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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东晋瑶光+番外 作者:君子临渊(晋江2014.1.31正文完结)-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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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长乐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像是抱着一根浮木一样紧紧地抱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仿佛这样,就能真的从周身的冰寒中脱出。
  在他温暖柔软的怀抱中,霍长乐感受到他的手一下下地轻轻拍着自己的背部,极端的情绪终于慢慢缓过劲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谢若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擦干了她的泪水。
  那天晚上是怎么睡过去的,霍长乐已经忘记了。
  依稀记得,是他让她早些休息。她却睡不着,在他怀中翻来覆去。直到半夜,她才留意到他的神情已经是不胜疲惫,低沉的声音已经沙哑,却依然毫无怨言地轻声哄着自己。
  其实,他未必就比她好受多少,但是,他却能在悲痛中充当一个主心骨的作用。霍长乐第一次觉得,在六神无主的时候,能有一个依靠,是多么幸运的事。
  静静地靠在了他的心窝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终于慢慢沉入梦乡。
  第二日,谢若璋一早便起床,轻手轻脚不欲吵醒接近清晨才入睡的她。等他出去处理了一些事情回来后,便第一时间赶回霍长乐处。刚踏入院子,便看见房门应声而开。
  谢若璋怔住。
  霍长乐一身正装,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依然红肿的眼睛,却掩不住她锐利坚定的目光,那是极端的悲痛过后的冷静从容。
  瞧见他,霍长乐还向他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尽管笑意依然有些苦涩。
  谢若璋定定地凝视着她走近的脚步。他早就知道,她绝非会为悲痛流泪度日的女子,绝不会被魇住。尽管眼下悲痛的阴影还笼罩着她,但她已经自己振作了起来。因为,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支撑着她,促使她振作起来,步出房门,头脑回复清醒冷静。
  “昨日说的,我已经准备好了。辰郦在府外的马车内。”
  霍长乐点点头,“谢谢。”
  两人相顾无言。
  霍长乐忽然留意到他的神色有些痛苦,脸色不好。便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只摸到一片滚烫。
  霍长乐道:“你不必跟着我。你高热了,就留在府中休息吧。放心,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道:“……好。我在家等你回来。”
  霍长乐一怔,却不再多想,快步离去。
  步出府门,上了马车。
  马车徐徐开向衙门。
  除了刚上车时跟车夫辰郦点了点头当做是打招呼后,霍长乐一路都静默无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一直到被辰郦带到了曾经停放着宁骞尸身的地方,霍长乐的手忽然动了动。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是为朋友而仗义验尸,那时候,身边还有子佩,还有霍瑜。没想到第二次来的时候,子佩早已为宁骞而离开,她却已经永失所爱。眼下她来,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求一分真相而来的。
  在稍微冷静下来后,她就知道这件事有疑点。毕竟,霍瑜是会水的,也不是嗜酒之人,更有崔舟嫣在一旁护着,怎么可能会无故淹死?
  思及此,她又想起了霍府内定是乱成一片。自己作为一个半路穿越而来的妹妹已经如此伤心,那么崔舟嫣作为霍瑜的枕边人定是悲痛欲绝。看来还得去安抚崔舟嫣和懵懂无知的霍笙。
  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旦代入了医生的角色,肃穆感便油然而生,对她而言,查出真相是首要任务,儿女私情她甚至可以冷酷地可以放在一边。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把灵魂抽出,在半空中冷静地俯瞰事件,这也是她能够迅速振作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她不相信霍瑜是淹死的,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夫人,不如还是由我代劳罢。”辰郦站在一旁,担忧地皱眉看着她。
  霍长乐垂下眼帘,脸色很苍白,但神情是悲痛过后的极致冷静,“不。”
  “我只是担心你承受不了。也担心你会失了冷静。”辰郦轻声道:“有时候,你以为你能直面亲人的……身体,但是实际上是不能的。”
  “不。大哥是怎样死的,我必须亲自证实,亲自弄清楚真相。”霍长乐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最后五个字,更是掷地有声。
  辰郦无法阻止,只好紧随其后,看护着她,以免她出事。
  踏入了停尸房,霍长乐一语不发,直直地步入当日曾经停放过宁骞尸体的房间,只见数十支蜡烛早已把室内照得一片亮堂,而不大的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具披着白布的尸体。
  霍长乐慢慢走近了那木板,颤抖着伸出手去,捏住了那粗糙的白布,然而却没有勇气把布提起来,就仿佛只要不亲眼看见,他就依然活在这世界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霍长乐定着这个动作,僵硬了很久,呼吸是迟缓和冰冷的。明知道可能性几乎为零,却依然忍不住存有一丝希望——或许,掀开之后,下面躺着的人不是他,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或许,当时天黑,别人看错了,落水的人其实不是他……或许,尸体本身面目受到了破坏,别人把他当成霍瑜,而真正的霍瑜其实已经被救上岸了,这个是别人……
  然而,想得再多,终将还是要掀起。
  她深呼吸了几下,正准备用力捏起白布。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她一直颤抖的手背,“长乐,还是我来罢。”
  霍长乐闭上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感觉到辰郦的手移开了之后,才强忍着手的颤抖,慢慢地掀开了白布。
  白布一寸一寸掀开,露出了躺着的人的容颜。
  天旋地转。
  霍长乐本想抬起的左手颓然无力地垂下,跌跌撞撞地后退了两步,终于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手却依然紧紧地捏着白布的一角,浑身都在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窒息般的难过和伤心。
  上面躺着的人,是霍瑜,是那个她来到东晋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那个肩膀瘦弱却竭尽心力保护她的人,是那个带她离开阴暗的霍家、来到繁华的建康开展新生活的人,是那个包容她的亲人,是一开始那个斯文秀美的侍郎,是后来那个温柔沉稳却依旧那么疼爱她的尚书,是那个笑起来与她有七八分相像的大哥,也是那个陪伴她最久最久的人……
  他的音容笑貌至今仍在她脑中鲜活地存在着。她至今依然记得,他去赴宴前,神情是难得一见的兴奋,弯唇笑着对她说:“乐乐,真是太好了。以后笙儿就有伴儿一起玩耍了。”
  眼中多少刻骨的温柔,声音中多少由衷的喜悦。她全部一一铭记在心,还想着等他回来后,好好向他和崔舟嫣讨一讨育儿经。
  但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听见噩耗的一瞬间,仿佛身边所有温暖都被抽离了,瞬间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而得到证实后,她顿时大受刺激,天旋地转,腹如坠铅,双腿间有蜿蜒的血水流下,很快,她便不省人事了。
  其实,与胎儿的意外流产相比,她更痛心的是霍瑜的死去。正如谢若璋所说,他们还很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但是霍瑜不同,他一旦离开,便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她,早已把他当做亲人。
  桓温事件过后,她本以为霍瑜已经大步跨过人生中最大的劫。她本以为自己能凭借先知般的历史知识保他一世平安。
  原来,她高估了自己。
  最终依然留不住他。
  终究……还是留不住他。
  “长乐,还是我来吧。”辰郦按住了她的手。
  像是被这句话惊醒,霍长乐闭了闭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请替我准备上次的工具,要薄而锋利的刀,还有一套银针,一副手套。”

  我比你更痛

  整理好手套,霍长乐做了一分钟心理建设,然后慢慢伸手,神色肃穆地为霍瑜解开衣衫。
  其实,经过了三天,霍瑜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尽管辰郦用冰块保存着他,但一旦暴露在空气下,尸身便难以阻止地开始了腐坏。再加上曾在水中泡过,霍瑜的模样已经是十分凄惨恐怖,再也找不回当日那个风流秀美的公子半分影子。面目浮肿变形,面部几处细小的伤口已经皮肉翻卷,散发出恶臭。
  可是,霍长乐却心道:他是变成这幅模样了又如何?再怎样变,他依然是她大哥。只是,想到让他变成这幅模样的人,她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滔天的、冷漠的恨意。
  霍长乐本以为自己能够完全冷静地看待这件事,但是此刻,她面对着霍瑜开始腐败的身体,想起他曾有过的、现在已经失去的温暖,心中隐藏极深的嗜血涌现。她在心中暗暗立誓,字字泣血:只要能,她必定会——手刃真凶。
  她一块一块地近距离观察他身上的尸斑和淤青,不愿意错过任何一处细节,神情认真得就像是第一次学习的孩童。
  因为霍长乐不让他插手,所以辰郦一直都在霍长乐背后,帮忙递工具、擦汗等。
  检查完了所有能检查的外部身体部位,霍长乐终于接过了薄而锐利的刀,把霍瑜翻过来,背部向上,慢慢地朝着霍瑜瘦削的背部划了下去。
  刀捅进皮肉,切割出一条流畅的线条,露出了鲜红的肌肉。
  霍长乐觉得自己好像分成了两个灵魂。第一个飘荡在半空,以一种肃穆冷静的态度在旁观着事件,并对解剖所得的结果进行细致观察,冷静地解析。而另一个灵魂,却已经麻木茫然不可思考。
  其实,霍瑜从小就养尊处优,身体上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伤疤,除了被绑走的时候被砍的那道伤疤,以及眼下这道。而这两道伤,竟然都是因她而来。没想到捅进身上最深的一刀,却是由她亲自带来的。而目的,竟然是为了找出真相。
  一边想,霍长乐手上却冷静地下刀,方才手部的颤抖不见一丝踪影。
  她慢慢地把肺剖离,然后拿到了碟子上。接着,她小心地剖开了肺部。
  然而,除了血肉和一些未排干净的水分,什么也没有。
  霍长乐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然后,她又一一细致地检查霍瑜的身体,却依然找不到明显伤痕。
  她已经有些焦躁。最后,脑海中一个激灵,她的目光缓缓停在了霍瑜的下身。
  在辰郦惊诧的目光下,她面不改色,肃穆从容地缓缓剖开霍瑜的生殖器,待看清楚时,她瞳孔收缩。
  只见那翻卷的冰冷的皮肉中,赫然埋着一根晶亮的银针。
  霍长乐颤抖地拔出那根银针,不敢置信,然而满腔怒火却在瞬间席卷而来,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牙关紧咬的声音。
  “长乐……”辰郦上前一步,却被霍长乐轻轻挥开他搀扶的手。
  不过短短一分钟,霍长乐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是极致的怒意后的冷酷。她把银针扔进火里,看着那跳跃的火光,薄唇微启,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立誓:“此仇不报誓不休。”
  ……
  完成一切后,霍长乐脱下手套,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辰郦不解地看着她。
  忽然,霍长乐缓缓屈膝跪下。
  在辰郦吃惊的目光下,她慢慢地对着床上面目全非的霍瑜,正正地磕了一个头。
  额头抵在冷硬的地板上,那冰冷的温度就仿佛她方才触碰到的霍瑜的身体,再也不会暖起。
  反而……会越来越冷。
  接着,她便起身,步出停尸间。走过的时候,扬起一阵风,门侧微弱的烛光顿时摇晃起来,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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