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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心灵的焦灼-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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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您为什么还犹犹豫豫的?”艾迪特催促道, “您明明知道,每一句话对我都是多么重要。好吧一康多尔都跟您说了些什 么呀!” 
“他说了些什么吗?”我重复了一遍,为的是争取时间,“喏??您不 
是已经知道了吗??您知道,全是好消息??康多尔大夫希望随着时间的推 移能取得最佳的结果??要是我没搞错的话,他打算试用一种新的治疗方 法,为此他已经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如 果??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活??我当然无法判断,不过,反正您完全可以 对他放心,如果他??我相信,我的的确确相信,他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 当的??” 
可是,要么是她没有注意到我的躲躲闪闪,要么是她的迫不及待消除了 
她心里的一切障碍。 “可不是吗,我早就知道了,这样治下去是不会有进展的。一个人对自 
己总是了解得最清楚??您记得吗,我不是跟您说过,什么按摩,电疗,还 
有这伸屈器械,全是胡扯吗???这些方法疗效实在太缓慢了,叫人家怎么 等得及啊??您瞧,这儿,我也没问他,今天就已经把这愚蠢的器械拆下来 了??您简直无法想象,我身上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我马上就能比较轻 快地走路了??我相信,就是这些该诅咒的铁块把我的腿脚绊住了。不,这 种病必须换个办法治疗,这点我早就感觉到了??不过??不过??现在还 是请您快点告诉我,那位法国教授的治疗方法究竟是怎么样的?要治病非到 那儿去不可吗?就不能在这儿治???唉,我恨这些疗养院,我对它们深恶 痛绝??干脆一句话,我不愿看见病人!我看我自己就已经看够了??那么 这种治疗法怎么样呢???好吧,您就快说吧!??尤其是,这种治法要多 久才会奏效?真的这么快就能治好?爸爸说,那位教授花了四个月就把他的 病人治好了,四个月,那病人现在已经能够上楼下楼,伸胳臂动腿??这?? 这简直难以相信!??您现在就别这么坐着一声不吭,您倒是说话呀!?? 他想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这种办法,整个疗程该要多少时间呢?” 
我对我自己说:赶快收兵,千万别让她陷进这种疯狂的妄想之中,就好   
像这一切早已十拿九稳,稳操胜券。所以我小心翼翼地给她泼点冷水: “一个确切的期限??当然啰,哪个医生也无法预先定下个确切的期 
限,我不相信,医生现在就能确定日期??再说??康多尔大夫只是这么泛 泛地谈了一下这种方法??他说,这种方法听人说会收到非常出色的疗效, 但是,它是否完全可靠??我的意思是,这只能根据具体情况具体进行试验 了??反正得等待,等到他??” 
可是她热情奔放,兴高采烈,我这吞吞吐吐的反驳她根本听不进去。 “嗐,您根本不了解他!从他嘴里您是掏不出一句确定无疑的话的。这 
人过分小心谨慎,简直到了可怕的程度。不过只要他答应了那么一点,那么 从头到尾都会成功。对他是完全可以放心的,您真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结 束我的疾病,或者至少能确切知道,这病是会了结的??他们老是跟我说, 耐心,要有耐心!可是我总得知道,我得忍耐到什么地步,得忍耐多久。要 是有人跟我说,这病还得拖六个月,拖一年——那我就会说,好吧!这我认 了,人家要我干啥,我就干啥??感谢天主,这事总算有个盼头了!您简直 没法想象,从昨天起,我感到多么轻松自在。我觉得,我仿佛刚刚开始生活。 今天一大清早我们就乘车到城里去了——可不是,您感到惊讶了吧——现 在,自从我知道我已经闯过难关了,我觉得,人家怎么说,怎么想,在背后 冷眼瞅我,还是心里同情都无所谓??我现在每天都打算乘车出游,为了向 我自己证明,这种愚蠢的一味傻等,没完没了的消极忍耐终于结束了。明天 是星期日——您总有空吧我们还有个宏伟的计划,爸爸已经答应我,咱们驱 车到养马场去。我已经有几年没到那儿去了,大概有四五年了吧??这些年 我根本不愿意上街。可是明天咱们坐车出去,您当然也跟我们一起去。您将 惊讶不已,我们俩,伊罗哪和我想好了要让您大吃一惊。要不??”她转过 脸去,对伊罗娜笑道——“你要我现在就把那巨大的秘密说出来吗?” 
“说吧,”伊罗娜笑道,“别再保守秘密了!” 
  “那您就听我说,亲爱的朋友——爸爸打算让我们坐汽车出游。可是汽 车开得太快,坐车也太无聊。我就想起来了,约瑟夫曾经向我讲过那个疯疯 傻傻的老侯爵夫人——您知道吧,从前这座府邸就是归她所有,是个挺叫人 反感的女人。她从前总是乘坐一辆四驾马车出门,是一辆很大的旅行马车, 描得花花绿绿的,就停在车棚里。??这位老太太每次出门总叫人套上这辆 四驾马车,哪怕上火车站去也乘坐这车,就为了让每个人都知道。她是侯爵 夫人。除她以外,这一带左右远近谁也不许乘这样的车??您想想看,要是 我们也能像这位已经故世的侯爵夫人那样乘坐马车出游一次,这该多么有趣 啊!那个年老的马车夫还在这儿??啊,对了,这个上了年纪的大能人您不 认识,自从我们有了汽车以后,他早就退休养老了。不过,这个人您真应该 见一见,用人告诉他,我们想乘坐四驾马车出门去——他马上就迈着两条摇 摇晃晃的老腿上楼来,想不到这么大岁数还能碰上一次这么美的差使,他高 兴得泪流满面??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明天早上八点我们乘车出发??一 大清早就得起床,您当然在这儿过夜。这您是不能拒绝的。楼下给您准备了 一间漂亮的客房,您还要什么,就叫波斯塔给您到军营里去拿——您的彼斯 塔,明天将乔装打扮成侍从,就像在侯爵夫人身边当差??您别出声,别反 驳。您得让我们高兴一下,无论如何得让我们高兴一下,要不然就饶不了 您?? 
她的话就像一根上紧了的发条在走,滔滔不绝,一刻不停。我困惑不堪   
地听她说,这难以理解的变化还一直弄得我晕晕乎乎呢。她的声音已经完全 变了样,平时说起后来,语调急促烦躁,现在变得轻快流畅,她那熟悉的脸 庞似乎换了一张,原来病恹恹的萎黄的脸色被新鲜的、更加健康的色泽盖住, 心神烦乱、漫不经心的手势已无影无踪。此刻在我面前坐言一个微微有些醉 意的姑娘,双眸熠熠生辉,生动的嘴角含着笑意。这种令人晕眩的陶醉不由 自主地也传到我的心里,像醉酒之后,放松了我内心的抵抗。于是我自己骗 我自己:也许他说的话是真的,或者会变成真的。说不定我根本没有欺骗她, 说不定她的确很快就会痊愈。话说到底,我说的并不全是谎话,或者,我说 的谎话不算太多——康多尔的的确确读到了一篇报道,关于一项令人吃惊的 医疗方法。怎见得这种方法偏偏在这个感情充沛、满怀信心、使人感动的姑 娘身上不会奏效呢?这个敏感的人儿,单单吹来一阵恢复健康的微风就已经 使她欢欣鼓舞,满心喜悦。所以为什么要去阻拦那使她心神清朗的感情的奔 放?为什么要用垂头丧气去折磨她?这可怜的姑娘自己折磨自己的时间已经 够长了。一个演说家以他空泛的词句激起了人们充沛的热情,这种热情反过 来又变成真正的力量感染了他,同样,我因为同情心切,言过其实,仅仅因 为这个缘故才使姑娘产生了信心,如今这信心又转过来侵入我的心里,变得 越来越不可战胜。未了,做父亲的露面的时候,发现我们三个都无优无虑、 情绪高涨。我们海阔天空地聊了一气,制定了种种计划,就仿佛艾迪特已经 痊愈,恢复健康。她问我,在什么地方又能学习骑马,我们团里的军官是否 愿意给她上课、帮忙?还有,她父亲曾经答应过本堂神甫,捐款给教堂盖个 新的屋顶,是不是现在就该把钱交给神甫?艾迪特无忧无虑地欢笑着、戏谑 着,提出了一系列放肆大胆的计划,早已把恢复健康当作不言而喻的事。我 心里最后一点抵抗也就此沉默无声。直到晚上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心里才 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开始提醒我自己:她为自己设想的远景,是否有点过于夸 大?你是否应该给这危险的信心泼点冷水才更为妥当?可是我不让自己深想 下去。我何必担心我是否说得大多或者大少呢?即使我许的愿远远超过我该 说的老实话,又有什么——我这出于同情心撤的谎已经使她快活起来,而使 人快活,决不可能是罪过或是不公正的行为。   
二十二     
  一大清早她预先宣布的那次郊游就欢欢喜喜地开始准备起来了。我睡在 干干净净的客房里,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把房里照得透亮,我醒来首先听见的 便是笑语喧哗。我走到窗前,一眼瞥见侯爵夫人的那辆庞大无比的旅行马车, 大概昨天夜里就已经从车棚里拉出来了,阎府的仆役此刻都围着观赏。这是 个应该送到博物馆去陈列的古董珍品。也许是一百年前,或者甚至一百五十 年前,由坐落在绳索场①的那家维也纳御用马车制造厂为这里侯爵家的一位曾 祖父制造的。为了防护巨大的轮子引起的震动,马车的车身都安装了精致的 弹簧,车壁糊着古色古香的壁布,图案全是牧童的场景或者古代的寓言,画 得有点古拙,也许当年颜色更加鲜艳,现在已经有点褪色。这辆用绸缎蒙着 软座的马车内部安装了各式各样巧夺大工的舒适设备,一路上,我们有机会 逐一试验诸如可以折叠起来的小桌子,小镜子,各式香水瓶子。不言而喻, 这个硕大的玩物,来自一个业已销声匿迹的世纪,看上去起先总有点不大真 实,像是假面舞会上的玩意儿。然而,恰好是这一点产生了亲切的效果,仆 役们和下人们都欢天喜地,像过狂欢节一样,大家努力使这条行驶在乡间大 道上的笨重大船灵活运转起来。制糖厂的机械师特别热心地结车轴上油,用 铁锤敲敲轮上包的铁皮,仔细检查;与此同时,四匹马都套上了,大家用一 束束鲜花把马儿装饰起来,好像拉的是结婚的喜车;这就给那个老马车夫约 拿克以盛气凌人地教训人的机会,他身上穿着褪色的侯爵府的号衣,两只患 痛风病的腿居然显得出乎意料的灵活,他向那些年轻的仆役解释他的全部绝 招和知识。这些年轻的仆役虽然会骑自行车,必要的时候也能摆弄一辆摩托 车,可是四驾马车却怎么也驾不好。他在昨天夜里还向厨师解释,在举行猎 狐赛马①和类似的骑术比赛时,府邸的荣誉无论如何一定要求:哪怕在最偏僻 的地方,在林间和草地上,端上来的点心也必须像在府里的餐厅就餐时那样 符合礼数,丰盛精美。所以在他的监督下,仆人把锦缎的桌布、餐巾和银制 的餐具都收拾起来装在当年侯爵府银器室的绣了纹章的匣子里。然后才允许 头戴白色亚麻布高帽子、笑容满面的厨师把真正的干粮拿出来:烤鸡、火腿、 肉馅饼、现烤出来的白面包,好些酒瓶,每瓶酒都包上禾草,免得在高低不 平的乡间大道上行车的时候碰破。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派来侍候,充当厨师的 代表,车后的那个座位指定给他,古时候这是侯爵家的听差站的地方,旁边 站着值勤侍从,头戴五彩缤纷的羽毛帽子。 
由于这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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