,抬手触碰了一处桌木,喝了一口水,下一刻,身子便可能会出现难以想象的痛楚。记得有一次,她入院中摘了一支芙蓉入药,取下时发现花瓣上沁了点点水泽,在日光下泛着碧绿的光,这不是它原应有的色彩。她以为自己中招了,急急回到房中胡乱翻了些药丸吃,最后却好似全然无事。

    她忐忑不安地入了睡,到了夜间,渐渐感觉全身血液寒凉,如坠冰窖,日出时,又如置身火海,五脏六腑灼热难耐。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令她至今想来都瑟瑟发抖。她当日忍无可忍,终于蹒跚着跑去找柳三娘哭诉,跪倒在她面前,妄求她为自己做主,可是柳三娘的回应却令她浑身发凉。

    “你师妹是在与你讨教学问,听闻你昔日暗器使得不错,如今,却是要跟师妹好好学习,怎么将毒药施展于无形之中。用毒就像练剑,不找人过过招,试试手段,又怎能成为此中高手?”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小颗葡萄含进嘴里,一派闲适模样,下一刻又似想到了什么,“如果你能自行解毒,那更是天大的造化了,还要多多感谢她才是。”

    “师傅,可是徒儿实在难受,生不如死……”她弯着腰,跪在地上拉扯柳三娘的裙角,脸上眼泪横流,“求师傅救救我!”她自小被人训练,已经学会了尽量喜怒不行于色,此刻却全然顾不得这些,只求得到片刻的缓解。

    “放心吧,你师妹向来最懂分寸,不会令你丧命的。”柳三娘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她浑身瘫软,抱住身子颤抖着伏在地面,却如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从头顶到脚尖,都寒冷如冰封。

    她想,或许,即便她有朝一日真正命丧于此,那位高高在上的师傅也只会轻叹一声,褥子不可教也!

    无人救助,无人关爱。她一个人蜷缩在空旷的大厅内,整整三日,不吃不喝,咬着牙生生硬抗,才终于撑到了药效散去的一刻,彼时她脸上已经泛青,毫无血色,嘴唇煞白,缓缓抬起头望着逼仄的房梁,陈旧错落,如同置身一座暗无天日的牢房。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她告诉自己。

第九十章 往事难堪 (三)() 
然而世事总不遂人愿,她未曾料到的是,还未等到离开的时机,她却先?13??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毒药和易容是暗杀的两大利器,这孩子会令你们满意的。”柳三娘懒洋洋的声音依旧,又似乎带上了些微的放松和释然。送她来的人,终于要将她接走了。百花谷的日子过得太久,她竟差点忘了,她还要回去的。

    “也不枉我们花费了如此多心思栽培她,一个月后,我们会派人来将她领走。饲养多时的小老虎,也是该露出她的爪牙了。”来人抬头说道,平静的脸上似乎同样带上了欣慰。

    她躲在门后,听得浑身发抖。她知道,如果跟他们走,那么她将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工具,在漫漫长生中,被血腥和杀戮磨灭掉所有的人性和对生命的希冀,变得麻木不仁,无血无泪。她终将走向另一个绝望的地狱生涯。她自小流落街头,尝尽世间冷暖,早已深知天地不仁。然则不知目的毫无意义地抹杀生命,被当成工具般活着,又同死去有何分别?

    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她很快下定决心逃离,在曾经被师妹折磨得痛苦不堪时,她已经费心探查出了出谷的路线。

    而如今,她必须走。

    夜黑风高,寂静无声,一个坚定而弱小的身影在月光下背风而行,脚下的身影随着她亦步亦趋,一点点远离那个虬枝缠绕,花蝶纷飞的山谷。她的脚步越来越快,仿若要飞起来,似正在逃离一个人间炼狱,去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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